第17章 老物件
银川景博分校九(3)班 康译之
黄昏的灯光下,一个被氧化的泛了黄的盒子留下了它略显孤独的影子,盒子中静静躺着一支被红色绒布裹好了的通体银白的钢笔,在盒子的下方,一行小楷字交代了它的来历:上海金笔制造厂。
这支笔是外公的,据说是五十多年前外公在厂里被评选为“优秀干部”时的奖励。我初听不觉有什么,只匆匆感慨一句:“这笔这么多年,也还能用。”
外公却是将它视若珍宝的,时常拿出来擦试几下,也不灌墨,就蘸着墨水一笔一画地划拉几下,见我在旁边看,便就要转过身来指着纸上的字开始说道:“你来看,看看这字要怎么写才好,那就得一笔一画,笔要稳,心要正,字写出来才端;而这笔啊也要好,笔好,得是你能将它保护好,莫要三两天摔坏了,我啊,这一支笔用了几十年,却越来越好用,越来越趁手……”
我虽入耳听了百遍,却未曾把它放在心上过,全将那笔尖泛起的光,当成了老人对已故过往的偶尔怀念罢了,外公看在眼里,直摇头叹:“不懂事。”我自然也不去在意。
只是偶然听到了长辈唏嘘外公一辈子正直而操劳,却只得过这么一个奖励,这么一个头衔,叫人无奈,我才隐隐察觉这笔对于外公而言是个颇有意义的物件,我以往态度轻忽,怕是十分不妥,于是蹭到外公屋中,见他正托着本书端详,一旁搁着那支笔,我便上前喊道:“外公!您教我写写字吧!”
外公闻言愣了一下,随即道:“行啊!你过来!”然后从笔筒中拿了一支中性笔出来,我忽觉不解,于是问:“为什么不用这支钢笔?”
外公笑笑,将中性笔塞到我手里,用比我大了两圈,平日里极有力,也极令我畏惧的大手将我双手捂住,带着我缓缓写了一个横后才答:“你才练,不会写,会将笔弄坏,你要愿意练就好好练,日后就将它送给你,那时你得保护它。用了它,你就记得一句话,‘认真写字,好好做人’。”
我应了一声,彼此不知“日后”指何时,只将“认真写字,好好做人”八字在唇舌间碾过,品了又品,尝了又尝。
后来又过了几年,外公重病去世,一家人在悲戚中料理好老人的后事,外婆这才拿了那支笔出来捧给我,道:“这笔还是个金笔,贵重得很,你外公当宝贝了一辈子,你也就好好保管,他可说了,这笔他常年近身,沾了他的灵气儿,保管得当你无愧于心,还要护你平安健康。”
我含着泪接下笔,抛开了封建迷信的那一套,将一个老人的心意重而珍之地收好,试探问询了外公受奖这支笔的事,外婆言说没什么不可告人,便一五一十地讲了。
外公是个倔脾气,工作辛勤,肯吃苦,当的是个不大不小的干部,能写材料做计划,又能手提肩扛地走上走下,两袖清风,一分钱也不乱拿,只是积劳成疾垮了身体,领导歇了提拔的心思,将外公评了个优秀干部,奖了个无比贵重的奖品便将外公连同家人调去城市当教师……只是这么个尽心尽力的人,一生来不及有大成就,一支笔就成了唯一对他工作能力的肯定。而他呢,竟还要继续把他那固执的正直教给下一辈人,可能是方式不太对,都没能学个十成十。
我就着光,对着这支银白的钢笔沉默着,它通身都折射出了质朴的光晕,在光晕里,我隐约见到一个背影,坐得笔直,双肩伟岸,手中捏着一根银白钢笔,正低头写着什么,古旧的灯光模糊了我的视线,剩下的便是……
是那抹也抹不去的敬爱与思念。
指导教师:赵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