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泼皮太尉
【林冲篇】
高俅,有诸多技能傍身,又会诗书词赋,为何最终不能成为有用之才?
开卷之人,发迹之路
《水浒》一百单八将中,可谓悲喜遭际,结局迥异。其中,鲁智深的结局是最好的,他一生轰轰烈烈,最后在杭州六和寺圆寂,获得了人生的真正大圆满;而相比之下,林冲的结局却算是最惨的:堂堂七尺男儿,既没有战死沙场,也没有册勋封赏,衣锦还乡,他一生追求,尽皆落空。在生命的最后岁月,林冲风瘫,只有独臂武松照料,境况冷清凄惨,最终在六和寺中落寞死去,全没有了鲁智深圆寂之时的哀荣。
我们对《水浒》的解读,将以悲剧人物林冲开始。那么,施耐庵笔下这个充满神秘和复杂的人物,走过了一段怎样的人生之路?最后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呢?让我们走进作者笔下的字里行间,去深品林冲一生的跌宕起伏与无奈遭遇。
在开始解读林冲之前,那个一直横在作者笔下、第一个出场的关键人物——高俅是绕不过的。他和林冲的命运,甚至与梁山水泊英雄的整体命运息息相关,并且贯穿始终。一个泼皮如何会飞黄腾达,旋即成为太尉?一个太尉又怎么会如此泼皮?一个高俅又如何会成为《水浒传》的开卷人物?让我们一起走近高俅。
历史上,高俅是宋代实有的人物。但相关记载极其简略,《宋史》上没有他的专传。仅在《徽宗本纪》上有两条极为简略的记载,其中一条提到他在政和七年正月被任命为太尉,对其生平事迹,没有特别的褒贬揄扬,可见不是什么劣迹昭彰者。
《水浒传》中的高俅,大约脱胎于王明清的《挥麈后录》。王氏笔下的高俅是苏东坡书童,精通笔札,颇风流儒雅,因而深得东坡赏识,后来,归驸马王诜(字晋卿),又在驸马府上遭际端王,升官发达。但发迹之后,仍然不忘苏氏之恩,可见也不是很糟糕的人。
但《水浒传》作者却把高俅与蔡京、童贯、杨戬并列为“变乱天下,坏国,坏家,坏民”的“四个贼臣”;人们习惯上又把高俅列为“六贼”之一。作者把历史上的高俅加以改造,使之成为“乱自上作”的代表人物。也就是说,《水浒》的作者只不过是借高俅这个人物来表现当时朝廷昏聩、流氓当政的现实而已。
但是,《水浒》为什么单单选高俅来做这样的代表而不是比他更坏的其他人呢?实际上,选择高俅,正是看中了他在《宋史》中没有专传,记载简略。作者可以放手来编撰,因为这是小说啊。没有杜撰的自由,就不能充分展示作者的才华,更不能尽性表达作者的思想。所以作者不选蔡京,不选童贯与杨戬,正是这个原因。
《水浒》虽然开始于《张天师祈禳瘟疫 洪太尉误走妖魔》,但那种怪力乱神的写法不过是一个幌子,正如《红楼梦》从“女娲补天”说起,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的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顽石开始一样,都是“无稽之谈”和“荒唐之言”。《红楼梦》的真正开始是在姑苏城葫芦庙里。
《水浒》的真正开始,也不是什么张天师、洪太尉,而是东京开封府汴梁的那一个浮浪破落户子弟。金圣叹把从此开始的文字称作第一回,而把此前的文字移作楔子,是颇有眼光的。
金圣叹还在回前总批中说出了这样做的好处:“一部大书……先写高俅者,盖不写高俅,便写一百八人,则是乱自下生也;不写一百八人,先写高俅者,则是乱自上作也。”
按《水浒》的写法,高俅原是一个浮浪破落户子弟,姓高,排行第二,自小不成家业,只好刺枪使棒,最是踢得脚好气毬。于是,京师人也就不叫他高二,只叫他“高毬”,发迹后,才把毛字旁的“毬”改为人字旁的“俅”。毛字旁的毬就是“球”,而这个单立人旁的“俅”,在汉语里几乎没有什么意思,不能单独用。所以,我不知道宋代的这个太尉为什么偏偏起这个名字,按说他也是一个肚里有些墨水的人。
那么,《水浒》写的高俅,在发迹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水浒》是这样写的:“这人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玩耍,样样在行,而且还胡乱学诗书词赋。”按今天一般人理解的素质教育要求,他还真是一个高素质的人才,至少比《水浒传》中绝大多数好汉有文化素养。梁山好汉中大概只有一个浪子燕青具备他的诸多技能。
可是,他既有诸多技能与多方面知识,为何最终不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反而成为一个坏家坏国的人?《水浒》接着写到了,他会这么多,却偏偏有一样不会。哪一样呢?
“仁义礼智、信行忠良。”
而这“仁义礼智”,才是一个人的本质素养。一个人的素质,绝不仅仅在于是否身怀诸多技能以及脑袋中知识总量的多少,还在于他是否有是非心、羞耻心、恭敬心与辞让心。可悲的是,我们今天绝大多数人对素质教育的理解正是高俅式的教育,这是我不得不指出的。
你看,特别看重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玩耍、诗书词赋,把这当成了素质教育,而严重忽略人格教育,忽略仁义礼智的品德教育,忽略是非判断力的培育,不正是今天很多家长的通病?我真担心这样的教育只会培养出高俅式的人物。
泼皮帮闲,破落人户
高俅的职业是什么呢?是在东京城里城外帮闲。什么叫帮闲?
“帮闲”,就是有人闲,你去帮他打发这份闲,不是帮人干正事,而是帮人干闲事。用今天的话说,即帮人休闲。
什么人才有这样无聊的闲,而且还需要并且有能力供养一些人来帮他打发这份闲?
只能是有权有势有钱之辈。既是有权有势有钱之辈,他们需要的帮闲就绝不是陪着聊聊天、唠唠嗑这样简单的事情,而是需要有一些文化含量,所以,必须是高俅这样的,吹弹歌舞、诗书词赋一应俱会的人才行。
但是,如果就这样了,他高俅此生的最高境界也就是做一个豪门清客或者地主狗腿子,不会有太大的出息。但是,阴差阳错,他竟然碰到了当时最大的帮主,使他“最是踢得脚好气毬”的绝活派上了大用场。
这个帮主是谁呢?他就是皇帝宋徽宗。
宋徽宗是特别喜欢帮闲之人的皇帝,他重用的人,大都是帮闲出身:蔡京以书法帮闲,当上了太师;蔡攸以演小丑帮闲,当上了节度使、少保;王黼以唱小曲帮闲,当上了太傅;李邦彦善踢足球兼会演曲艺,自号“李浪子”,当上了尚书右丞;朱勔帮着建御花园,指挥运花石纲,当了节度使。
高俅帮闲帮到他那里了,要不发迹也难。但是,这高俅,只是一个社会底层的“下三烂”而已,他怎么会帮闲帮到皇帝老儿那里去了呢?他有什么绝活呢?
这是一个曲折而有意味的过程。对高俅而言,这个过程充满人生的起伏跌宕,令人感叹造化弄人。
高俅最初也只是帮王员外的儿子使钱。王员外是一个做生铁生意的财主,家里有的是钱,却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王员外会挣钱,他儿子会花钱,不会花钱也没关系,不是有高俅这样的人吗?高俅可以教他如何花钱,并陪着他一起花钱。每日三瓦两舍,风花雪月,要花钱还不容易吗?北宋已经是一个花钱很容易的时代了,看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就知道,那时的休闲方式已经是五花八门。
但这王员外挣钱不易,眼看自己的儿子被高俅这个破落户泼皮带着到处吃喝嫖赌,简直要破落他的门户了(“破落户”这个称谓,既有“破落之户”的意思,也有“破落人户”的意思。高俅不但自己是一个破落之家、流氓无产者,而且还要破落他人之家)。王员外岂能心甘?岂不心痛?岂不心恨?于是一纸状子告到开封府,告这个高俅坏人子弟,教唆人堕落。
开封府把高俅断了二十脊杖,迭配出界发放。什么叫脊杖?脊杖就是用特制的大杖杖打脊背。什么叫“迭配”?“迭配”就是流配、解送,在罪犯颈项上戴上重量不等的刑具——行枷,贴上封条,由专人押送至配所。这高俅被迭配出界,也就是说,押送出东京,注销东京户口。
《水浒》写到这里,专门有一句:“东京城里人民不许容他在家宿食。”可见东京人对这个流氓无赖的厌恶。
高俅这次帮闲失败,乃是因为他帮错了人。他帮的是生铁王员外的儿子,而不是员外本人,当老子还在时,儿子哪里有权支配家产呢?所以,帮闲,一定要帮能自由支配自己产业的、有实权有实钱的。这是他的教训。他后来再帮闲,就明白这一点了。
从我们这个角度看,高俅这次破落人家没有成功,以后破落国家却成功了,就是因为,这个生铁王员外对他的儿子有一个监督和约束。如果王员外的儿子没有了这个监督和约束,这王家的家业怕也早被他破落光了。而高俅后来竟然败国成功,就是因为宋徽宗上面再无监督和约束的人了。生铁王员外的儿子是王员外的儿子,宋徽宗是谁的儿子呢?是天子,也就是天的儿子。王员外会管自己的不肖儿子,天却不管他在人间的这个混账儿子。于是,这个混账儿子就把天下弄成了一本混乱账簿。
群小相聚,奸人沃土
这个被注销东京户口、遣送出境的家伙,到哪里去了呢?
高俅此时,上有官府判决出界流放的法令,下有百姓的人人喊打,他在东京是无处落脚了,只得去淮西,投靠一个开赌坊的闲汉柳大郎柳世权。你看,又是一个闲人,而且开着赌坊,有的是钱。并且,这次高俅有了教训,有了经验,不是帮闲柳大郎的儿子,而是帮闲柳大郎本人,所以,一举成功,一住三年。
这柳世权的名字很有意思,它暗示的是,这是一个权宜的世界、一个苟且的世界,而不是一个有是非曲直、光明磊落的世界。所以,这是一个特别适合小人生存的世界。正是这个世界上讲原则的人太少,讲苟且讲权宜自保的人太多,才让高俅这样的小人步步为营,并且往往最终还一步登天。
中国古代谚语里有害的有毒的所谓聪明太多,比如,有一句话叫“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是多么孱头自私、不负责任的处世格言!大家都照这样去做,岂不造成一个君子吃亏、小人得志的世界?信奉这样格言的人,岂不自己首先就已经成了小人?而且还造成了社会的小人文化,直至小人社会?
三年以后,宋哲宗心血来潮,玩大赦天下的游戏。古代皇帝常常在登基、更换年号、立皇后、立太子之时,宣布天下大赦以示恩宠。这种大赦效力很大:
一是涉及的人数多、范围大,往往使在某一范围内的罪犯一律获得赦免;
二是程度很深,它不仅免除刑罚的执行,而且使犯的罪也归于消灭,取消犯罪记录,亦即不再作为犯罪前科。
中国古代封建统治阶级玩这种大赦天下的把戏,一方面伪装自己以示仁慈,一方面却是对法律公正的严重破坏。这种大赦对罪犯确实是一种恩典,但对受害者,岂不是一种嘲弄和严重的不公?
哲宗的这次“德政”,未见得对一般百姓有什么好处,但首先解放了高俅这个破落户。他得到了大赦,要回东京来了。
柳世权除了给他一些盘缠之外,还为他写了一封推荐信,让他投奔自己的亲戚:开生药铺的董将仕。董将仕一见高俅,又见了柳世权的来书,心中寻思:这样的人留不得,但又撇不过柳大郎的面皮,于是便假装欢天喜地地留高俅在家歇宿,每日酒食款待。住了十余天,董将仕想出一个两全之策:拿出一套衣服,又写了一封信,打发高俅到小苏学士处去,话还说得好听:“小人家下萤火之光,照人不亮,恐后误了足下。我转荐足下与小苏学士处,久后也得个出身。”一番话把高俅说得欢天喜地。
这小苏学士,就是苏东坡,这显然是从王明清的《挥麈后录》脱胎而来的。但既是苏东坡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安得下这等小人呢?所以他心里也在盘算:“我这里如何安着得他?不如做个人情,荐他去驸马王晋卿府里,做个亲随。……他便喜欢这样的人。”于是,小苏学士又写了一封信,把他荐给王晋卿了。《水浒》把王诜称作小王都太尉,说他是哲宗皇帝的妹夫、神宗皇帝的驸马。这是错误的,王诜是娶了英宗的第二女魏国大长公主,应该是英宗的驸马、神宗的姐夫。王诜还真喜欢高俅这类人,所以,一见就喜。随即就收留高俅在府内做个亲随,出入如同家人一般。
这王诜王晋卿,乃是苏东坡的朋友。东坡先生与他的朋友王诜,一同入了《水浒传》,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种不大体面的方式,在他们的官职前,加了一个“小”字,一个叫“小苏学士”,一个叫“小王都太尉”,与下面的“小舅端王”,形成“群小相聚”之势,也算是施耐庵对他们的一种调侃吧。金圣叹说,“小苏学士,小王太尉,小舅端王。嗟乎!既已群小相聚矣,高俅即欲不得志,亦岂可得哉!”
我们来看看高俅步步接近上层社会权力中心的过程。本来,他是一个过街老鼠,被逐出京师,东京城中人人嫌弃,不许他在家宿食。他到淮西一待三年,也就是个下层灰色人群中的一个小帮闲。
是什么给了高俅机会呢?朝廷的大赦令。这是一个很有寓意的细节。它暗示我们:是朝廷的政令,解禁了高俅这类邪恶人物,使他有机会飞黄腾达,然后坏国坏家坏民。
还不止这些。当高俅得到大赦后,是柳世权的一封信,把他推荐到东京,使他在这个所谓的首善之区有了立足之地。董将仕并不是善恶不分的人物,恰恰相反,他的精明足以让他区分善恶,但他的精明更能让他区分利害。在判断了自身利害之后,他把高俅推荐给了小苏学士。小苏学士也一样,又把他推荐给了小王都太尉。他们或是本分的小生意人,或是朝廷里体面的官僚,但他们都在作善恶、是非判断之后,又接着作了利害判断。
作善恶是非判断的是君子,作利害判断并把利害置于是非之上,就是小人了。他们知道高俅是个瘟神,但他们不是在自己手下解决了这个瘟神,阻断他的上升之路,而是恰恰相反,正如第十七回丢失了生辰纲的众军士所云:“火烧到身,各自去扫;蜂虿入怀,随即解衣。”他们从自身利害出发的考虑压倒了是非判断,个人的小算盘压倒了做人的大原则,小占了上风,大不见了,大人也就成了小人了。所以,施耐庵把苏学士写成小苏学士,把王都太尉写成小王都太尉,端王写成小舅端王。
人,也就从打个人小算盘开始,从大人变成小人的。
在这个过程中,还有一点要注意。柳大郎把高俅推荐给董将仕,董将仕是不高兴的;董将仕把高俅再推给小苏学士,小苏学士也是不乐意的。他们都把高俅看成是不祥之物、不洁之人。但当小苏学士把高俅这样为下层人民普遍厌恶的人推荐给小王都太尉时,他竟然是“见了便喜”,而且很快就“出入如同家人一般”。到此时,对这个处处惹人厌、被人推的破落户,我们要恭喜他,他找到家了。
但这还不是他的最后归宿,他现在找到了家,他还会找到国呢!
红运当头,飞黄腾达
有一日,小王都太尉庆诞生辰,吩咐府中安排筵席,专请小舅端王。这端王是个什么人物呢?他与高俅的命运又会有什么关系呢?
《水浒》说,这小舅端王是神宗天子第十一子,哲宗皇帝御弟,十分聪明俊俏。可笑的是,他出身如此高贵,却是浮浪子弟门风,帮闲之事,无一般不晓,无一般不会,更无一般不爱。即如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踢球打弹,品竹调丝,吹弹歌舞,自不必说。这几乎又是一个高俅啊!
当日端王来王都尉府中赴宴,在书院里看见书案上一对儿羊脂玉碾成的镇纸狮子,爱不释手。王都尉很会拍马,便说道:“再有一个玉龙笔架,也是这个匠人一手做的,却不在手头,明日取来,一并相送。”
次日,小王都太尉取出玉龙笔架和两个镇纸玉狮子,让高俅送去。高俅到端王宫中时,端王正在庭心里和小黄门踢气球,高俅不敢过去冲撞,立在从人背后伺候。我们常说,“足球是圆的,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高俅以自身的经历充分证明了这句话的无比正确。当时,高俅站在观众后面,那个气球腾地起来,端王接个不着,向人丛里直滚到高俅身边。那高俅见气球来,也是一时的胆量,使个鸳鸯拐,踢还端王。这一招一下子折服了端王。
端王大喜,便问道:“你是甚人?”高俅向前跪下道:“小的是王都尉亲随,受东人使令,赍送两般玉玩器来,进献大王,有书呈在此拜上。”
端王此时哪里还要看什么玉器?眼前这个活的宝贝才让他惊喜。可见,这个端王,也是爱惜人才的呢,而且,他爱人才超过了爱钱财。
所以,端王不再理玉玩器下落,却先问高俅道:“你原来会踢气球。你唤做甚么?”高俅叉手跪覆道:“小的叫做高俅,胡乱踢得几脚。”端王道:“好!你便下场来踢一回耍。”高俅拜道:“小的是何等样人,敢与恩王下脚!”端王道:“这是‘齐云社’,名为‘天下圆’,但踢何伤?”高俅再拜道:“怎敢!”三回五次告辞,端王定要他踢,高俅只得叩头谢罪,解膝下场。才踢几脚,端王喝采。高俅只得把平生本事都使出来,奉承端王。
端王大喜,哪里肯放高俅回府去,就留在宫中过了一夜。次日,排个宴会,专请王都尉宫中赴宴。
都尉随即上马,来到端王府前,下马入宫,来见了端王。端王大喜,称谢两般玉玩器。入席间,端王说道:“这高俅踢得两脚好气球,孤欲索此人做亲随如何?”王都尉答道:“殿下既用此人,就留在宫中伏侍殿下。”
高俅自此跟随端王,每日寸步不离。我们又要“恭喜”高俅,他终于找到组织了。
一般人大概是不会想到,一个堂堂的端王,后来那个“圣德巍巍”的皇上,竟然也是一个“浮浪子弟门风帮闲之事,无一般不晓,无一般不会,更无一般不爱”之人。原来,那时的上层社会,却是这样的所在。这一点高俅大概也没有想到。
但高俅更不会想到,更大的红运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