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秋日素描（组诗）

秋天

雁阵追随风流的白云

远走高飞

他们私奔了也好

免得和雪见面尴尬

北方的秋天

一下子高了

玉米辣子结队爬上屋檐

红着脸从高处瞭望村口

游子爱不释手的表白

曾让他们情窦初开

除了枝头留给最后一批撤离的鸟

几枚火罐柿子

故乡的田野

一下子空了

翻箱倒柜的衣被

和收藏了多年的旧物

包括年轻时顾不得多看几眼的信件

也挤在宽容的秋阳里取暖

省出点地方的心呐

一下子轻了

那么多下岗的人

被谁掏空了青春

只得跟悲伤的叶子一起坠落

冷风一吹

缩着脖颈

随便躲进一处犄角旮旯

一下子没了

秋天难道就这样

席卷大地

为先声夺人的严冬

腾开道场

秋红

从盛夏逃离出来

草木累得得了痨病

寒露刚过便开始咯血

起初只一星半点

后来竟大口大口地吐

把整座整座的山

都给洇红了

秋风本想帮忙止血

可长长的绷带顾此失彼

东边日头西边雨

能救到啥程度就啥程度吧

夜的翅膀早早奓起

扑棱一扇

就把孤苦伶仃的残阳

掳走

一地落叶

是它遗在人间

带血的羽毛

秋色

艳阳随寒露一起跌入丛林

叶子开始燃烧并迅速蔓延

火舌越伸越长

舔翻山岭

直奔日暮乡关

我在秋水冰凉的眸子里

遥望故乡

万事沉寂下来

连父母坟头的纸幡

也被霜天打落

山影重重 心事重重

熟悉的号码顺手一拨

才猛然想起

父母的声音已从这个世界

永远消失

秋色深重

回乡踩出的脚步

旋即被露水

打湿眼眶

秋辞

你们

卑微地活了一辈子

又分头在深秋的两个深夜

突然离开

连一句遗言都舍不得留下

就匆忙赶赴

下一个故乡

你们

让愧疚的泪水

在曾是我最喜欢的季节

结成秋霜化作雾霭

却从不远离老家的方向

大地带走尸骨

大风吹走爱恨

父母啊！

但愿儿削薄的诗句

会在隔世的梦里

继续喊出

对你们

久违的称呼

秋游

亲眼见证万物盛极而衰

是进行人生教育最好的课堂

优雅的荷如今残枝败叶

还要尽力开好最后一朵红花

美人迟暮

不应如此悲伤

叶子到了最后关头

才肯亮出自己藏了半辈子的心思

火红火红的爱情

用不着如此断肠

霜

是最好的明矾

它会诚实地告诉世界

沉静下来接受每况愈下的风霜

才能学会珍惜懂得成长

纸醉金迷的时代

需要清心寡欲

让轻浮的云朵落地

让雪擦拭每个人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