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武则天与武周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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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武则天与洛阳的经济文化

随着洛阳政治地位的提高和城市建设的发展,其经济文化也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作为中国古代的重要都城,洛阳经济地位重要,文化积淀也相当丰厚。在武则天当政时期,又采取了一些发展经济文化的措施,从而使洛阳一带的经济文化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一、武则天与洛阳经济

武则天以洛阳为都,使洛阳成为财富聚积之地。唐代以前,历代王朝多以长安为都。长安虽然位于被称为“天府之国”的关中,但由于地域狭小,加之开发过度,导致粮食供应困难。“隋朝和唐初关中所需要的粮食,主要供给地是在北方黄河流域,但却也常转漕东南之粟,以备水旱。”[1]洛阳“南有宛、叶之饶,东压江、淮,食湖海之利,西驰崤、渑,据关河之宝”。“太原蓄钜万之仓,洛口积天下之粟”[2]。长安四年(704)正月,武则天准备西返长安。洛阳县尉杨齐哲上书谏曰:“陛下今幸长安也,乃是背逸就劳,破益为损。何者?神都帑藏储粟,积年充实;淮海漕运,日夕流衍。地当六合之中,人悦四方之会。陛下居之,国无横费。长安府库及仓,庶事空缺,皆藉洛京。转输价直,非率户征科。其物尽官库酬给。公私縻耗,盖亦滋多。陛下居之,是国有横费,人疲重徭。由此言之。陛下之居长安也,山东之财力日匮。在洛邑也,关西百姓,赋役靡加,背逸就劳,破益为损。殷鉴不远,伏惟念之。文王敬授民时。所重唯谷。今陛下銮辂以明年正月即途,岁首是就耕之初,驾行非务农之意,无乃不可乎。”[1]牛致功先生认为,武则天建都洛阳,“从经济上说,是顺应了经济重心由西而东再向南移的趋势,是符合古都由西而东的历史进程的。如果说武则天对历史的发展有过积极的作用,首先应该肯定她建都洛阳。至少说,建都洛阳期间,大大减少了劳动人民生命财产的损失。裴耀卿改进了运粮方式,三年即省30万缗,她住洛阳20年不运粮又该节省多少呢?免于死亡的劳动人民又该有多少呢?反之,使运输线上的许多劳动者直接参加生产,又该增加多少社会财富呢?” [2]这种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

其实,除了建都洛阳,节省漕运费用,有利于经济发展之外,武则天在洛阳还采取了许多发展经济的措施。为此,她曾向洛阳一带大量迁移人口。如天授二年(691)七月,武则天“徙关内户数十万以实洛阳”[3]。

武则天对于农桑特别重视。早在当皇后之际,就曾亲祀先蚕,主张劝农。上元五年(678)上书十二条,第一条就是“劝农桑,薄赋徭”。[4]临朝称制之初,即规定州县官吏,若能使田畴垦辟,家有余粮,则加其考第,“功状尤异者,别加升擢”;若为政苛滥,导致农桑并废,户口流移,“轻者年终贬考,甚者非时解替”[5]。改朝换代之后,继续要求刺史县令“敦劝农桑,均平赋役”[6],把农桑发展情况作为御史巡察的主要内容之一。武则天在辅佐高宗的日子里组织撰写并亲自删定了《兆人本业记》一书。登基后又将这本农书散发各地,使之成为流传最广的农业教科书之一。史载,长寿二年(693)正月初一普降大雪,武则天对侍臣说:“朕御万方,心存百姓。如得年登岁稔,此即为瑞。虽获麟凤,亦何用焉?”[1]当时的洛阳是全国的仓储中心。四方租米源源不断运到这里。据陈子昂所讲,仅江南淮南诸州租船就有数千艘,载粮百余万斛 [2]。为了安置诸州租船,专门在洛阳立德坊穿凿了新潭。[3]时人右补阙张说“太仓武库,并在都邑。红粟利器,蕴若山邱”。[4]1971年发掘洛阳隋唐含嘉仓时,曾发现许多刻有“天授”“长寿”“万岁通天”“圣历”等年号的刻铭砖,并在160号粮窖中发现了已经炭化了的五十万斤谷子。这一考古成果,也证明了当时政府储有大量的粮食。

含嘉仓遗址

从立天枢,即征得铜五十万斤(当时一斤合今1.1936斤,故约当今五十九万六千余斤),铁三百三十余万斤(约当今三百九十三万八千余斤)的情况看,武周时期的采矿业已具有相当规模。当然,当时最突出的手工业部门还要数铸造业。如前所述,武周时期曾置九鼎、立天枢。而“九鼎”“天枢”都是铸成的。九鼎用铜五十六万余斤(约合今六十六万八千余斤),鼎上图铸九州山川物产之像,“光有五彩,辉焕错杂其间”[5]。天枢用铜铁三四百万斤,金彩荧煌。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能完成这样的工程,可谓之奇迹,说明当时的铜铁铸造技术,已达到了很高的水平。此外,武则天时曾修建规模宏大的明堂和天津桥,说明武周时期的建筑业也有所发展。

二、武则天与洛阳文化

武则天以洛阳为神都,使洛阳成为政治经济文化交流的中心,因而在洛阳及其周围地区集聚了大量人才。从有关资料来看,在武则天当政时期,注重学术创新,洛阳一带的文化事业有了很大发展。

在武则天统治时期,经学、史学与文学得到长足的发展。就经学而言,当时出现了一些修正儒家经典的著作。如四门博士王元感撰写了《尚书纠谬》10卷、《春秋振滞》20卷、《礼记绳愆》30卷,“掎前达之失,究先圣之旨”,受到魏知古、徐坚、刘知几等学者和武则天的高度评价。就史学而言,武则天不仅组织学者撰写了《高宗实录》100卷,《三教珠英》1300卷,而且敕令李峤、朱敬则、徐彦伯、魏知古、徐坚等编修《唐史》,令姚 等人撰写记载军国机要大事的《时政记》。著名的史学理论专著《史通》也是这个时期修撰的。在文学方面,武则天当政时期成就更为突出。武则天本人是中国历史上少见的女文学家,“以文学、书法、著述而论,才调之高,古今更罕有其匹”[1]。在她的提倡下,诗歌、散文有很大的发展。

龙门石窟远眺

史载,“高宗、天后,尤重详延,天子赋横汾之诗,臣下继柏梁之奏,巍巍济济,辉烁古今。”特别是,武则天“君临天下二十余年,当时公卿百辟无不以文章达,因循遐久,寝以成风。”[1]在武周时代,经常开展文学沙龙。如天授二年(691)武则天发十道存抚使抚慰天下,临行时,令百官赋诗送行,这些诗后来被编辑成《存抚集》10卷,足见当时赋诗之众。[2]又如,“则天幸洛阳龙门,令从官赋诗,左史东方虬诗先成,则天以锦袍赐之。及(宋)之问诗成,则天称其词愈高,夺虬锦袍以赏之。”[3]久视元年(700)五月,武则天游石淙,赋《石淙》诗一首,令侍游诸臣奉和。皇太子李显、梁王武三思,内史狄仁杰,鸾台侍郎李峤,凤阁侍郎苏味道,夏官侍郎姚元崇,凤阁舍人崔融,奉宸大夫薛曜等16人各赋七言一首。[4]这些诗至今仍然保留在石淙的岩石上。

石淙遗址

值得注意的是,武则天时代是唐代文学的一个重要的转折时期,这一时期出现了像李峤、苏味道、崔融、杜审言、沈佺期、宋之问、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陈子昂等著名的诗人和散文作家。杜审言、李峤、崔融、苏味道号称“文章四友”,王勃、杨炯、卢照邻和骆宾王号称“初唐四杰”,在唐代文学史上都上广泛的影响。其中,沈佺期“善属文,尤长七言之作”。宋之问“弱冠知名,尤善五言诗”。[1]杨炯“文思如悬河注水,酌之不竭”。[2]而陈子昂“经史百家,罔不该览,尤善属文,雅有相如子云之风骨”。[3]他们致力于诗文创新,在诗文革新方面有很大的突破,在唐代文学史上树立起了一通巨大的里程碑。

武则天石淙诗

在书法、绘画、音乐、舞蹈等方面,这一时期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武则天本人精通书法,善于写飞白书和行草。《宣和书谱》称其书法“有丈夫胜气”[4]。她所写的飞白书堪称一绝,受到高度评价。她的行草书作品很多,仅梁王武三思收藏的作品就达90卷之多。[5]所书《升仙太子庙碑》至今仍屹立在河南偃师缑山之巅,被视为唐代书法艺术的珍品。武则天还特别重视对图书字画的收集、整理和管理。如文明元年(684)十一月,她下敕说:“两京四库书,每年正月,据旧书闻奏。每三年,比部勾覆具官典,及摄官替代之日,据数交领。如有欠少,即征后人。”[6]又如,神功元年(697)武则天询问王方庆对其祖先王羲之等人作品的收藏情况。王方庆进其十一代祖王导以下28人书法作品十卷。“则天御武成殿示群臣,仍令中书舍人崔融为《宝章集》以叙其事,复赐方庆。”[7]此外,还召集天下书画家整理内库书画,“锐意模写,仍旧装背,一毫不差。”[1]当时的书法家有陆柬之、贺知章、孙过庭、李邕、薛曜、钟绍京等。画家则有薛稷、殷仲容、李思训、吴道子等。这些书画家不仅留下了许多精美的作品,而且在书画理论方面亦有所建树。使书法绘画摆脱了魏晋南北朝书画风气的影响,形成了唐代书画的风格。音乐舞蹈方面的情况也与此相似。说明当时在文化方面确实有所创新。

[1]史念海:《河山集》,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63年版,第222页。

[2]《旧唐书》卷190中《陈子昂传》,第5020—5021页。

[1]《唐会要》卷27《行幸》,第518页。

[2]牛致功:《武则天与洛阳》, 《人文杂志》1986年第2期。

[3]《资治通鉴》卷204,则天后天授二年七月,第6473页。

[4]《新唐书》卷76《则天顺圣皇后武氏传》,第3477页。

[5]〔宋〕宋敏求:《唐大诏令集》卷110《诚励风俗敕》,学林出版社1992年版,第522页。

[6]《全唐文》卷96,高宗武皇后《明堂灾手诏》,第433页。

[1]《唐会要》卷28《祥瑞》上,第533页。

[2]《全唐文》卷211,陈子昂《上军国机要事》,第942页。

[3]〔宋〕王钦若等编:《册府元龟》卷497《邦计部·河渠二》,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5947页。

[4]《全唐文》卷223,张说《谏避暑三阳宫疏》,第996页。

[5]《旧唐书》卷22《礼仪志》二,第868页。

[1]陆继辂:《崇百药斋文集》卷8。

[1]〔唐〕杜佑:《通典》卷15《选举三·历代制下》,中华书局1988年版,第358页。

[2]《唐会要》卷77《巡察按察巡抚等使》,第1414页。

[3]《旧唐书》卷190中《文苑传》中,第5025页。

[4]〔清〕王昶:《金石萃编》卷64《夏日游石淙诗并序》,民国十年石刻本。

[1]《旧唐书》卷190中《文苑传》中,第5025页。

[2]《旧唐书》卷190上《文苑传》上,第5003页。

[3]《全唐文》卷238,卢藏用《陈子昂别传》,第1065页。

[4]《全唐文》卷246,李峤《为纳言姚 等谢敕赐飞白书表》,第1100页。

[5]《全唐文》卷243,李峤《为何舍人贺御书杂文表》,第1086页。

[6]《唐会要》卷35《经籍》,第643—644页。

[7]《旧唐书》卷89《王方庆传》,第2899页。

[1]〔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1《叙画之兴废》,人民美术出版社1964年版,第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