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握手言和

初升的太阳，射开了老屋大门。

一个三尺长黑影猛的从后山窜进院子，走到李善忖脚边，轻轻趴下。

“来了啊？”

李善忖把碗和筷子搁在堂屋门槛，进厨房端了一大盆新鲜排骨放下：

“吃吧。”

脚边是一头瘦骨嶙峋的黑狗，半寸长的黑毛到处贴着红泥，就像干了的血。

第一次见它，是在后山爷爷坟前。

这家伙低头吃得不亦乐乎，到处是残渣。

李善忖抬脚就踹，结果它叼着最后一根鸡腿，一溜烟冲进了树林。

速度比闪电还快，拍马都追不上。

如此三次，李善忖犯了难。

贡品不能不放，放了又被糟蹋。

更可气的是，这狗榴莲都不放过。

最后无奈端着一大盆新鲜排骨上山，在凉亭等一天，才盼来了黑狗。

一寸长的排骨沿着青石板梯一块块丢下山，黑狗一步步跟到院子。

李善忖把盆搁在屋檐下，坐上门槛。

黑狗吃完最后一块，摇摇晃晃走了。

如此三次，坟前贡品再没动过。

李善忖，也没动过下老鼠药的念头。

要修仙嘛，怎能轻易杀生？

何况乡村生活淡若水，请后山邻居吃点排骨，是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有次去换贡品，黑狗正在驱赶一头黄鼠狼，就请人打了一个大狗窝放在屋檐下。

黑狗没搬，仍然过几天来一趟，最近还形成了规律。

每隔三天，一清早它就趴在屋檐下，等李善忖起床端上一盆新鲜排骨。

别的玩意儿，它不吃。

…

陪着邻居吃完一碗红烧肉牛粉，盆里排骨还有一半。

正准备去厨房洗碗，裤兜里手机震得大腿根部直发麻。

电话刚通，就听到咚咚咚砸门声和老何喊声：

“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

暗号！

李善忖脸色变了，恨不得马上插翅飞到魔都：

“又被嫂子老公堵家里了？赶紧去阳台！我那间要是房东没租掉，窗户还能从外面打开。”

老何：“我……”

“先报警，然后叫保安上来劝劝。”李善忖听砸门声越来越急，赶紧道：

“头上沾点绿色（shǎi），生活多份精彩。多大点事？实在不行这次多赔两千。”

老何：“咳咳，那房子退了，我在办公室。”

李善忖一呆：

“那怎么有人堵门？”

“隔壁搞公寓短租的。”

李善忖这才松口气：

“吓我一跳，韭菜收到了？”

“嗯。昨天中午到的。”老何半天才开口：

“兄弟，能不能帮忙问下老神医，韭菜多匀一点给我？只要五百，不，三百斤。”

李善忖脸色再变：

“十斤一天就吃完？你不要命了？”

“没吃，你嫂子回老家避——，我哪敢啊？”

老何叫屈道：

“昨天单位组织体检，医生拿到体检报告眼镜都砸地上了，说我阳气过盛，可不能再补了。”

李善忖问道：“倒腾古董还有单位？”

“咳咳咳——，自费的。老神医说要广结善缘，我就把韭菜送了一些，都是经常一起团购的病友，特有缘。”

“病友？是肥羊吧。”李善忖道：“人家找上门了？”

“一早电话就没停过，有个病友在办公室蹲我一上午，抢了两包韭菜才走。”老何声音很委屈：

“还有个病友，吃了韭菜童心发做，和干女儿一起，把我卖他的黄梨花木架罗汉床当乐高积木拆了。结果发现拼不回去，刚还威胁我要么赔钱，要么——”

李善忖：“要么拿韭菜换你一条狗命？”

“兄弟，怎么骂人呢？”老何忿忿不平。

李善忖：“你82年的，不属狗，还属貂啊？”

老何：“……”

过半天，老何嘿嘿一笑：

“床是真垮了，他拍了视频要我提供售后，要么换床，要么赔2000万——”

李善忖：“这床结缘价2000吧？”

老何一愣：

“你怎么知道？”

“上次卖我扳指，你也是这么说的。”

老何：“……”

…

倒腾古董三教九流都要打交道，老神医的韭菜正是敲门利器。

两人吹了一会儿牛，老何一气转账十三万八定下一吨韭菜，走顺风次日达，到付。

收起手机，脚边一盆排骨已经没了。

黑狗打个喷嚏，像往常一样摇摇晃晃走向后山。

正准备挥手告别，就见它猛冲到院门口，一声大吼：

“喵——”

李善忖一把扶住了额头。

从黑色库里南跳下来的沈豆豆赶紧绕到表哥，牙齿格格直响：

“哥，碎丸机又来了？”

黑狗身子微微下蹲，尾巴高高竖起，抬头露出一口尖牙，死死盯住沈豆豆。

沈豆豆瑟瑟发抖：

“哥——，救我！”

李善忖转头安慰：

“别怕，把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

沈豆豆苦着脸：

“我和一条狗能有什么误会？”

黑狗浑身黑毛根根竖起，鼻孔里喷出两股白烟，作势预扑。

李善忖赶紧拦住：

“怎么？还想冬泳？”

沈豆豆冷冷打个哆嗦：

“哥，我也不想和它有误会。可老兽医没教过兽语啊，亏我给他送终，竟然藏私！”

“我帮你说说，成不成看你造化。”李善忖低头对黑狗道：

“Ravage，我表弟不知道排骨是你的才炒着吃了，不知者不罪，算了吧。”

黑狗看了李善忖一眼，又瞅瞅沈豆豆，缓缓抬起脏兮兮的右爪。

沈豆豆看着伸到跟前的爪子，问道：

“哥，它什么意思？”

李善忖微微一笑：

“握手言和。”

沈豆豆：“……”

…

一人一狗冰释前嫌，李善忖相当满意。

排解恩怨，是预备修仙者应有的责任嘛。

转头看见院子里黑色库里南，他又笑道：

“这什么意思？”

沈豆豆拍着大胸肌道：“哥，这也就是乡里路不好，不然给你整部兰博基尼毒药。”

李善忖大笑点头，一巴掌扇过去：

“我让你拿辆车代步，你搞部劳斯莱斯干什么？”

沈豆豆揉着脑袋：

“这不是要做生意，给你撑场面吗？”

“你啊，切记爱慕虚荣要不得。”

李善忖拍了拍表弟肩膀，语重心长：

“腹有诗书气自华，真男人不需要外物撑场面。”

沈豆豆点头受教：

“明白了，我回去就买本三字经。”

“买拼音版。”

李善忖很满意表弟态度：

“库里南钥匙留给我。”

沈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