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老树春深更著花——记吴忠市道德模范商科
◎ 王怀君
一
舞台上,眉户剧《接婆婆》正在表演。
永芬:(数板)龙龙,龙龙听妈话,好好学习苦功下,实现理想全家喜,花媳妇我给你娶。
龙龙:我不娶媳妇!
永芬:为啥?
龙龙:你(手指妈和奶奶)不要奶奶,娶来媳妇她不要你咋办?
永芬:这……
忠孝(永芬丈夫):你不如个孩子!
永芬母:(数板)国家法律有规定,扶养老人义务尽;纯粹法盲要清扫,和
谐社会就是好。不敬婆婆心不孝,叫我羞得没话说,快把我的东西找,没把这骨头教育好。(生气,拿包袱回家)
永芬:妈,我错了,你不能走,我改……我一定改!(夺包袱……)
……
舞台下,啜泣声响成一片。不少人拿纸巾擦眼睛。
张大妈手里的纸巾换了几次了:“娶了这样的儿媳妇,还让老人咋活呢!”
一位年轻媳妇站起身来,拉一拉围巾,退场了。
她的离去,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也引发了一些人的小声议论:
“你知道她为啥提前离开了?”
“不知道。咋了?”
“她还好意思继续看下去?她跟廖永芬那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廖永芬做的事,她也做过了,公公婆婆遇上她,算是倒了霉运了。她对老人不管不顾不说,连个两旁外人都不如,她那是被羞走了呗!”
“廖永芬人家还知道悔改呢,不知道她会不会悔改?”
……
高闸镇农民文化艺术团在利通区金积镇黎花桥村的演出,原计划一小时二十分钟,节目表演完后,老百姓强烈要求再加演一个节目。拗不过,只好加演了《接婆婆》。《接婆婆》是艺术团团长商科根据群众要求创作的眉户剧,从诞生那天起共演过多少次了,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反正走到哪里,群众似乎都百看不厌,一再要求表演;有些地方不止演过一次,每一次演出,总惹得不少人掉眼泪。
“老商脑子里尽是故事,他创作的戏剧、快板、小品,都来源于生活,贴近群众,反映现实,有强烈的讽喻和教育意义。用身边事教育身边人,道出了老百姓的心声,为咱老百姓喜闻乐见。”谈起商科,熟悉他的人话就多了。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民,因为喜爱,所以坚守,而且这一坚守几近一生。他对民间文化的深情挚爱,演绎了不老青春。
二
商科是高闸镇李桥村一队的一位普通农民,今年77岁。早在上中学的时候,商科就喜爱文艺,而且表现出很高的艺术天赋。学校或者班里搞文艺表演,他都是主要角色。通常情况下,他既负责节目的编排,又参与节目表演。他负责的节目,在学校的演出评比中,都以无可争议的优势夺得第一名。因而,学校但凡要出文艺节目,都让他负责编排,并且都能取得好成绩。那时,商科的语文成绩也突出,尤其是作文,经常作为范文在全校展出。可惜的是,由于家境的原因,商科没能完成学业,便不得已回家务农。
回到家里,正赶上村里缺会计,他被安排当上了会计,这一当便是20年。为了多挣工分,其间,他还兼任过民办教师,一、二队和附近林场的联队会计和生产队队长。那时,尽管商科负责的工作头绪较多,可他对文艺的爱好一直没有放弃。他组织村里爱好文艺的一些农民,成立了李桥村文艺宣传队。农闲时节排练节目,村上或者乡上有文艺演出任务,他们的文艺宣传队自然就派上了用场。附近驻地部队知道了他们的文艺宣传队,便联系商科,与他们建立了良好的军民关系。每隔一段时间,商科就带领他的文艺宣传队到部队上去,帮助战士们理发、洗衣服、拆洗被子,教战士们扭秧歌,然后和战士们一起联欢,丰富了战士们的生活,把欢乐留在了军营。李桥村不止一次被评为“军民共建”先进单位。
商科和妻子的爱情,也是缘于他对艺术的执着。当年,妻子也是一位文艺爱好者,她对商科在艺术方面的才华倾慕不已。可是,她的家人因为商科家庭条件太差,并且认为商科所谓的艺术,在农村就是游手好闲,是不务正业,挣不来工分也不能养家糊口,到头来日子肯定会越过越穷,就坚决反对。妻子也是执着的人,凡是自己认准了的事就一定要坚持下去,于是她放弃了自己的工作,不顾家人的强烈反对,毅然嫁给了商科。婚后,妻子是商科艺术上的坚定支持者,家里家外的活她全部承包,全力支持丈夫的事业。有时演出任务繁忙,家里地里的活也忙,妻子便带着儿子默默地承担起了一切,从来没有过怨言。妻子虽然不会表演,但她的确是商科戏剧创作上最得力的“参谋”。商科每创作一个剧本,从选材、立意、构思到情节设计、人物语言等诸环节,他都和妻子共同商量。剧本写完了,妻子是他的第一位读者,她能站在观众的角度,一遍又一遍地给他提出修改意见,直到妻子说“这次差不多了”,他才觉得离完成不远了,就继续修改。节目编排时,他叫妻子去看,让她再次提出改进意见,直到认为不需要再改了为止。
这些年来,商科立足于他所生活的熟悉的农村天地,创作编排了数十个以农村生活诸多方面为主题的快板、表演唱、眉户剧、二胡、小品。这些节目贴近农村生活实际,深受老百姓喜爱,并且有不少节目获得了各种不同层次的奖项,商科因此获得了“民间艺术家”的称号。当商科的名字出现在各种媒体上的时候,人们把仰慕的目光投向了他,人们都被他热爱艺术、献身民间艺术的精神所感动。
三
1999年8月,商科辞去了生产队队长一职,专门从事他喜爱的文艺工作。“我想着大家在农闲时也没啥事做,不如聚在一起搞个文艺队,让大家都乐和乐和。”在高闸镇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商科的想法很快变成了现实。由他牵头,成立了高闸镇农民文化艺术团,商科任团长。艺术团演员绝大部分来自李桥村,他们中有人喜欢唱秦腔,有人喜欢说快板,也有人喜欢演小品。他们中有的人有过表演的经历,有的人是多年来一直跟着商科演出的有文艺特长的村民。艺术团从最初的5人,很快发展到20多人,最多时达到40人。这些演员,从姑娘、小媳妇时就跟着他干,现在有的已经超过50岁了,甚至有人当上几个孩子的奶奶,依然热衷于文艺演出。用她们的话说:“因为对文艺的酷爱,这么多年才能一直坚持下来。”“跟着商老师演出,让自己体会到了人生的价值和意义。”难怪,遇到有演出任务,她们宁可放弃到附近的港菜基地打工,放弃一天挣100多元的机会,也要参加排练演出。
张慧芳就是一位从小媳妇熬成的老演员。张慧芳喜爱文艺,从年轻时就一直跟随商科参加文艺演出,是文艺宣传队的骨干。几年前,她的丈夫患了脑瘤,虽然做了手术,但最终还是没能留住丈夫,这对张慧芳的打击很沉重。当时,她的两个儿子都还没有成家,失去丈夫的悲痛和来自生活的压力,让张慧芳心力交瘁。她被迫放弃了坚持了几十年的爱好。后来,两个儿子都成家了,儿子、儿媳不忍心看着她整日孤独,极力鼓动她回到艺术团去。她说:“我一直想去,只是孙子还小,等孙子稍大点,我还会重返舞台的。”
董月花年过50,独身,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参加艺术团的文艺排练和演出。平时她在家带孙子,遇到文艺排练演出,她安顿好孙子,积极参加艺术团的活动。她说:“艺术团就是我的家。跟着商老师参加文艺活动,既锻炼了身体,也愉悦了心情,我们农民也有自己丰富的精神生活。”
商科带领大家排演节目的地方有些特别,有时在村部,有时在村里的文化广场,有时在农户家的院子里。到了冬天,考虑到外面天气寒冷,就在自家屋里排练,把沙发、柜子推到一边,留出客厅的空地排练。地方虽然狭小,但演员们却特别投入,排练的特别认真,排练出来的节目个个都称得上精品,都登得上“大雅之堂”。眉户剧《与赌博决裂》《劝夫戒毒》《老来难》《认钱不认人》,小品《非分手不可》《看风水》《老马卖瓜》等一批群众十分喜爱的节目都是在这里诞生的。
艺术团演出的节目,都是商科亲自创作的。“平时我喜欢到邻居家串门,到田间地头转转,搜集一些原始材料,晚上回家把一天记录下来的东西整理好,为剧本的写作积累素材。”商科说。
艺术团的吴继君说:“一场接一场频繁、精彩的演出,与团长的付出是分不开的,在村里大家总能看到他忙碌的身影。肩上挎个小包,手里拿个本子和笔,他走到哪儿写到哪儿。”
一次在外面演出,一位群众找到商科给他讲了发生在他们村里的故事:村里的一位寡妇婆婆有三个儿子,寡妇婆婆轮流到三个儿子家去住,轮到谁家就吃住一个月。婆婆2月份在老大家住了28天,3月份在老二家住了31天,4月份在老三家住了30天,弟兄三个因为母亲住的时间长短不一闹起了矛盾,往后大月的第31天,婆婆就没人照顾了。婆婆在这一天最伤心,她最怕那第31天。这位群众要求商科编排个戏剧,让年轻人受到教育,因为当下农村不少婆媳不和,不少公公婆婆因此受气哭鼻子。商科根据这个故事编写了小品《遭罪的31号》。小品演出后,在群众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一次,艺术团在青铜峡市峡口镇赵渠村演出结束后,有群众对商科说:“老商,你们演的节目太好了,过去,我家儿媳妇不问公婆,有啥好吃的不让公婆。自从看了你的节目后,变化可大了,有啥事和我们老两口商量,有啥好吃的亲自过来叫。”一次,艺术团相继在利通区上桥乡的中华村和涝河桥村演出,完成节目单上的任务后,老百姓拦着不让走,让他们再加演节目。演员们被老百姓的热情感动,加演了《接婆婆》《遭罪的31号》《农家乐》等节目,原本一小时二十分钟的演出,硬是延长到两个多小时。
多年来,商科和他的农民文化艺术团得到了群众的广泛认可,他们的演出也得到了吴忠市、利通区和高闸镇各级部门的大力支持。他们到各地巡演,喜欢的群众越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大,艺术团演遍了吴忠市,又应邀到贺兰、泾源等区县演出,每到一处他们的节目都深受群众欢迎,在当地引起强烈的反响。10多年间,高闸镇农民文化艺术团演出1000多场节目,将一台台自编自演的乡土节目送到了老百姓的家门口,将风清气正送到了千家万户。
“只要我还能编能演,只要群众还认可我、需要我,我就要在推动发展农村文化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以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主旋律,握好手中的笔,站稳农村文化的舞台,让文艺的种子在农村长成茂盛的精神文化之树,让老百姓的生活因为有我而丰富多彩,也让自己的人生因为为老百姓做了有意义的事情而更有价值。”谈起对未来的打算,这位将近80岁的老人一脸的自信和乐观,仿佛行走在民间文化道路上的他,永远不会老去。
“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著花。”在民间文艺这条路上,商科这位泥土里长大的农民艺术家,从青春年华,走到了黄昏暮年,坎坷的皱纹里是平坦的风雨行程;依然挺拔的身躯中支撑着笔直的爱与相伴;白发的芬芳里,潮起着动人的往事。他依然轰鸣的心,永远丰盈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