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水利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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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政权:大师风范励后人

2005年12月4日,在上海10年罕见寒潮来临的深夜,一双跋山涉水的脚板再也挪不开步子,一对深邃、睿智的眼睛再也无法睁开,一颗不知疲倦的心脏悄然停止了最后的跳动。中国工程勘察大师、水利部科技委委员、原长江委综合勘测局总工程师、模范共产党员崔政权同志,永远离开了我们,享年71岁。

噩耗传来,长江委人泪水涟涟、哀思如潮。有的专家学者请假自费乘机、坐车赶赴上海为他送行。消息传到三峡库区,秭归百姓要给崔大师树碑,巴东父老乡亲要为崔大师立传,奉节人民要为崔大师铸一尊铜像……

专家、同事为何对崔大师如此敬重?崔大师到底为三峡库区做了些什么,三峡人民对他如此感恩颂德?

让我们的思绪飞回到20世纪90年代初,聚焦在650多公里的三峡库区,一同搜寻崔大师如珍珠般散落在库区的点点滴滴。

众所周知,三峡工程的成败关键在百万大移民。1991年9月,崔政权奉命担任三峡库区迁建选址和地质论证的总负责人。三峡库区地质工作人称 “通天工程”,党中央和国务院高度关注,任何一个闪失都会引起国际反响。崔政权常常告诫自己:“要为三峡百万移民找到一个安稳的家园,对党和国家高度负责。”

工作中一丝不苟

“三峡工程是国际一流工程,我们的工作、我们的成果也必须是第一流的。”这是崔政权给长江委地质人员,也是给自己定下的标杆。虽然年近花甲,但无论严冬酷暑,还是暴雨大雪,皮肤黝黑、面容清瘦、身体单薄的崔政权每年要巡查库区两三次,行程数千公里,攀高坡,下沟谷,足迹踏遍三峡库区的每个角落。

1994年10月,崔政权带领长江委地质人员用3个多月时间对三峡库区20个县(市)150余处可供建城(镇)部位进行了全面考察,跑遍了5600公里库区淹没线附近的山山水水,做了大量细致的地质调查和勘测,摸清了移民城镇选址的地质情况。考察结束后,他立即向国务院三建委和国家移民局写出了《关于三峡工程库区涉及移民工程的地质、岩土工程问题的报告》。1995年元月,他又亲自拟订了《三峡工程库区城镇建设中岩土工程实施要点》,为城镇迁建选址提供了地质依据,有力指导了迁建工作。

沟通中侃侃而谈

巴东县城自古以来就是三峡库区中自然、地质灾害最为频繁的一个地区。仅1991年8月6日巴东老城发生的泥石流,就使1394间房屋倒塌,3人死亡,直接经济损失近5000万元。巴东人盼望早日摆脱地质灾害的魔影。

自实施移民工程以来,巴东人就以无比的热情积极选择新址。早在1979年,他们就请某规划院选址、详勘,并由上级批准黄土坡为建城新址。

巴东人以为找到了一个建立家园的安稳地方,于是在黄土坡大兴土木。截至1992年,新县城已基本建成,投资达1.8亿元,巴东县城的一大批机关已迁到黄土坡。可是崔政权却看到黄土坡地质灾害的魔影在步步紧逼。

1992年5月,第一次到黄土坡考察的崔政权对随行县领导说的一句话简直如晴天霹雳:“巴东新县城建到了一个滑坡体上。这一带决不能再建设。另外,白土坡存在的地质问题也很多,也不能作县城新址。”他向巴东推荐了云沱、西壤坡一带方案。崔政权的意见引起湖北省有关部门的重视,省人民政府召开专家论证会,并将新县城扩大到云沱、西壤坡一带。

但1.8亿元的投资,当地政府哪能说放弃就放弃!在对云沱、西壤坡一带论证的同时,黄土坡的建设一刻未停。1993年,崔政权再次来到黄土坡,看见二道桥沟一带正在开挖的巴东宾馆等建筑物的地基已呈现出滑坡体,崔政权立即阻止道:“二道桥沟一带的建设赶快停下来,千万别再搞了,否则要出事!”

崔政权走后,巴东黄土坡的工程依然进行着。转眼到了1995年初,崔政权心急如焚,再次呼吁在黄土坡一带要严格控制建设规模,已建好的地方要搞好排水设施。后一点建议当地官员采纳了,他们仅仅花了半个月时间突击搞排水设施,其他的照搞不误。

面对这一切,崔政权突然感到自己是那么软弱无助,强烈的责任感和知识分子捍卫真理的使命感煎熬着他。一天晚上,熟睡中的崔政权突然被噩梦惊醒,他梦见整个巴东新城滑到了江底,他也因失职戴上了手铐。醒来后,他周身大汗淋漓:“不行,我要对巴东人民负责,向上面反映!”

1995年4月,崔政权撰写了《长江三峡工程库区迁建城镇新址地质条件论证情况通报》。巴东县领导看了崔政权的报告,并对照他的一贯立场,感到崔政权也许是对的,于是停止了黄土坡上的一切建设。可是,已经晚了!

6月10日清晨5时45分,二道桥沟一带发生崩滑,体积达46000立方米,死亡5人,平湖路垮塌60米,直接经济损失近1000万元……

巴东县领导这才意识到“巴东县城的命运同地质环境紧紧联系在一起”,于是聘请崔政权为地质顾问。

8月6日,崔政权考察三道沟,又发现了险情。他对随行的副县长说:“你要赶紧将这一带的单位和居民疏散到安全地带,这一带近期将要发生滑坡。尤其这座油库要搬走,否则滑坡下来引起大火,将成为特大灾害!”

副县长听了这番话着实感到问题严重,马上表态说:“我们立即采取措施,马上疏散。”然后,他望了望离疏散带很近的一块地方,那上面有商店和住房,担心那一带也会遭到滑坡袭击,于是不安地问崔政权:“那一带需不需要疏散?”

崔政权看了看说:“那一带不受影响,不必疏散。”

一切都按照崔政权的要求安排妥当了,县领导更多的时候还是把不安的目光停留在那片崔政权说不用疏散的地方。同志们也暗暗为崔政权捏了一把汗,为他的预报,更为他说的那一块不必疏散的地段。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尤其那块地段万一也出现了滑坡,房毁人亡,这可是要担大责任的呀!有人暗自嘀咕崔政权为什么不把保险系数弄大点,人家搬迁,又不用你掏钱;或者不要马上表态,只是说再观察观察。这样既不失身份,万一有什么情况,本人又不需要担责任,地方上也不好怪罪。他难道不怕因此身败名裂吗?

生性耿直的崔政权可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想尽快地将情况向上级汇报以引起重视。

8月15日,崔政权赶写了一份《巴东县城区主要地质问题暨需要抓紧进行的工作》报告。三建委、湖北省和巴东县的领导都开始密切注视三道沟。

10月29日,那个早已被崔政权预测到的滑坡恶魔向三道沟扑来,毁了170米209国道、70米港区码头、3个单位和3户农民房屋。由于预报准确,防范措施得力,无一人伤亡,油库起火的灾害也避免了。这件事震动了整个巴东。

巴东人到滑坡现场一看,简直惊呆了。崔政权让搬走、疏散的地段果然滑下去,崔政权没让搬的地段没有任何灾害痕迹!

“神了!真是神机妙算,佩服,佩服!”巴东地方官员和老百姓奔走相告。他们对崔大师彻彻底底地服了。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也许巴东人并不了解,在崔大师“神机妙算”的背后是多少岁月的颠簸、跋涉,是多少日夜的冥思苦想,是他千锤百炼后对三峡库区地质环境的了如指掌。惊诧、信服、感恩,又何止一个巴东,在秭归,在巫山,在奉节……到处流传着崔大师为当地人民指点迷津、排忧解难的动人故事。

据不完全统计,从1991年9月到1996年11月,崔政权在选址上为三峡库区新城建设避免了20余亿元损失。他带领同志们以国内外地质界从未有过的速度,完成了三峡库区迁建新址选择和地质论证初勘、详勘报告,共1000余万字、10000余张图纸。这一个个字、一张张图都凝结着崔政权的心血和智慧。

为了常备无患,做好地质灾害预报和新建城镇运行情况的长期监视工作,在崔政权的积极呼吁下,从1995年开始,库区12个县(市)建立了地质工作站,配备了专职地质员。崔政权为库区的地质安全安上了一双双警惕守望的眼睛。

每年七八月份,是大江大河多事之秋,崔政权总要求综勘局下发红头文件,通知三峡库区的所有地质工作站,同各市、县主管部门一道对长江干支流两岸组织巡查,对可能发生险情的部位超前预报。1998年7月至9月,三峡库区共发生崩滑126起,总体积达2亿多立方米,但因预报及时,均未发生人员伤亡事件。当地政府和老百姓说,有了地质工作站,我们住得放心,睡得安心,工作时不担心。

“山矮人高,水浊心清”,这是库区的一位县领导送给崔大师的一副对联,崔大师在库区人民心中的崇高形象和赤子情怀,跃然纸上。

库区的山熟悉他,峡江的水亲近他。他与三峡人有缘,三峡人因他而有幸。

有两件事是崔大师这一生深感欣慰的:一件事是为三峡库区百万移民找到了一个安稳的家园,另一件事是在工程地质领域创立了一个新的体系。

1935年,崔政权出生于吉林省和龙县一个朝鲜族农民家庭;1956年,毕业于原东北地质学院水文工程地质系;1956年至1990年,从事长江干、支流丹江口、宝珠寺、江口、彭水等10多个大中型水利水电工程的地质勘察工作。他每完成一项工作或工程就立即进行技术总结,提出问题,并针对这些问题学习借鉴国外的先进理论和方法。在这个时期,他写出了几十万字的笔记,为后来出版的专著《系统工程地质导论》积累了宝贵的基础资料。

20世纪70年代初,崔政权的论文《岩溶作用动态平衡理论》在美国华盛顿召开的第28届国际地质大会上,成为“国际水文地质学新进展”专辑的特约论文。时任水电部副部长李鄂鼎和总工潘家铮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1981年9月,崔政权作为国内首批赴日进修生,到日本神户大学工学部土木系进行岩石力学与岩土工程研究。在日期间,后来担任国际岩石力学学会主席的樱井春辅导师对他的影响很大。导师渊博的学识、独特的见解、求知的精神在他的脑海里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他暗暗下定决心,要成为中国的樱井春辅。

数十年来,崔政权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回国后,崔政权建立了“系统工程地质”理论与方法论。1986年此项成果一问世,就被当时的国际工程地质学会主席称为开辟了工程地质学新的领域。该理论先后在清江隔河岩和高坝洲水利枢纽、湖南澧水渔潭电站等工程勘察实践中运用,创造了明显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1992年,他的研究成果被推广到全国水利水电系统。

同年5月,崔政权60余万字的专著《系统工程地质导论》出版了,荣获水利部优秀专著奖。国内外专家对该书给予很高的评价,国内专家们说:“它标志着我国水利水电工程地质和岩土工程跻身世界行列……全书反映出作者站到了当代工程地质学发展的前沿……该书中的某些领域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填补了国内空白。”

当时国内工程地质学有两大学派:成因学派和结构学派。专家们认为崔政权创立了第三大学派,即系统学派。国际工程地质学则有四大学派,即苏联的地质工程学、奥地利的地质技术或岩土工程学、美国的环境途径工程地质学、中国的环境地质学,而崔政权以系统工程地质学创立了国际工程地质学的第五大学派。崔政权因此被载入中外地质学史册。

除系统工程地质理论外,崔政权还提出了滑坡滑动的“起跳点”,斜坡变形破坏的新模式——“坠覆体”等新概念新理论。

1992年,崔政权获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1994年,他被授予“中国工程勘察大师”光荣称号。

通过实践总结与理论研究,崔政权还建立了自成系统的岸坡变形、失稳预测理论与方法论。针对三峡库区,他拟定了“长江三峡工程岸坡变形、失稳监测预报系统”,开创了库区地质灾害防治的先河,引起国内诸多专家学者和国外地学界的关注。

“三峡库区地质活地图”、“库区地质灾害防治第一人”等有关崔政权的美名,在三峡库区,在国家有关部委,不胫而走。

1999年,崔政权的专著《边坡工程》(和李宁合作)荣获交通部科技进步二等奖。同年,崔政权成为中央电视台的“东方之子”,这期节目被特意安排在“五一”劳动节当天播出。崔政权由此走进了千家万户,成为劳动者学习的榜样。

不经几番寒彻骨,哪得梅花吐清香。崔大师卓越的成就源于他几十年如一日的辛勤耕耘。“务实、勤奋、坚持、成功”是他一贯遵循的工作原则。凡接触过崔大师的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上始终有一种奋发向上、孜孜不倦的敬业精神。

一般人能学好一门外语就属不易,崔政权却主要靠自学掌握了日、英、法、俄四国语言,其中日语和英语达到能熟练跟外宾交谈、发表论文的水平。当年考神户大学进修生,为了过日语口语关,崔政权每天早起对着墙壁苦练,最后练得舌头红肿、流血。一本《现代美国口语辅导手册》,崔政权每次回家一有空就捧读。53岁那年,他不知老之将至,又开始学习法语,很快就达到能翻译著作的水平。

细细算来,终其一生,崔政权从来没有休过假,无论是在查勘的车船上,还是在茶余饭后的空闲时间里,即使卧病在床,崔政权依然坚持学习。崔大师不喝酒、不打牌、不下棋,也不喜欢闲聊。他喜欢喝浓咖啡、抽烈性的“555”牌香烟,这都是长期熬夜养成的习惯。为了事业,崔大师一直透支着健康,耗尽了心血。

中国地质大学原校长、中国科学院院士殷鸿福极为推崇崔政权,他对崔政权说:“我们这一代人拼搏的缩影就是你。”长江委综勘局的青年职工最自豪的一件事情是,别人评价自己的身上有崔大师的影子。

张志杰、刘军、单学忠、余满喜

崔政权不唯书、不唯上、只唯实,一身知识分子的铮铮傲骨。当年奉节新县城选址,某专家断言三马山新址建在了滑坡体,新城建设被迫停工。当地政府非常着急,找到崔政权,他顶住巨大的压力,通过勘查分析否定了那位专家的论断,选定了口前—三马山新址方案,并在报告书上签署了明确的意见。此举确保了新城的建设进度和三峡水库135米蓄水如期进行。奉节原县委书记陈孝来提起此事,眼里含着泪花,动情地说,崔大师承担了别人难以承担的风险,尽到了别人难以尽到的责任,实现了别人难以实现的成就,他对科学和事业的追求使许多人只能望其项背。奉节县委常委孙开武说,崔大师不是奉节人,但他以科学严谨的工作态度、求真务实的工作作风、敢于负责的献身精神为奉节新县城的建设作出了卓越贡献,我们要把崔大师写入《奉节县志》,传之后世。

如今,三峡库区的移民城镇大多已经建成或基本建成,并经受住了三峡水库135米、156米蓄水的考验,初步证明了这些城镇选址和建设的成功。

2001年9月,超期服役的崔大师66周岁了,他正式办理了退休手续。同事们都说这下崔大师可以好好歇口气了。可他哪闲得住啊,人退了心没退,继续忘我地工作。他身边的人都说,崔大师的一生都在工作。

论名,他是国内外享有盛誉的地质权威;论利,工资和津贴等收入足够晚年花销,完全可以待在家里颐养天年,但崔大师是个将事业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人。从工作岗位彻底退下来后,他除了参加国家有关部门邀请的会议外,就在家著书立说,对一生的工作进行全面总结,给后人留下了一笔精神财富。

2004年8月中旬,崔大师应邀参加了南水北调西线一期工程关键技术问题考察。考察途中,一向翻山越岭赛过小伙子的崔大师,突然又发烧又呕吐。为了能继续参加考察,他嘱咐同行的单位同事,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单位,也不要告诉他的夫人。

医生检查说肺部有阴影,建议住院观察,但崔大师说:“没事,五六年前我肺部就有阴影,抽烟抽的,没事,没事!”他坚决要求和考察组的同志一道继续考察。

同事和医生都拗不过崔大师,只好让他带药上路。就这样,一路上在车上打着吊针,崔大师一直坚持在海拔4000多米高的地点考察。

考察结束回到武汉,医院确诊,崔大师积劳成疾,身患肺癌。

一个身患绝症的老人,这下总该好好休息了,医生也嘱咐他要静养,千万不能劳累。但崔大师首先想到的是来日无多,他还有很多的事没做完,他要同病魔搏斗,与时间赛跑。

在近一年的休养时间里,崔大师哪是在养病,他是在拼命呢!他每天伏案十多个小时,以顽强的毅力用英文写出了数十万字的专著《立足地表变形信息的滑坡预报系统》。

2005年秋,崔大师已是肺癌晚期。恰在此时,崔大师的专著成为国家科技部和欧盟七国合作的《中欧科技合作第五框架项目》的重要内容,被邀请参加10月在希腊海滨城市萨洛尼卡举行的欧盟第五框架项目“滑坡预警系统集成与优化”第五次会议。

由于夜以继日写书劳累,出国前几天崔大师说话常常吐词不清,妻子和同事都劝他不要去参加会议了,他却说:“我要为合作项目做一个了断。”

10月15日乘火车去北京时,崔大师就感到身体有些不适。从北京飞往萨洛尼卡后,崔大师的反应更明显,说话越来越不清晰,每天表情十分痛苦,饭也不能吃,只能喝点汤水。由于崔大师说话不十分清楚,会议发言就由参加会议的几个同志分别宣读他的报告,崔大师坐在会场上一直坚持到会议结束。

会后安排考察欧盟几个国家的滑坡,这对身体已极度虚弱的崔大师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大家都劝他别去了,他摇摇头表示“坚决要去”。第一个滑坡考察结束时,崔大师的手脚已不听使唤,但他咬紧牙关,告诉自己:不能倒下,一定要考察完所有项目中的滑坡。他知道自己在国际地学界的影响,虽然年届古稀,但却代表了中国老一代工程技术人员的形象,不能躺下呀!

在崔大师考察完意大利东北部的一处滑坡时,他再也坚持不住了……

崔大师不愿留在意大利治疗,他惦记着后面还有几个滑坡要看。在医院住了一个晚上,打了几瓶点滴,他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清晨又和考察团成员一起乘飞机,辗转希腊、意大利、奥地利等几个国家,考察完会议安排的所有滑坡。到意大利罗马机场时,崔大师无力地躺在候机室座椅上,身体感到非常难受,但他十分欣慰:他提交的《滑坡预警系统报告》获得了同行专家的广泛好评。

10月29日,由北京飞回武汉后,汽车直接把崔大师送到了医院。此刻,大师还没有意识到癌症已转移到脑部,他念叨的还是他和欧盟的合作项目。

因病情恶化,崔大师转入上海华山医院伽马刀中心进行治疗。伽马刀手术后最初的那段日子,崔大师自己感觉不错,他满怀信心地告诉前来探望的同事:“假如上帝再给我5年时间,我会把欧盟的合作项目做得更好,因为这关系到国际威望啊!”

病中的崔大师每天脑海里仍思考着三峡库区,眼前常常出现幻觉:巴东的黄土坡、白岩沟、西壤坡……奉节的宝塔坪、莲花寺、三马山……秭归的茅坪、剪刀鱼、范家坪……一幕幕像放电影似的浮现在眼前。三峡库区的山山水水、星罗棋布的新城新镇,都连着大师的心,系着大师的魂……

直到去世前几天,崔大师每天依然牵挂着欧盟合作项目,那是他十多年来对三峡库区环境地质工作的总结,是他总结后创造性的立论。

弥留之际,他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嘴唇微微蠕动,似乎还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说……

大师带着遗憾走了。他放不下心爱的事业,离不开魂牵梦萦的库区。他没能看到移民城镇的最终建成,没能等到三峡水库的最终蓄水。

无需树碑,那库区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新城就是一座座丰碑;何需立传,大师的功业永远镌刻在库区人民和水利人的心中。

斯人已逝,风范长留。大师的精神永存,似古老的三峡,历久弥新;大师的生命不朽,像奔腾的江水,昼夜不舍;大师的事业常青,如薪火相传,继往开来……

◇本文发表于2009年9月22日水利部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