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与马
◎郭鹏旭
这匹黑马在尘世间走动,已有二十多个年头,在马族的阳寿圈内,可谓是年逾古稀了。它卧在野草丛生的古道旁,就像一匹黑布裹着一堆干枯的柴火。它纹丝不动地卧着,用饱经沧桑的神经默默地感知昼夜的更替,感知寒来暑往的单调。它间或立起随风飘忽的骨架,机械地埋下头去,笨拙而又死板地啃草姿势使它看上去如同一台年久失修的割草机。不过,这种简单的活动方式仍能证明黑马是生物食物链上的一个环节。任何衰老的生物都会对环境产生乏味感,在时间流体中浸泡了太久的感官系统也会像割草机一样生锈,把自然界循环往复的生命运动折射成无休无止的累赘和负担。只要饥饿尚未危及它的生命,进食也是乏味的。于是黑马咀嚼几嘴,打个响鼻,便又倒伏在草地上了。
每当落日涂抹苍茫大地的时候,黑马便坚定地站立起来,在草丛中独自数步,呆滞的眸子里便也潜伏了两颗暗淡的夕阳。这时候,它总能看见扛着锄头的马车夫在弯弯曲曲的田间小径上独自蹒跚。马车夫戴着一顶草帽,远远看去,如同一伞硕大的蘑菇在晚风里摇曳。
潜伏在生物神经系统内部的奇妙的钟摆总能使黑马和马车夫同时回家。马车夫便拎了水桶和黑马并肩向井台走去。黑马埋头饮水时,马车夫便用粗糙的手指梳理朽麻似的马鬃。马车夫五十岁出头,一直过着独居生活。在人生中充当时间参照物的妻子儿女都与他无缘,因此他对岁月的流逝麻木不仁,记忆中本来已经久远了的如烟的往事仿佛都在昨天或前几天发生的。
马车夫梳理完马鬃,便下意识地拿手去摸瘦骨嶙峋的马背。一霎时他觉得自己的脊梁骨像遭到电击一样,强烈的震颤差一点使他眩晕过去。马车夫的思想就在这瞬息的震颤中完成了一次沉重的跨越,发生在昨天的往事突然又变得遥远起来。
黑马原本是一匹拉大车的辕马。过去给生产队拉车的牲畜大都是在鞭子的轮番改造中度完短暂的一生的。唯有这黑马没挨过一鞭子,并且活到光荣退役,退役后又活了十多年了。它能有这样的结局,主要取决于它深谙世事的灵性。比如现在,它从不践踏庄稼地,有时在别人家的草地上走过,也总是秋毫无犯,于是它总能享受到别的任何牲畜连想都不敢想的自由。黑马还有顽强的记忆力和怀旧习性。它现在活动的范围一般不超过那条它亲自拉着车走弯了的幽深的古道。在某一个清爽的早晨它会沿着古道踽踽独行,直至被一派绿色的田野横住去路。这时候它不情愿地回转头来,目光中隐匿着无尽的失落与寻觅。它似乎执意要在那条被莽莽荒草覆盖的古道上找回自己朝气蓬勃的年龄。
黑马从小就是一匹备受饲养员宠爱的好马。它的灵性,它的剽悍以及它脱尽凡尘的俊气,使它成为无与伦比的马中奇才。黑马长到四岁,饲养员说啥也不肯让它充当平庸的力畜,他觉得那是在暴殄天物。于是他极力向生产队长举荐,让黑马做了儿马公子。儿马公子的职责就是和草驴交配。周围的农民听到喜讯,便纷纷牵了自己心爱的草驴慕名而来。谁料儿马公子第一天上任就出了岔子。当一位农民把草驴牵到它面前时,它咴的一声嘶叫,便扬起前蹄把铁塔般的身子叉上驴背,并一口咬住草驴的前脊梁。那头可怜的草驴,由于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压力和疼痛,便像一爿断了顶梁柱的茅屋颤悠悠地倒下了。其他的草驴和它们的主人便望而却步。
万般无奈的饲养员只好让黑马做了拉犁的力畜。和拉大车相比,拉犁也算是养尊处优,可黑马在上任的第一天便又出了岔子。掌犁人让一匹经验丰富的老骡子做黑马的搭档,让老骡子走里手,黑马做配角。他把犁铧插进土里刚刚扬起鞭子,黑马便撒蹄飞奔。结果掌犁人犁把脱手,犁铧飞起来砍断了老骡子的一条后腿。
在马车夫看来,自己一生最大的幸事莫过于遇上黑马这样一个知音。除了黑马,尘世间恐怕不会有第二个生物知道,如果一层一层地剥去他冷漠和残忍的外壳,便会暴露出裹藏在他灵魂深处的那部分同阳光一般柔和的天性。除了马车夫,也再没人知道黑马对世事的理解深刻到何种程度。
当带着一脸惋惜和沮丧的饲养员把黑马交给马车夫的时候,傲慢的马车夫只乜了黑马一眼,连句赞叹的话也没说。马车夫对黑马的不屑一顾并没有使饲养员感到意外。谁都知道,这位个子矮得几乎伸手够不着马脊梁的马车夫,是很有一些绝招的,他征服牲口的能耐差不多已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他那根出神入化的鞭子能使三匹桀骜不驯的骡子同时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它们无论从哪个方向突围都会遭到迎头痛击。
黑马目睹过马车夫教训牲口的情景,深知他过人的手段,因此当它受到藐视时并没有感到愤愤不平,倒也表现出不亢不卑的大将风度。
那时候正赶上一匹老辕马因病退役,不久便死在马厩的门口。马车夫在原来拉帮套的三匹骡子当中选了一匹资历最老的填补肥缺,而让新调来的黑马拉了帮套。那天早晨,马车夫像往常一样,贴了一脸阳光和威严相,握着鞭子步入马厩。守候在门口的一匹马驹子打了个响鼻,那几匹拉车的牲畜便纷纷抬起埋在槽里吃草的头,向马车夫致注目礼。马车夫把鞭梢搭在老骡子的脖子上,老骡子便温驯地跟着他来到马车前入了辕。然后他又以同样的方式引着另外两匹骡子入了套。剩下的事情就是对付这匹黑马了。马车夫凭着多年的赶车经验断定,黑马是不会轻易俯首称臣的。在这之前必须要有一个征服的过程。这是所有拉车的力畜必修的第一课。不过马车夫还是决定先礼后兵。可他万万没料到,还没等他的鞭梢伸过去,黑马就主动向他靠拢,把头深埋在他的膝下。马车夫惊呆了,反倒有些束手无策。他想不通这匹乳臭未干的黑马咋就能预先摸清他的底细,咋就知道它自己胜不了那杆鞭子。他摸摸黑马的小耳朵,潜伏在他体内的柔软的天性便从他威严的外壳上辐射出来。黑马跟随马车夫来到车前,它入套的动作灵活而老练,胜过一匹具有十年车龄的老马。
马车在马厩前载满肥料,便向田野徐徐驶去。马车夫注意到黑马的套绳一直绷得很紧,这说明它在尽力拉车。于是他尽量让鞭梢远离黑马,不让它感到任何威胁,可黑马还是始终没有松套。
一天的劳作结束,黑马便荣升为辕马。老骡子复又回到拉帮套的位置上。
这辆马车有两个橡胶轮子,被当地人唤作胶车,是当时生产队最上乘的交通工具。妇女们上街赶集,最高的愿望莫过于乘胶车去。即使胶车跟她们走的不是同一个方向,她们宁愿绕道也要搭乘一截路程,为的是回来后好有个炫耀的口实:“我是坐胶车去的。”有的妇女为了能有这样一次炫耀的机会,甚至不惜南辕北辙。
马车夫当时也被尊称为车倌。但大多数妇女都亲眼见过他对牲口施暴的惨状,这大概就是他一直未能讨上老婆的原因之一。
拉胶车的力畜也比别的牲口受人尊重。尤其是掌辕的黑马,在那些爱坐车的孩子们眼里简直就跟英雄画上了等号。黑马也很平易近人。在孩子们给它挠痒的时候,它常常用自己光滑的鬃毛刷去他们头上的粪土。
如今的黑马已日渐衰弱下去。除了马车夫,怕是不再有人关注它的存在了。但它的存在对马车夫来说仍然至关重要,甚至可以说,它是马车夫生命的一部分。每当马车夫拎着水桶和黑马并肩而行的时候,他仿佛在默默探索一种高深莫测的生命哲学。年深日久的探索使他渐渐看清了自然界生命的空茫与极限。于是他也渐渐成了一位无师自通的哲人,和他的黑马一起步入到深沉的哲学境界里去。
饮足了水,黑马被带到门前的那棵古柳下蹭痒。这时候青纱似的薄暮便也徐徐弥漫过来。古柳的身子很粗,三个人手拉手才能将它抱拢。当地的一位八旬老翁说,从他记事起那棵树就是那么粗。黑马在粗糙的树皮上蹭痒时,马车夫便不时地仰看悬浮在半空中那些纵横交错的苍郁的劲枝。在他眼里,这棵古树是从来就有的,它记载着开天辟地以来生命轮回的全部历史,于是他觉得,那巨伞状的树冠似乎比无边无界的天穹更覆盖人生。
在马车夫记忆的仓库里一直储存着三个挥之不去的瞬间。那也是黑马生命历程中最辉煌的三篇日记。
一次是发生在胶车从公社粮库拉粮回来的路上。烈日当空,拉帮套的三匹骡子喘着粗气,迎着大地上袅袅升腾的热流,艰难地向前跋涉。马车夫坐在前面的驾驶席上,鞭梢子在半空中飘来荡去,时刻准备教训那些想投机取巧的骡子。突然,马车夫感到车身咯噔了一下,胶车便搁浅了。马车夫纵身下车,见两个车轮都陷入了一尺多深的沙坑里。他赶紧把三匹骡子拢到正确的方向上,一声断喝,鞭梢子便在骡子背上狂轰滥炸。黑马见前面的骡子都在拼命,便自己也弓起前腿向前够巴。马车夫弯下腰摸摸黑马的耳朵,示意它少用点力,它的任务是掌辕。结果第一次冲锋未能奏效。马车夫让牲口休息片刻,便重整旗鼓,组织了第二次冲锋。鞭梢子在血汗淋漓的骡子背上展开地毯式轰炸,可胶车还是瘫在那里,扎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一连六次冲锋失败以后,三匹骡子便都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任凭鞭子怎么抽打也不肯起来,仿佛那些皮肉已经不属于它们自己了。气急败坏的马车夫捡来些干柴,在骡子尾巴上实施火攻,这才勉强组织起第七次冲锋,可结果还是失败了。马车夫只好给那匹老骡子卸了套,骑着它血淋淋的脊梁回队里请救兵。他刚走出去不远,就听得身后惊天动地一声嘶叫。回头看时,见那滚滚黄尘深处,黑马青鬃倒竖,如同一条出海的蛟龙向前腾跃。搁浅的胶车刹那间就被拉出沙坑。
作为马车夫,他一辈子能目睹这样一次赶车史上的奇迹,也算是一生中莫大的快慰。
第二次奇迹发生在胶车从煤矿拉煤回来的路上。在一处长达一公里的陡坡上车闸失了灵。马车夫跳车时又不幸被闸绳套住脚脖子。高速滑行的胶车将他拉翻在地。剧烈的颠簸碰撞很快就使他昏迷过去。醒来时他发现胶车不知什么时候已停在半坡上,自己被拖了约一百米远。他怎么也想象不出黑马是怎样把车坐住的,但他深知,是黑马硬硬从死神手里夺回了自己的命。他踉踉跄跄站起来,摸摸黑马的耳朵,铁一般的脸上滚下几颗浑浊的泪珠。
跟所有其他普通人一样,马车夫一生也做过一些追悔莫及的事情,但他从未后悔过拥有了这匹黑马,尽管它未能给自己带来任何经济上的效益。生产队散伙那阵儿,马车夫以少分三只绵羊为代价分到这匹黑马。后来农民有了手扶拖拉机,力畜便没了用武之地,黑马自然也像传说中的黔之驴一样,被闲置起来。但马车夫从未慢待过黑马,草料待遇仍保持着农业社时的档次。夏日的中午他还常常带黑马到水库边上洗澡,尽管马车夫一生从未给自己洗过澡。
马车夫不再赶车了。他除了种地之外还是半个兽医,虽不会给牲畜治病,却也能干一些劁猪骟羊的勾当。马车夫冬天依旧穿着皮匠缝制的老羊皮袄和皮裤。到了夏天,他随便买几尺布,剪成衣裤样式,用粗针大线穿起来,就套在身上了。有一次他去探望一位病危的远房舅舅。舅舅是个退休老公安,见他穿得可怜,便把一套半新的公安制服送给他,作为遗赠。
那一天,穿着公安制服的马车夫骑着黑马去邻村骟了一头驴。返回村子时已是下午时分。因为临行前喝了几杯酒,此时骑在马背上的马车夫觉得有些飘飘然,看到一派风和日丽,便触景生情,随口唱了几句《打樱桃》。
马车夫的声音如洪钟一般响亮,和他那矮小的身材很不成比例,像是有人在他嗓子眼里安装了一枚微型扩音器。余音未落,就听见有个女人的声音尖里尖气地说:“远看是个办案的,近看是个骟蛋的。”
马车夫四下张望,不见一人。心里正纳闷时,他那鹰一般犀利的目光突然在前面沙蒿林里一个新挖的甘草坑旁搜索到一件女人的衣服。他一眼就认出是本村八瘸子婆姨的花格子上衣。衣服旁边还躺着几根新挖出土的甘草榔头。他身不由己地下了马,清了清嗓子,对着甘草坑喊道:“快把头露出来吧,八婆姨,藏着也没用,我看见你啦。”
果然,从坑子里徐徐探出一颗女人头来,紧跟着露出来的是穿着红坎肩的身子。马车夫一眼就揪住露在坎肩外面的那一对白皙的乳房根子,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八瘸子在外头做生意,据说跟城里一个女人勾搭上啦,一年半载才回一次家,想是这女人耐不住啦。
想到这里,马车夫便借着酒劲从挎袋掏出一把锋利的劁猪刀在手上比画着说:“八瘸子有日子没回家啦吧?怪不得你成天价在外头跑劁。来来来,我今天干脆把你劁了算啦。”
八婆姨野声野气地说:“你想劁我,还不如先劁你自个儿哩,反正你的东西留着也没用。”
马车夫接过话茬说:“谁说没用,我这阵儿就想用一用。”
“我把你个吃了菜子儿长不大的地耙耙,有种的你过来试试,就怕你没那个本事。”八婆姨说着话就麻利地解开了裤腰带。
马车夫的心不知被什么东西撩拨了一下,觉得有些神魂飘荡。他像一只四处觅食的野猫忽闻到一阵鼠香,呼的一声扑过去便将她按倒在甘草坑内。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人是长得低了点儿,可我的老二个头一点儿也不低,比八瘸子的大多啦。我个子长不大,就是叫这家伙给拽住啦。不信你就试试,管够你喝一壶的。”
她先是象征性地叫骂了几声,随后就偃旗息鼓了。她不叫了,黑马却咆哮起来,急促的马蹄声从马车夫耳畔响过。马车夫吃了一惊,提着裤子站起来,顺着黑马奔跑的方向望去,见不远处有两个挖甘草的人正朝着沙蒿林的方向走来。黑马很快就冲过去阻断了他们前进的路线。它疯也似的冲着那两人连踢带咬,最后迫使他俩改变了行走的方向。获得了安全感的马车夫这才又放心地爬了下去。
马车夫后来回想起自己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艳遇时,心里总是由衷地感谢他的黑马。要不是黑马有灵性,那次他或许会闯出大乱子来,因为当时向沙蒿林方向走来的两人当中,有一人是八瘸子的七哥。也多亏了黑马,他才没有在这尘世间白当一回男人。
近年来黑马的饮食日渐减少。马车夫原以为是不干活的缘故,可现在他才意识到黑马已经老了。
黑马虽然老了,可马车夫记忆里的那三个瞬间却依然辉煌如故。
这天上午马车夫决定清扫一下库房,便把那辆快要散架的胶车从库房里拉出来。他猛听见咴的一声,抬头看时,古道旁的黑马风也似的疾驰而来。马车夫这才意识到黑马有好多年不跑也不叫了。他激动得差一点要张开双臂拥抱黑马。黑马径直跑过去用嘴唇撩拨插在车辕上的那杆尘封已久的鞭子。马车夫心想,它准是想拉车啦。
马车夫扶起车辕,黑马便迫不及待地把身子挪过去入了辕。胶车走出去不远便停下了。黑马奋力将脖子往前够巴,而马蹄却立在原地不动。这是过去那些不想出力的骡子常耍的花招。
马车夫有些惊讶地说:“老伙计,想不到你也会耍滑头。你从前要是这样,不知要挨多少鞭子。唉,不拉也罢,到底是老啦。”
马车夫给黑马卸了套,自己把胶车拉回院内。
后来的几天里,黑马几乎水草不进,也不去古树下蹭痒,整天卧在拴马桩旁边,倦怠的双目流露出一种厌世的神态。马车夫急得团团转。他先是从百里外的牧场上租来一匹处在发情期的标致的骒马,想以此来诱发黑马生存的欲望。可黑马只无精打采地看了那骒马一眼,便又埋下头去,连站都没有站起来。
马车夫只好请来一位有名的老兽医给黑马治病。老兽医诊断后说:“没病,就是老啦。”
马车夫央求说:“老先生,你可无论如何要救活我的马呀,它可是我的命根子。”
老兽医说:“这么老的马,活下来怕也没多大用处啦。”
马车夫细述了黑马的身世以及他和黑马的莫逆之交。老兽医听着也不无感动,当听到前几天黑马亲吻鞭子的事时,便又细细琢磨起来。蓦地,老兽医似有所悟地说:“把鞭子拿来。”
马车夫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去库房取了鞭子双手递给老兽医。老兽医站起身,猛地抖动鞭子,鞭梢在马背上发出一声炸响。躺在地上的黑马便腾空而起,咴的一声嘶叫,风驰电掣般四处狂奔起来。马车夫惊叫一声,他做梦也想不到,在黑马濒临死亡的肌体内竟然还潜伏着如此巨大的活力。黑马跑了一阵,便又停在古道旁,童话般地吃起草来。
老兽医把鞭子交给马车夫,说:“过些天你再抽它一鞭子。这样,也许能维持一些时日的。”
“鞭子咋能救马?”马车夫迷惑不解地问。
“这,我也说不准。”老兽医吞吞吐吐地说,“我也是,试试看的,不想,就见了效。”
“这到底是为啥?”马车夫又问。
“我真的说不清楚。”老兽医说,“也许,马老啦,需要一些新的生活,或者说,鞭子让它回到年轻的时候,总之,说不清楚。”
马车夫久久凝视着获得了一些新生的黑马,嘴里喃喃自语:“黑马呀,黑马,我以为我是你的知音。看起来,你的心思我还是知道得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