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鹏山品水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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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钱可使鬼

“有钱可以通神,此语不差!”五两银子,改变了林冲的世界!

无奶不是娘,有钱便是爷

林冲在柴进庄上赢了洪教头,也赢得了那锭二十五两的大银,临行之时柴进又送他一锭二十五两的大银,还写了两封信,分别给与柴进有很深交情的牢城营的管营和差拨,让他们关照林冲。

有了银子,还有了柴进自称的交厚关系,林冲以为到牢城营一定万无一失。但没想到,一进牢城营,营中其他囚犯就告诉林冲,这管营、差拨只认银子,是专门诈人钱物、十分害人的人。林冲正与众囚犯说这些,差拨就过来了。

差拨一来,就问:“那个是新来的配军?”林冲赶紧答应:“小人便是。”那差拨不见他拿钱出来,马上就变了面皮,指着林冲骂道:“你这个贼配军!见我如何不下拜,却来唱喏!你这厮可知在东京做出事来,见我还是大剌剌的。我看这贼配军,满脸都是饿纹,一世也不发迹!打不死、拷不杀的顽囚!你这把贼骨头好歹落在我手里,教你粉骨碎身。少间叫你便见功效!”把林冲骂得一佛出世,那里敢抬头应答。众人见骂,各自散了。

这一段骂,是骂林冲:

一是贼——在东京做出事来。

二是贱——满脸饿纹,一世也不发迹。

三是顽——打不死、拷不杀的。

四是傲——不下拜,大剌剌的。

五是身份——配军,囚徒。

最后是恐吓:教你粉骨碎身!

实际上,我们知道,林冲并不是不愿意出钱。他不但愿意出,主动出,而且还打听好了大致的价位,只是还没来得及拿出来。这个差拨根本没有给林冲拿钱的时间,他太迫不及待了,恨不得人家双手捧着银子在那儿等他,一见面二话不说,直接交钱。

他其实何尝不知道林冲哪怕一时没有送钱,哪敢不送呢?既然这样,他为什么如此凶暴地痛骂林冲呢?

这种人心理上,往往都有一些问题。显然,这个差拨有以下心理问题:

一是迫害狂。他的心理比较阴暗,有着迫害狂的症状。骂人只是他迫害他人、发泄自己内心阴暗的方法之一。

二是强迫症、焦虑症。他要在第一时间见到钱。第一时间没见到,他便没有耐心,这种人不仅有道德上的贪财毛病,而且还有着心理上的焦虑或强迫症症状。

三是一顿臭骂,既可以立威,也可以威吓对方。使对方不仅快快拿出钱来,而且还让对方在恐吓之中,因为恐惧,拿出更多的钱来。

待他骂过了,发作完了,林冲赶紧取出五两银子,赔着笑脸,告道:“差拨哥哥,些小薄礼,休言轻微。”

差拨看了,没有马上接,而是问了一个问题:“你教我送与管营和俺的都在里面?”

显然,如果都在这里面,那就还是免不了一顿臭骂。

林冲道:“只是送与差拨哥哥的,另有十两银子,就烦差拨哥哥送与管营。”

差拨满意了,林冲所送,大概至少符合了他的心理预期,于是他看着林冲笑道:“林教头,我也闻你的好名字,端的是个好男子!想是高太尉陷害你了。虽然目下暂时受苦,久后必然发迹。据你的大名,这表人物,必不是等闲之人,久后必做大官。”

变色龙,势利鬼

十九世纪俄国短篇小说大师契诃夫,曾写过一篇特别著名的小说,叫《变色龙》,深刻地刻画了一个叫奥楚蔑洛夫的警官形象。其实,在中国,在元明之际,《水浒传》的作者就塑造出了差拨这一变色龙的形象,而且似乎更精练、更突出,而且更真实、更可信、更自然。

我们可以把差拨前后两番话逐一比较。初见时,因林冲没有马上奉上银子,他马上变了面皮,破口大骂;待林冲拿出钱来,马上便堆出笑脸,这是脸色上的变化,怒变成了笑。

更精彩的是语言上的变化。

在骂林冲时,他骂林冲是“贼”,他说:“你这厮可知在东京做出事来。”做出什么事来呢?当然是做出违法犯罪之事,现在是罪有应得。

可是在得到钱以后,就成了:“想是高太尉陷害你了。”

于是,第一条:“贼”变成“冤”了。

骂林冲时,他说林冲“贱”:“满脸都是饿纹,一世也不发迹!”

得到钱后,就成了“虽然目下暂时受苦,久后必然发迹……久后必做大官”。

于是,第二条:“贱”变成“贵”了。

骂林冲时,说林冲“顽”,是“打不死、拷不杀的顽囚”。

得到钱后,就成了“端的是个好男子……不是等闲之人”。

于是,第三条:“顽”变成“好”了。

骂林冲时,说林冲“傲”,是“不下拜”“大剌剌的”。

得到钱后,就变成了“据你的大名,……必不是等闲之人”。

于是,第四条:“傲”就变成“正”了。

骂林冲时,对林冲的称谓是“配军”“顽囚”,连名字也没有。

得到钱后,就成了:“林教头,我也闻你的好名字。”

于是,第五条:侮辱性的称谓变成恭敬性的称谓了。

五两银子,林冲就变了一个人。是林冲变了吗?林冲还是那个林冲;变了的,是差拨。

五两银子,差拨就变了一个人。

五两银子,改变了林冲的世界;五两银子,改变了差拨的人心。

听差拨说他日后必做大官,林冲笑道:“总赖照顾。”差拨道:“你只管放心。”

林冲没拿银子时,是差拨怒,林冲苦;林冲奉上银子时,是差拨笑,林冲也笑了。

更重要的问题是,通过五两银子,囚犯和管教人员达成了私下交易。

林冲又拿出柴进的书信,说道:“相烦老哥将这两封书下一下。”

差拨道:“既有柴大官人的书,烦恼做甚?这一封书直一锭金子。我一面与你下书,少间管营来点你,要打一百杀威棒时,你便只说你‘一路有病,未曾痊可’,我自来与你支吾,要瞒生人的眼目。”

林冲道:“多谢指教。”

差拨拿了银子并书,自去了。

林冲叹口气道:“‘有钱可以通神’,此语不差。端的有这般的苦处。”

有钱是否可以通神,我们不知道,但我们知道“有钱可使鬼推磨”。现在,林冲的五两银子,就让差拨这个鬼为他推磨了。

做戏文化,看戏众生

林冲给差拨十两银子让他交给管营,差拨却自己偷偷落下五两,只将五两银子和柴进的书信送给管营,在管营面前备说:“林冲是个好汉,柴大官人有书相荐,在此呈上。本是高太尉陷害,配他到此,又无十分大事。”

差拨要管营照顾林冲,说了三条理由:

第一,林冲本人是好汉。

第二,林冲是被陷害的。

第三,有柴进的书信。

但是这三条里,其实只有后一条管用。前两条其实毫无用处。不拿钱来,管你是否好汉,冤还是不冤。

管营道:“况是柴大官人有书,必须要看顾他。”

这句话很妙,妙在很怪。怪在哪里呢?

怪在他只是说了上述应该关照林冲的三条理由中的第三条。

所以,这句话是一句不完整的话,而且是后半句,少了前半句。

这前半句应该是什么呢?应该是:“林冲既然送了钱了……”

但这半句偏偏不说,因为心照不宣,不要说。

有了钱,何况又有了柴大官人的书信,必须要看顾他。

柴大官人的书信,为什么管用呢?

还是李贽看得明白,他在袁本上眉批曰:“只因柴进是舍钱的大财主,故一封书值得一锭金子,不然,还是五两十两银子当得百十个柴进。”

可见,不是柴进有面子,是柴进有钱。

中国有一个词,叫“值钱”。一个东西好不好,怎么判断?拿钱来衡量。不值钱,就没人看重了。柴进被管营、差拨看重,是因为他值钱。

如何看顾林冲?

首先当然是免了那一百杀威棒。

于是,管营便教唤林冲来见。

林冲来到厅前。管营道:“你是新到犯人,太祖武德皇帝留下旧制:新入配军,须吃一百杀威棒。左右与我驮起来。”

好像直接就要开打,弄得像真的一样。但我们已经知道,管营早就拿定主意,不打林冲了。

所以,这里管营的做法,不过是虚应故事、装装样子、背背台词而已,但不知道要给谁看。其实,这样的戏演得多了,谁不明白呢?

既然人人都知道,连满营囚犯都知道不过是做戏,那又何必做戏呢?做给谁看呢?

大家都看。大家一起做戏,一起看。大家都是演员,又都是观众。

这是什么文化呢?这是做戏文化。

只要演了戏了,程序就有了。程序有了,就算数了。这是典型的自欺欺人的文化。

现在轮到林冲背台词:“小人于路感冒风寒,未曾痊可,告寄打。”

下面该牌头说台词了:“这人见今有病,乞赐怜恕。”

管营道:“果是这人症候在身,权且寄下,待病痊可却打。”

这一幕戏按部就班演完了。

差拨又推荐林冲去看守天王堂。

差拨道:“林教头,我十分周全你。教看天王堂时,这是营中第一样省气力的勾当,早晚只烧香扫地便了。你看别的囚徒,从早起直做到晚,尚不饶他。还有一等无人情的,拨他在土牢里,求生不生,求死不死。”

这段话,说明了什么呢?

第一,说明了管营、差拨有权,囚徒的命运全在他们手里捏着。

第二,说明了这个权力可以寻租。

第三,林冲拿出了钱,管营、差拨的权力就为林冲所用了。

此时林冲已经开窍,已经领教了银子的威力,于是又取三二两银子与差拨,道:“烦望哥哥一发周全,开了项上枷更好。”差拨接了银子,便道:“都在我身上。”连忙去禀了管营,就将枷也开了。

果然是百试不爽啊!

林冲自此在天王堂内安排宿食处,每日只是烧香扫地,不觉光阴早过了四五十日。那管营、差拨得了贿赂,日久情熟,由他自在,亦不来拘管他。柴大官人来送冬衣并人事与他,那满营内囚徒亦得林冲救济。

林冲使银子使上瘾了。他把银子用得出神入化了,把银子的魔力使得登峰造极了。

金子出手,良心可买;金钱到手,良心可卖

《水浒》中的林冲故事有两大看点:一是权,二是钱。在权力的播弄下,在金钱的魔力下,林冲委曲求全却仍避免不了最后家破人亡的厄运。

在林冲的命运流程中,金钱总是时隐时现。金圣叹把这一回中有关金钱魔力的描写,概括为十三可叹,非常精彩,我们一一加以分析。

第一可叹是:“陆虞候送公人十两金子,又许干事回来,再包送十两。”

陆虞候酒店约见董超、薛霸,不介绍自己是谁,却先拿出十两金子。既出十两金子,再说出自己是高太尉府心腹人,然后要两个公人于路上结果林冲性命。这是最典型的钱权结合,形成合力害人的例子。

两个公人得到这十两金子,又听说是高太尉钧旨,便不问是非曲直,毫不犹豫地拿走了金子,交出了良心,答应:“不拣怎的,与他结果了。”林冲的命,十两金子而已。

金子出手,良心可买;金钱到手,良心可卖,岂不可叹!

第二可叹是:陆虞候见二人答应,为了让他们更积极更卖命,又许他们事成之后,再送他们十两金子。

现送十两,又赊十两,让他们牵挂着。这两个小人,既得了十两,又想着那十两,便一门心思要害林冲。后来鲁智深出现,要杀了两个公人,是林冲不计前嫌,救了他两个鸟命。但是,至此,这两个歹徒仍不思悔改,也不感谢林冲救命之恩,当鲁达说要直送林冲到沧州时,他俩还暗暗叫苦,说坏了他们的勾当。什么勾当呢?就是杀了林冲,得到那还没到手的十两金子。

这边是一包金子,那边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一条好汉的性命、一个女婿的性命、一个丈夫的性命。把它们放到天平上,却是十两金子更重,怎不让人浩叹!

第三可叹是:当他们终于明白,有鲁智深在,他们不可能害了林冲时,他们想到的还是“舍着还了他十两金子”。任务没完成就退还酬金,倒是有规矩,但这是什么样的规矩呢?这规矩就是有金子就可以害人,拿了钱就可以帮人杀人,这世道有这样的规矩不是太可怕吗?不是让人拍案惊叹吗?

第四可叹是:林冲访柴进,而柴进不在庄上。柴进庄上的庄客为林冲可惜。可惜什么呢?并不可惜别的,而是说:“你没福,若是柴大官人在家,就有酒食钱财给你。”酒食钱财便是福,这出自普通庄客之口,但正是因为出自普通人之口,才可见这种观念如何普及,才可见钱财在一般人心目中的地位,才可见世道人心。

第五可叹是:洪教头挤对林冲,对柴进说,林冲是故意自称枪棒教练,以投柴进所好,以此“诱些酒食钱米”。金圣叹认为小人之污蔑君子,亦更不外乎此物。问题是,林冲此来,确实有这一层意思,则君子也不免于此累,也不免贪得钱财。这不更令人可叹吗?

第六可叹是:林冲与洪教头比武,要开了项上之枷,柴进取十两银子送给二位公人,二位公人就毫不犹豫开了枷。犯人押解途中不得开枷,这是朝廷之法,但是既有了十两银子,什么法不法?可见银子面前,国家法度也不堪一击。

第七可叹是:洪教头与林冲比武,最后关头,柴进拿出一锭二十五两大银,还故意丢在地上。洪教头一见银子,顿时方寸大乱。虽然洪教头之败势在必然,但二十五两银子在那里,也起到了扰乱洪教头心理的作用,银子可乱人心,银子可夺人志。还要指出的是,那地上的二十五两大银不也激发了林冲的斗志吗?并且,赢了洪教头之后,他也真的收下了这锭大银。可见,柴进用一锭大银,既乱了洪教头的方寸,也坚定了林冲的决心。君子也好,小人也罢,银子面前,都会动心。

第八可叹是:柴进送别林冲,又拿出一锭二十五两大银。金圣叹写道:“虽圣贤豪杰,心事如青天白日,亦必以此将其爱敬,设若无之,便若冷淡之甚也。”

可见不仅是凡夫俗子、普通小民,即使是英雄豪杰,也只能借银子表达心意。没有银子,心意便无从表示,岂不可叹!

孔子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其意谓,说服君子要用义,说服小人要用利。其实,君子哪里就能完全无利呢?

在此,可以补充一个孔子的故事:

孔子之郯,遭程子于涂,倾盖而语终日,甚相亲。顾谓子路曰:“取束帛以赠先生。”子路屑然对曰:“由闻之,士不中间见,女嫁无媒,君子不以交礼也。”有间,又顾谓子路。子路又对如初。孔子曰:“由,诗不云乎:‘有美一人,清扬宛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今程子,天下贤士也,于斯不赠,则终身弗能见也,小子行之。”(《孔子家语·致思》)

成语“倾盖定交”,就是出于此处,那就是说双方志同道合,互相欣赏,结为朋友。可是,即使如此,也还是要财帛相赠啊!

第九可叹是:柴进送别林冲,给了二十五两大银一锭,却也给了两个公人五两。于是,林冲道谢,两个公人也道谢。金圣叹说:“有是物即陌路皆亲,豺狼亦顾,分外热闹。”

第十可叹是:差拨见林冲,也就是五两银子送与未及时送的区别。当其未送,则“满面皆是饿纹,一世也不发迹”;及其既送,则“久后必然发迹”。金圣叹叹息道:“千古人伦,甄别之际,或月而易,或旦而易,大约以此。”什么意思呢?就是,千古以来,对人物的甄别鉴定,有时一个月就变了,有时一天就变了,以前说好的,变成不好了,以前说歹的,变成好的了。为什么变了呢?因为银子。

第十一可叹是:林冲让差拨代送十两银子给管营,差拨私自落下了五两,只以五两给管营。管营是差拨的顶头上司,差拨是管营手下当差的。下级对上级,都如此昧了对方的银子,有银子处,哪有可以信赖的关系呢?

第十二可叹是:林冲要开了项上枷,又送了三二两银子,三二两银子到位了,项上枷也就解了。可见,只要有银子,则没有什么事不可以通融,没有什么事不可以周旋,没有什么人不愿效力。

第十三可叹是:满营囚犯,也都得到林冲的救济。林冲不过是银子多分人而已,满营囚徒,当然都感激林冲恩情;就是读者,读书至此,也会觉得林冲是仗义疏财的好汉,口口传为美谈。可见,人的名声,往往借银子而成就。

金圣叹把这一大段中有关银子的事罗列得颇细,但实际上还没有全面,随便拎点一下,我们还可以加上以下五条,凑成“十八叹”:

第十四可叹是:林冲被诬陷入狱,林冲家里自来送饭之外,还一面使钱;林冲的丈人张教头亦来买上告下,使用财帛。所以后来林冲被判流放,捡了一条命,不特有孙定这样好人的一力维持,还有银子的作用。这银子可以让人死,也可以让人生,生生死死,都关乎银子,岂不可叹!

第十五可叹是:林冲丈人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要接林冲娘子并锦儿回家。张教头有这样的英雄气概,固然感人,但他有这份经济实力,也是重要基础,“老汉家中也颇有些过活”,方可这样做;若张教头家中朝不虑夕,家徒四壁,吃了上顿没下顿,又当奈何?可见,没银子,做英雄是做不成的。岂独做英雄做不成?做个好父亲也做不成。

张教头又对女儿说,即便林冲不回来了,他也安排下她的一世盘缠,只教她守志便了。女子守志,是传统道德的楷模,但这楷模,却还要银子支持。失节固然事大,但是若守志而不免于饿死,则守志之人也往往守不住。可见,道德也要银子支持。宋代理学家程颐说:“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至少在一般人那里,到了快饿死时,节怕就守不住了。

第十六可叹是:林冲被两个公人押送,天晚投村中客店,林冲不等公人开口,便去包里取些细碎银两,买酒买肉请公人吃。可怜之人,为免更大迫害,亦只能以银子讨人欢心。

第十七可叹是:鲁智深救了林冲,一路上买酒买肉将息林冲,临别之际,又取出一二十两银子送给林冲。盖英雄相敬,兄弟相爱,亦少不得银子。

第十八可叹是:鲁智深给林冲一二十两银子时,还把三二两给两个公人。鲁智深何等英雄,二位公人何等龌龊,当此之时,却不得不给三二两银子,因为还要赖他们关照林冲,至少是不再迫害林冲。英雄无奈之时,不得不屈就小人,可为一叹!而英雄之屈就小人,亦只能以银子表示,又是一叹!

现在,在广散银子之后,从管营、差拨到一般囚徒,都对林冲很关照、很感激,林冲获得了一个较为安全和谐的环境。

林冲在沧州的牢城营里,看起来将会有一段平静的生活,可以抚平他的创伤。但是,他不可能想到的是,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酝酿,远在东京城里的高俅并没有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