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笔下的“巨人”

《巨人传》（图14）是法国人文主义文学“平民派”作家弗朗索瓦·拉伯雷的代表作品，同时是法国第一部长篇小说。

拉伯雷大约出生于15世纪90年代，是一个博学多识的作家，他通晓拉丁文、希腊文、希伯来文，在天文、法律、地理、数学、哲学、植物、考古、音乐等学科都进行过深入的研究。他尤其精通医学，是法国最早研究解剖学的医生之一。据说他在治病的时候除了会用医药减轻病人的痛苦，还会写故事供他们消遣，而这就是他踏上文学道路的开始。

《巨人传》出版的时候，为了免遭文字祸，拉伯雷打乱自己姓名中的所有字母，将它们重新组合，最后以“阿尔戈弗里巴斯·纳齐埃”为自己的作品署名。作品一问世就大受好评，但因它有锋芒的思想和大胆的讽刺夸张，从而触怒了宗教势力，出版不久就遭到了封杀。拉伯雷不惧强权，两年后他又将自己完成的《庞大固埃的父亲：巨人高康大骇人听闻的传记》出版。作品同样引起了强烈的反响，然而也经历了几乎同前部一样的坎坷命运。

拉伯雷先后出版的这两部作品，后来分别成了《巨人传》的第二部和第一部。在这之后，拉伯雷出访了意大利，亲身感受到了文艺复兴的时代气息。就在他从意大利返回法国不久，反动的天主教就公开镇压代表进步势力的法国文艺复兴运动，有着明显的人文主义倾向的拉伯雷因此遭受牵连。他的后半生几乎是在躲避政治风险中度过，但一切灾难困苦都未曾磨灭他抗争的勇气。他反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了文学创作中，并相继完成了《巨人传》的第三部和第四、第五部。出版第三部的时候，拉伯雷毫不畏惧地署上了自己的真实姓名。而第五部是在拉伯雷去世两年后才被整理出版的。

【图14】［法］古斯塔夫·多雷《巨人传》插图

《巨人传》的问世为何经历了重重困难？这跟它的写作宗旨有关。拉伯雷以讽刺、夸张的基调和妙趣横生的语言讲述了荒诞不经的故事，然而他的目的并不在于令读者捧腹一笑而过，而是通过人物浮夸的言行举止歌颂新兴资产阶级“巨人”般的力量，以此达到反封建、反教会的表达目的。拉伯雷在《巨人传》的前言中就说明了自己的这一目的，他把自己的书比喻为药，叮嘱读者要认真阅读其中的内容。他说，《巨人传》囊括了宗教、政治、经济、生活等内容，处处可见“极其高深的神圣哲理和惊人的奥妙”，读完后读者会变得更聪明。事实证明，拉伯雷确实做到了。

事实上，拉伯雷笔下的巨人都被塑造成这么一种形象，他们躯体高大、食量惊人且能够纵情享乐。书中的两位主人公被命名为“高康大”和“庞大固埃”，都与酒有关，因为“酒”在古希腊文中的意思与“力量”或“美德”接近，这样做是为了说明代表进步的巨人是有美德和力量的。后来的法国作家阿纳托尔·法朗士也曾对拉伯雷对主人公的命名做出解释，他说拉伯雷是在以巨人的名字暗示人们“到知识的源泉那里……研究人类和宇宙，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的规律……畅饮真理，畅饮知识，畅饮爱情”。

这两个巨人不仅躯体巨大，精神也无比崇高。借助这一高大的巨人形象，拉伯雷在文中寄托了他超前、大胆的人文主义思想。《巨人传》的结构因故事框架过于庞大而显得有些混乱松散，但它仍具有一个明确的主旨：“使人的灵魂充满真理、知识和学问。”它囊括的知识非常丰富，涉及生物、哲学、医学、天文、地理、气象、社会科学等方面。这不仅充分体现了拉伯雷的知识渊博，还说明了他掌控故事情节的能力很高。此外，《巨人传》通篇运用幽默夸张，以及辛辣讽刺的手法。这种嬉笑怒骂的写作手法开创了通俗小说形式的先河，影响了后世浪漫主义作家和现实主义作家。从卡夫卡、卡尔维诺的作品中，仍然可以轻易地看见《巨人传》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