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涛声依旧

人的一生，会经历无数的事情。很多事情会被忘却，还有很多事情，不会留下深刻的印象。而留下深刻印象的，有些只能深埋心底，不能为人说。能拿出来与人分享的，只有那些有意思、有趣味的事情。想想自己直到今天，能拿出来与大家分享的事情寥寥无几，自己的人生实在是太失败了。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从来缺乏的就是把理想变为现实的能力。

我在法国布尔公司的时候，公司只在BJ、上海、广州设立了三个办事处，负责全国的销售、技术支持和服务。BJ办事处负责北方地区，但因为人员不是很多，三地经常相互支持，因此我们出差范围是全国性的。有一年春节前夕，我去上海那边，到江浙一带出差。将近一个月，春节就几天了。我回到上海，准备返回BJ，然而机票却买不到了。我正在发愁的时候，上海办事处的销售老丁很热心，找到他的关系帮我买了一张票。我很高兴，一再向他表示感谢。到了虹桥机场，办好登机牌，托运完行李，就过安检到了候机大厅。起飞的时间已经过了，却没听到登机的广播，也没有航班延误的通告。又过了好久，大家终于忍不住了，去问登机口的工作人员，他们却告诉我们飞机已经飞走了。大家一下就怒了，纷纷指责机场工作人员。也有人问到底怎么回事，得到的回答是票卖重了。但在乘客中却流传是我们的机位被转卖给了旅行团。我们这些被甩下的乘客非常气愤，纷纷指责机场。大家越说越激动，越说情绪越大。最后不知谁带了个头，被甩的人一起冲过登机口，冲过廊桥，占领了下一班飞往BJ的班机。这是一架宽体的波音747客机，是从国外飞来，从上海经停的。大家坐在机舱里就不走了。大概是因为理亏，机场方面倒是表现得很克制，没有动用保安，也没有报警。事情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到达首都机场的时候，我们的行李孤零零的堆放在行李传送带中间的地上。飞机带着未登机人员的行李飞跑了，这样的事你一定不会相信，然而确实在中国发生过。

四川是天府之国，成都是四川的首府。每次去四川，成都是必经之地。去成都本地出差的时候也不少。成都是个生活气息很浓的城市，建筑装饰许多都有自己的特色，有特殊的韵味和不同的风情，不像其它很多城市，毫无特色，寡淡无味。成都的生活节奏慢，当地人喜欢打麻将，还会去泡茶馆，摆龙门阵。我当然没心情去泡茶馆，但是会和成都的朋友一起吃饭，吃完饭他们就带我去耍。成都人好耍，好耍是他们的天性，他们会生活。聊天的时候，他们有时会把***“改革、开放、搞活”的口号简单灵活的运用。

当地客户有个小伙子，大学刚毕业，很多时候工作都是他陪着我去。有一次我向他透露了想去看乐山大佛，他正好刚拿到驾驶本，想练练手。于是他申请了一个去乐山出差的机会，又从单位找了辆奥拓车，开着这辆三缸奥拓我们就上路了。这是他拿到本以后第一次开车，生疏握在他的手里，紧张写在他的脸上。他一路都在骂骂咧咧。看着他紧张的样子，我真想替他去开。但驾驶本没带在身上，又不认识路，也不想他失去这次练手的机会，只好由他去了。坐着一个刚拿到本的新司机开的车，我从成都一路到了乐山，参拜了乐山大佛，然后又从乐山回到了成都。

在成都的日子，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我独自一人吃饭。成都的川菜很地道，很对我的胃口。四川火锅也很不错，我也特别爱吃，经常一个人去吃。有天晚上在一家火锅店，是家自助火锅店。店就在街边上，店里摆着几张圆桌。靠街的一面没墙，门板下掉了，一溜长桌上摆满了各种荤素菜品。我想吃鳝鱼，看到一个桌上有鳝鱼，就全部夹到了自己盘子里。这时身后有人笑着用四川话大声对我说：“遮是窝的呀。”我回头一看，一个漂亮姑娘正冲着我笑，再看鳝鱼原来是人家盘子里的。我赶紧把鳝鱼拨回到她盘子里，连忙对她说对不起，旁边一桌上她的同伴都哈哈大笑起来。我略微有点不好意思的去寻其它的菜了，这顿饭鳝鱼没吃成。这有点像那个故事：一个小偷在有人的时候偷钱被抓住了，人家问他有人在为什么还偷，他说我只看到钱了，没看到人。

常熟是鱼米之乡，阳澄湖和沙家浜都在附近。我去过常熟不少次，却没机会去阳澄湖，也没去过沙家浜。每次到常熟，我都是住在虞山饭店，当地的客户也都会招待一次。有一次当地的申主任在虞山饭店请我吃饭，还有几个他的同事作陪。包间里有卡拉ok机，周围站着几个女服务员，都穿着和阿庆嫂一样的衣服。酒过三巡，申主任站起来，拿起话筒先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说要为我唱一首“涛声依旧”，希望我以后能够涛声依旧。一曲终了，我很感动，于是拿起话筒，为他们唱了首“晚秋”。歌声刚落，站在最前面，离我最近的那个女服务员喊了声好，并且鼓起掌来。唱了一辈子歌，也有过一些掌声，但情不自禁发自内心的，只有这一次。很多年过去了，毛宁的歌声依旧，而我却已经不能再涛声依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