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辛苦地继续作画
昨晚的惨剧又引发了一片恐慌。
两位母亲撕心裂肺地对着被封条封锁的旋转木马嘶吼哭泣,就算在地狱之中也没有这幅惨象。
旋转木马不远处,两个身影正在讨论着什么。
“今天是第几天了?”瑞博温问道。
“第四天,按理说他们明天就会行动了。”瑞恩看着墙角粉笔做的标记,伸出手擦除了。
“所有人都会死吗?”
“没有被阻止的话,会这样。”
“那么……”瑞博温笑着看向那位青年在阳光下泛着光芒的卷发,“如果在那之前先把所有人杀掉,算不算是阻止了他们的计划?”
“不让他们杀掉所有人,所以先把所有人杀掉?”瑞恩已经不会为这女孩的怪异发言感到惊讶了。
“目前只有那个小丑是确定的目标呢。”瑞博温看着不远处的人群,“这两天应该已经没有活动了,好无聊啊……”
“我已经基本确定了他们的活动轨迹。那些人是狂热宗教分子,他们的标记肯定是和他们的家族图腾有关。我根据他们留下的信息进行推算,找到了他们的据点,”瑞恩拿出口袋里的一张游乐场的地图,在瑞博温面前展开,上面有一些红色和黑色的线连接的坐标点,这些线组成了一只秃鹫的形状,秃鹫的眼睛被重点标记,那是游乐园的鬼屋,“比起杀掉所有人,直接杀掉他们会更加省事一点。他们人也不多,大概就五个,其他帮凶都是被胁迫的平民。”
“我才不去鬼屋呢!”瑞博温扭头。
“这还有更好的人选吗?”
“我不管,我不去!”瑞博温摸了摸左眼的纽扣,“去那里肯定会倒大霉!”
“你眼睛上那是什么?之前也看到过。”瑞恩指了指那枚精致的雕着玫瑰花纹的深红色纽扣。
“是装饰。”瑞博温用额前的刘海将纽扣遮起来,“我这只眼睛视力不好,干脆就不用了。”
瑞恩看着距离这里大概半公里的鬼屋:“你宁愿杀掉所有人也不肯去鬼屋,那里有什么东西?”
“怨灵。”瑞博温答道,“你那本人皮书上的怨灵已经把我害得够惨了,你连句道歉都没有。”
“世界上是没有鬼的。”瑞恩点燃了一根烟,“而且那本书本来就不该在你手上。你拿着它遭遇的麻烦,应该自己承担。”
“去你妈的。”瑞博温骂道。
“你真的不去鬼屋吗?”瑞恩无视了瑞博温的咒骂,“不过这也确实是我的工作来着,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你为什么非要我去?”
“看你不顺眼,想让你倒霉。”
“您还真是直言不讳!”瑞博温冷笑,“行啊,要我去也行,不过我会把鬼屋整个炸掉!”
“你想怎么样都行。”
“他们什么时候行动?”
“一般会在晚上和凌晨集中标记,白天很少活动。”
“那就在下午两点把他们解决掉!”瑞博温提起地上的挎包,“别迟到。”
天气越来越热,嘈杂的人群让人十分暴躁。旅馆里挤满了害怕得不敢出门的人,玛奇瑞不想和一大群转来转去的充满汗味的陌生人接触,所以一直待在旅馆里开着空调。
“你还知道回来?又上哪鬼混去了!”看着从门外进来的瑞博温,玛奇瑞气不打一处来,“舞台袭击,泳池通电,旋转木马……看看你带来的好事!我就不该跟你来这个操蛋的游乐场!”
“玛奇瑞,游乐场有炸掉,你会拆炸弹吗?”无视了玛奇瑞的抱怨,瑞博温直接问道。
“你在搞什么鬼?什么炸掉!”此时愤怒的玛奇瑞就是一枚人形炸掉,她抓着瑞博温的双肩,将她提起,双脚脱离地面,“跟你待在一起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她讲瑞博温重重地摔在床上,大声地怒斥,“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不拆掉炸掉的话,今晚所有人都会死哦。”瑞博温在床上打了个滚,脸朝上看着天花板,刚刚的摔击并没有给她造成伤害,“我在那个黑社会小少爷那里拿到了炸弹的位置,这么多炸掉足够把整片游乐园炸到平流层了。”她将口袋里的地图拿出来,“远程遥控的,只要弄坏就好了。他们明天就会引爆了。”
“遇见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已经气得不行的玛奇瑞在瑞博温脑袋上狠狠地揍了一拳,愤怒地将地图一把拽走,提起桌边的工具箱摔门而出。
瑞博温看着被摔得有些脱框的门板,发了一会儿呆。
房间里的空调没有关,身下柔软的床垫也十分舒服。不得不说旅馆的这种床真的很软,就像躺在云朵上一样。她想一直这样舒服地躺着,安逸地待在旅馆直到结束,完全不想起来。
但她知道,一直待着的话,面临的只有死亡。她还是拖着身体,费力地爬起来,摆脱了床单被褥的束缚,来到自己的背包旁。
“酒精,火柴,刀子……”瑞博温慢慢地整理着背包,“真的不想去啊……”她想起了那个小丑,“要是真的有那种又强又不怕死的人,我能对付得了吗?”
她看了一眼刚刚躺过的床垫,揉了揉眼睛:“是错觉吗?怎么感觉这个床垫拱起来了?”
她想起了那些酒店旅馆床下藏尸的案件和一些都市传说,一股不安感涌上心头。
她走到床边,将被子枕头都放到一边的桌上,然后抓起床垫的一侧,缓缓抬起。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体型,熟悉的颜色,熟悉的气味……
那个小丑此时被绑着手脚,捂着口鼻,压在床垫下!
“哇啊!”瑞博温惊得手一抖,床垫又重重地砸了下去。
瑞博温还没回过神来,只感觉很不妙。
她再次小心翼翼地掀开床垫,用晾衣架支撑着,然后将床垫底下的小丑拖了出来。
瑞博温看着瞪着双眼的小丑,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活着的。床垫下面不知何时被支了四个弯曲的木架子,形成了一个拱形的空腔,还有几个管子连通了床底来输送空气,难怪这小丑没被压死,也没被憋死。
那些人很显然是针对着自己来的!瑞博温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看着被绑住手脚的小丑,又有些疑惑:“这样是没办法行动的吧?而且看起来好难受的样子……”
瑞博温用脚轻轻碰一碰地上躺着的小丑:“喂,还活着吗?醒醒。”
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瘦高女孩,瑞博温无奈地摇摇头:“应该让玛奇瑞晚点走的,她懂得急救的方法……”她蹲下来用手指戳戳小丑没被烧伤的那边脸。
她为什么会到我这里来?手脚被人绑着,看上去并不是自愿的。明明可以让她马上死亡,却做了这些多余的装置来延续她的生命……是在惩罚吗?瑞博温想着。
虽说一直被供给着足够的氧气,但长时间一个姿势似乎让小丑的大脑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
眼前混乱迷蒙,脑袋微微发涨,小丑感觉到了脸上的触感,眯着眼睛慢慢适应光线,看着眼前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她没有挣扎,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女孩。
“喂,那个家族的人下午两点就要死了哦,我特意跟你说一声。”瑞博温平静得就像在讨论今天的午餐,手指依旧戳着对方的脸蛋,“你看起来很年轻啊,为什么要杀我?活着不好吗?”
小丑露出了一种慈祥的关爱傻瓜的眼神,嘴被封住的她怎么能回答这个问题呢?只能发出几句哼唧声表示自己还没聋而已。
“哦,对了,差点忘了……”瑞博温揭开对方嘴上的封条,由于动作过于粗暴,胶带连带着一部分皮屑脱落,发出响亮的刺啦一声,瑞博温看着她嘴边逐渐发红的皮肤,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无视掉来自皮肤的微微疼痛,小丑瞥了对方一眼。
“卓柏卡布拉,随便你怎么叫。”
这是她最喜欢的生物,最喜欢的未知生物。
听说卓柏卡布拉在吃猎物的时候会先咬个小口,再通过这个小口将其全身的血吸光。
“卓,卓什么拉……?”名字过于拗口,瑞博温一时记不住,“要不我叫你阿灰好了,这样顺口。”她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对方,“我要出门了哦,很快就回来,你在这里好好待着,不要乱跑。”她拍拍对方的脸颊,就像在哄一只桀骜不驯的猫咪。
“阿灰,可真是方便呢。”小丑尝试着挣扎了一下,但奈何身上的绳子太紧,她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对方丢下自己出了门。
她无奈地在空荡荡的房间躺着:“活着好吗?”她开口反问自己,只有刮过窗边的风作答。
瑞博温背着背包,很快就到达了鬼屋门前。那位金发青年果然如约而至。
“直接炸掉。”瑞博温说着,大步跨进鬼屋的大门。这里已经没有工作人员在经营了。人们都急着抱团自保。
“总部在地下室二楼,我已经把外面的人都解决了。”青年看着手上的名单说道,“现在就是瓮中捉鳖。”
“他们的火力已经分散到游乐园各处,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了。他们的战力也并不强,但是很会隐藏。善于威胁利用平民来掩饰身份达到目的。只要找到老窝,他们就跑不了。”瑞恩跟着瑞博温走进鬼屋,走到员工休息室,到电梯去。
“现在他们估计还在睡大觉。”瑞博温说着,从包里拿出一袋塑料包装,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还有一只可以连接充电宝的吹风机。
“负二层。”瑞恩扶着电梯门,看着瑞博温将面粉洒了一地,然后用吹风机吹得空中到处都是。
“到上面去。”瑞博温回到电梯,在回到一楼后,将电梯按到地下室一楼,在电梯里和缝隙中倒满了酒精和油,然后点燃一根火柴,扔了进去。里面瞬间炸开一片火海,随着电梯门艰难地缓缓合上,电梯往地下室坠去……
随着地下一声沉闷而巨大的轰鸣,鬼屋剧烈地晃动着,尖叫与咆哮,低沉的轰鸣与焚烧的烈焰,都被关在地底。
一切都很顺利。
“干的不错。”瑞恩看着打开吹风机清理着里面夹缝中的面粉的瑞博温,拍了拍她的脑袋。
“别拿你的脏手碰我,人渣!”瑞博温骂道。她拍着坏掉的吹风机,知道自己回旅馆肯定要挨揍了——这是玛奇瑞的吹风机。
她已经能想象到刚洗完头发的玛奇瑞被吹风机喷一脑袋面粉时的表情。
旅馆里的小丑也并不安分。一想到待会会发生大事件,她就有点激动。她从口袋里抽出小刀,这是她用来挖掉某个女孩的眼睛的那把,血迹已经干了,显现出对她而言难以言语的诱人的褐色,她用着这把刀割断绳子,却突然找回了像是割断了谁的手筋的感觉。她费力地把自己支撑起来,腿还有点麻,那种感觉酥酥麻麻,断断续续,像是之前谋杀的老太太家里那台老旧电视机的雪花屏。她左右环顾这个屋子,发现了瑞博温之前带着的小包。
“这家伙都会带点什么?”她打开了小包,翻到了人皮书,她翻着这本书每一张精致的内页,仔细看着,“这不是那家伙的。”她用手摸了摸这本书的封面,“至少不是她做的,不过做的蛮不错,或许下次我也可以送她一本。”她看到了包里不少的违禁品,想到了之前误打误撞进的一个房间(晴和纯白的房间),那个房间里摆着一些小孩喜欢的玩具,但拉出床底下的箱子,里面有枪支甚至是一些越界得有些过分的药物。此时,不远处的爆炸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已经开始了啊。”她走到窗户旁边,只是可惜窗户朝着另一个方向,看不到那边的情况,“真是可惜没在现场呢。”即使是家族的成员,她对那些逝去的生命一点也不惋惜,就像是从来没有人对她惋惜过那样,“不够,还不够。”她这么喃喃自语道。
回到旅馆,玛奇瑞还没有回来,但是一打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人十分惊喜。那个小丑已经直直地站在那里。
瑞博温随手胡乱了擦脸上的血迹:“哎呀,你还能动呀?太好了!”她高兴地提着斧子走上前。她眼角洋溢的笑意更让人觉得危险。
“你不也还活着呢吗?”看着对方手里的斧子,对比起只有口袋里面的小刀做武器的自己,看起来像待宰的羔羊,“房间可真大,我也想住在这里,可惜我住在床底。”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杀我?”瑞博温无所谓地靠近,不顾对方的防备,狡黠地笑着,“你的所作所为很疯狂,如果你不希望我再把你塞回床底的话,最好把事情都告诉我。”
“你们怎么都喜欢问这个问题?”小丑歪着头表示自己的疑惑,但也给对方露出了自己那看起来一折就断的脖子,仿佛是为了提供给自己一击毙命的机会,“为什么啊……让我想想,大部分是因为那是命令啦,一小部分是为了,爽。”她在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但又很快恢复平静,“你看嘛,要是没完成任务的话就是住在床底的下场啦,我倒是很想好好住在房间里,品一杯茶什么的。”
“如果我给你提供可以品茶的房间,你会跟我走吗?”瑞博温朝对方伸出手,“反正那些家伙也没有把你当过人,那么跟着谁不是都差不多吗?那些宗教狂热分子可不会在意你吧?”
“你这是在邀请我吗?”小丑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巴,“天呐,好感动,不过你说的也对。好吧,我加入你。”她握住了对方的手,但又很快松开,“不过我还得处理点事情呢,之后我还会主动来找你的。”她拍拍对方的肩膀。准备抽开手后就看准窗外的方向直接跳窗离开。
“哎,别急着走!”瑞博温趁机抓住对方的手,利落地用之前在地上捡起来的绳子绑上,将对方拽过来,将另一只手也绑上,一只脚踩着绳子,“你以为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她天真地笑笑,然后一挥斧柄,将对方拍晕,看着缓缓晕倒的对方,笑道,“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东西了!”
她将小丑以之前的姿态塞回床底,还不断地喃喃自语:“别担心,离开这里之后,我会给您准备一杯好茶!”
正在阳台抽着的晴听到了爆炸声。她愣了一下,接着在烟灰缸里面慢慢捻灭烟头:“已经第四天了吗?”
静下来,可以听到房间外面有些嘈杂的声响,给通讯器那一头的大小姐一些回应:“你早就知道情况的话让我带纯白来干嘛?”
“瞎说什么呢,我可是你们到了之后恰巧受到消息了而已。”通讯器传来的声音把“恰巧”两个字念得很重。
得了,这家伙又在装傻了,晴在心里悄悄吐槽。
“我可不信有这么巧,接下来怎么做?”
“我的玩具被玩坏了。”伊莉想起了昨天被处理掉的服务员,她很幸运的看到了全部过程。她单手撑着脸看着屏幕,另一只手隔着屏幕戳了戳染了点爆炸的浓烟的天空,尽管她这么做只不过会让屏幕放大,并不会提高清晰度。
“纯白可不是新玩具。”晴无所谓她家主子怎么玩弄她。但纯白就不一样,她可经不起折腾,就像是她多病的主子一样,这一点晴十分清楚。
“我没可那个意思。”
晴清楚地听出来了自家主子的失落,不过好在她并没有继续耍赖要求晴把纯白丢下去现场看看。
“你在担心纯白?”
晴转身透过透明的阳台门看着正在画画的纯白,大小姐视野里监控的画面也随着转身而改变。
“我会吗?”伊莉扬着声调反问道,“我以为你不会的。”
纯白放下蜡笔,举着画纸跑到玻璃门前,举起画按在门上,上面有几个彩色的小人,能从服装上看出是她们自己,甚至有伊莉小姐和那几个陌生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微笑。
晴把手放在玻璃门上,似乎被画里的美好吸引了。
“我也以为的。”
两人都沉默无言,只剩下等待被夸奖的纯白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