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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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及时雨

这一场雨虽然小了些,但及时,且准时。

春夏秋冬,四季有序。春降春雨,冬降飞雪,应该天经地义。但这多年,时令乖违,偏与人愿作对。时令在秋,过早地就秋雨带冷了;时令入冬,迟迟不见飞雪;小寒未至,寒冷先至;大寒来了,竟暖和得可着春装了。西安的今冬就乖谬得令人沮丧。初冬预报有雪,还真有雪,只不过雪到地上很快化了。盼望着天撒鹅毛,银装素裹,睡一觉起来,掀帘而望,路面果然若白,但不是雪白,是落地的雨雪蒸发了,又恢复了灰白。天气就晴好,晴空就蔚蓝,蓝空悬一轮丽日,人像是步入春天了。好景不长,渐渐天不蓝而灰蒙蒙了,日不丽而若有若无了,整日像是在喷雾,似烟不是那雨烟,似岚不是那山岚,是让人呼吸起来感觉到郁闷且呛鼻的霾。人都知道霾从哪里来,人都束手无策。西安是天然气化的城市,告别煤烟已经多年了,不料想煤烟是减少了,车的尾气却一直在日积月累,看看大街小巷的车流、人流,就知道空气为什么污浊了。西安要建国际化大都市,除了扩张地盘、楼盘,恐怕就是人口了。人口膨胀,车辆膨胀,消费膨胀,那前景会怎么样呢?二十多日前西安有过一次羞答答的飞雪,眼看要飞白地面了,又忽然不飞了。一位老者去公园晨练,遇上了雪,欢喜,偏不避雪,雪住了,身上的羽绒服落满了油腻的灰点,就像被鸟儿踏过。一位记者从树枝上取了雪,装进矿泉水瓶子里,半小时后雪化,瓶底里竟是污腻的沉淀物。一个孩子想玩雪,妈妈不让玩,说是雪脏。孩子天真地问:“妈妈,雪不是很白、很白的吗?你怎么说脏!”妈妈不回答,回答了孩子也不懂。实际上,如今的过来人都不懂:雪是用来形容白的,怎么会脏呢?这一次古城飞雪真算得是蜻蜓点水,过后不几日,空气更恶劣了,许多人都在干咳,好像“非典”来了。西安人,太渴望雪了。

雪没来,雨来了。雨也好。不能和天较真。就说二十天前的那一次飞雪,听说还是用炮打下来的。这一场雨十几天前就有预报,开始还是小雨和雨夹雪,后来修正为小雨了。预报很准,就是细如牛毛花针的小雨,与春雨有点仿佛。雨裹挟着冷,但不足够冷,要不然就飞雪了。

这雨真是个好,起码是那游荡充盈了天空的霾被驱除了,空气又恢复了本来的清新。马路上依旧车流滚滚,但灰尘已荡然无存,车后的尾气也可忽略不计了。路边的树木依旧枯冷,却精神了许多,起码不让人厌倦那一副灰头土脸了。

我忽然想,老天爷还是蛮可爱的,不可爱的应该是我们人类。地球还是这个地球,宇宙还是这个宇宙,太阳依旧,月亮也依旧,万里星空更依旧。可丽日何以不丽了?明月何以不明了?满天的星斗何以不见了踪影?恐怕我们人得扪心自问了。人越来越多了,人均的空间当然越来越小了;人欲越来越大了,人的幸福指数自然越来越小了。贪婪者贪得无厌,掠夺者欲壑难填,人人都在透支明天,天天都在攫取未来,温室效应有增无减,河流不是枯竭就是污染,雨水已经不能直接饮用了,人与大自然的和谐化作蝴蝶春梦,而春天正在与人类挥泪告别,威胁、危险像魔咒一样挥之不去,人类已经没有了既往的安宁、安全、安生,只能在穷于应付中编织梦想的神话了。明天!明天!人的欲望不遏止,明天还敢想吗?明天还用想吗?

这一场雨是准时、及时地降临了。可下一次雨呢?下下一次呢?需要雨的时候不下一滴雨,不需要雨的时候,偏是连阴雨、缠绵雨,淫雨加暴雨,这就是灾了。就像这样的冬天,不降一场像样的大雪,算不上灾,却也算不上福吧?要知道瑞雪兆丰年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