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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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他刷新了我的认知

新年的时候,与几个在锦城的大学同学聚了一下。同学知道我还单着,也都热络地要帮我介绍对象。他们甚至还很诧异,一个女律师怎么会找不到男朋友。律师这个职业多好,又能挣钱,听起来还很体面、厉害,这不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女朋友人选吗?看吧,这便是别人对律师的一种误解。

我仔细地回想了这些年,我是如何从年轻貌美的适婚女青年变成了如今的滞销品。

大学毕业之后,一边工作,一边自考法律本科。三年的时间,拿到了法律专业的本科学历。然后,又备战了两年的司考。这几年,挣的钱几乎没怎么存下。买书,买学习资料,上课,还得生活,哪一样不花钱。因为把太多时间用在学习上,自己的本职工作上也没有什么进步,考下司考之后,也就辞职做起了司法界的农民工。

按说,我也是一位非常励志的青年。但是,励志又如何,没有成功的人生,励志就是个屁。谁说当了律师就一定能挣大钱,这就是个坑。当然,这主要还是自己的问题。能力、人脉、资历、经历,各方面都有一些,最终就成了我这不成器的大龄小律师。

这天,开完庭出来。外面居然飞起了雪花。锦城的雪也是相当稀罕的,也不知道这瑞雪能不能兆我的丰年,反正今年算是完了,不会再有什么惊喜。

手机震动了几下,让我刚想伸手去触摸雪花的想法就此打住。开庭的时候,手机震动了好几回,出来时本想看看手机,却先被这雪花惊住了。

“你好,我是汪燕语。”

“燕语,我是小东。开完庭了?”

我一听这话,立马拿下手机再看了一眼。我没有存过关小东的电话,不过班长好像确实有给过我他的电话。

“哦,小东啊,什么事?”我边说边往停车场去。

“我现在在锦城,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我的脚步突然停住了,然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表。吃饭?他真来锦城啦?

“我……”我想说我没空,我有事,我不在锦城,可是这话都没能说出口。“我现在刚开完庭,你在哪儿?”

“我在医院,过一会儿就出来……”

我与关小东约了吃饭的地点,其实内心是有点心不甘情不愿。那夜的那些画面,现在想想也有些尴尬。老天爷,他今天可不要再说什么,不然,我可能真的会当场翻脸。我仅仅只是想维持普通的同学关系,不要逼我动粗。

一杯菊花茶,淡淡的热气在空气中飘散。窗外是漫天飞舞的雪花,不过,落到地上也就成了水。锦城很难看到有银装素裹的画面,雪花要想在树枝上沉淀下来,并不容易。

屋里开着空调,微卷的芦苇帘子装饰在玻璃窗上,平添了些温馨、居家的氛围。我来这家店吃过几回饭,菜品的味道不错,就餐的环境也很好。不过,这里也贵。

关小东推门进来时,我也跟着站起身来。他今天穿了一身黑。黑色的羽绒外套,黑色的运动裤,一双白底黑面的运动鞋,看着就像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我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自己,白色大衣、黑色长裤、黑皮鞋,我们这黑白配怎么就那么巧。这是商量好了吗?我在心里吐了口气。

“等久了吧?”他笑着坐下。

“没有,我也刚到。”我拿起茶水替他倒了一杯,这才坐下,“这里还好找吧?”

“跟着导航过来的,挺好找。外面下雪了,倒是很难得。”

“是啊,锦城很少下雪。”我翻了翻之前服务员拿进来的菜单,又问了他一句:“有什么不能吃的吗?”

“我都可以,你看着点便是。”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正笑着看我,那目光让我瞬间有点别扭,说不出来的感觉,于是忙把视线聚集在菜单上。我也不客气,他让我看着点,我也就点了几个招牌菜,然后叫了等在外面的服务员进来。

“喜欢喝菊花茶?”他问道。

我点点头。

“下次,去杭州的时候给你带点。”他又说。

我笑了笑,不作答。

读书的时候,关小东便是能说会道的那种人。也许是因为那时候自己不善言语,所以对于这种很能说的男生就格外的关注,因此才有那段不懂事的青春。

如今,关小东依然能说会道。在菜未上来的这段喝茶的时间里,他给我讲他的那些极限运动。

他说,受伤那次并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是在玉龙雪山进行自行车速降。几个人扛着自行车到达玉龙雪山山顶,然后骑着自行车从山顶速降下来,因为有的坡度非常大,几乎是呈垂直角度,所以受伤或者死亡的机率就很大。

但是,这样的极限运动也是最刺激的,最过瘾的。那一次虽然很危险,但他们几个人都没出什么意外,玩得也很开心。听完他这些话,我又忍不住想到了他瘸了的腿。

“小东,不后悔吗?”我问。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受伤的腿,然后笑了笑说:“现在想玩也玩不动了。”

一句简短的话里,我怎么就听出他的遗憾,而这遗憾不是对自己的腿,而是对极限运动。

这一趟锦城之行,关小东是来检查受伤的腿。他说天凉了,最近腿有些疼,所以到锦城最好的骨科医院看看,当初他便是在那里做的手术。

一顿饭,我都在静静地听着关小东的那些讲述。无论是他在无人区疯狂追踪过的白牦牛,还是在藏区翻了几回的车,好像每一次旅程都是那样惊心动魄。我甚至都有点忘记了吃菜,直到他把菜夹到我的碗里,才有些回过神来。

“燕语,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他笑道。

我赶快低下头,现在是什么眼神?我好像上学的时候就很容易被他那滔滔不绝的讲述带走,过了这么多年,好像依然如此。这也就是闲话聊天了,若是在法庭被对手律师带着走,那可就惨了。

“我是……”我试着解释,可是发现自己也没什么词。

“无法理解吧?”他又问。

我只得点了点头。

“我妈也那样说。她说,有见过折腾的,没见过像我这样拿命去折腾的。不过,论起来,我妈比我能折腾。我上大学之前,我妈跟我爸离了婚,然后嫁了个华人。没过两年,那华人死了。我大学还没毕业,她又嫁了个英国人,但没过几年,她又离了。去年冬天,她又结婚了。嫁了个比她小二十岁的男人,也就大我几岁,还让我叫那人uncle ,我实在是叫不出口。”

我去,这是什么鬼。刚刚还聊他的极限运动,怎么突然就扯到他妈的隐私,我们有那么熟吗?聊这种话,他敢说,我都不敢听。

“我是不是说得有点多了?”他又问。

“你还是很健谈。”我笑了笑道。

健谈?这俩字我可是斟酌之后才说出口的。不然,就他前面给我说的那些,我不知道要怎么来评价。反正,他说的那些,确实刷新了我对一个人的认识。

“嗯,当了律师,用词倒是更精准了。若是从前,你会说我太能吹牛。”

“我有那样说过吗?”

我想装一回失忆,不过很快就被他发现了。

“你好像不喜欢我提从前的事。好吧,我不再提。但你也不用太拘谨,咱们还像从前上学的时候一样。”

我觉得自己被他看穿了。不只看穿了,他还很不含蓄地说出来,害我现在承不承认都很别扭。

“你跟老贺的关系很好?”他喝了口茶,似乎是在转移话题,我也很自觉地跟着下坡,应了一句:“老贺人很好,重情!”

“我听说,他跟梅总有一段故事。”他又说。

“都过去了。”

“我看没过去吧?”他笑着道。

“两个人的故事,一个人心里没过去有什么用,不过是自寻烦恼而已。各自都成家了,如果还抓着从前的事不放,对彼此都不好。学会放下,是放过别人,也是放过自己。”

我突然觉得,这么鸡汤的话会从我的嘴里出来,是不是最近看了太多朋友圈里的鸡汤文,连扯个闲篇都能这样信手拈来。

“没能放下,总有放不下的理由。燕语,你有放不下的人吗?”

哇,这个人真是个人才,分分钟能让人汗毛都立起来。一句话就戳中了我的痛处,我瞬间觉得,他是不是调查过我。但是,我又立马否认了这种想法。他调查我干什么?我是有被迫害妄想症,还是真的自我感觉太良好。

“我?有啊!我的委托人都让我放不下,没有他们,我就得喝西北风了。”我玩笑似地说着。这一回,这位老兄倒是很配合,跟着我笑了起来,这个话题也就随着窗外的雪花一起飘落了。

一顿饭,吃了近两个小时。去结帐的时候才发现,关小东在刚才去卫生间的时候已经结过了。有点让人无语,还让我有几分尴尬。不管如何,远来是客,我都应尽地主之宜。

“老同学,我下午还有工作,不能陪你了……”我觉得这个理由足以说得过去。

“没关系,来日方长!”他说。

在纷飞的雪花里,我钻进了自己那辆不值钱的车里,回头看车窗外的关小东,他的身影在雪花中渐渐模糊,就如同那些早已经模糊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