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个小蠢货见我问他的名字,一脸才想起什么似的忙回道:“恕在下孟浪,小生姓柳名归客,《柳枝辞》的柳,名字也取自诗中'一帆归客千条柳'的'归客'二字。今年十七岁,扬州人氏,家里经商,此次是跟随兄长………”
“………哦。”我见他又啰嗦起来,不想再听了,面无表情地回了句。
他见我有所回应,便也忙着笑问道:“不知救命恩人姓甚名谁,在下日后也好报答。”
见他一脸期待的盯着我,眼都不眨一下,不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回道:“……张浮生。”
他听我说完,一脸兴奋地问道:“可是弓长张的那个张?浮生又是哪个浮生?莫不是'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的浮生?”
“……是。”我敷衍地回着,根本就不想再搭理他,起身去拿止血的白药。
那小子当即跟了过来:“浮生,浮生,真是个好名字啊,小生记得这原是出自《庄子·外篇》里《刻意》一文中的吧!文中有言:'其生若浮,其死若休',意为短暂虚幻且不实的人生,仅二字就可展现出庄子'天道无为'的思想理念和精神境界。
不才记得全文主要是以讨论修养为主,表达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修养要求,只有'虚无恬淡‘才合于'天德',因而也才是修养的最高境域………吧啦吧啦吧啦……”
这小子说个没完没了,像个苍蝇似的在我耳边嗡嗡直响,烦得我他娘的恨不得把他给活活掐死。
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冲他吼道:“闭嘴,再他娘的让我听见从你嘴里蹦出一个字来,老子就把你的嘴给缝上!”
“………”他虽是一脸委屈,但还是乖乖地把嘴巴给闭上了。
不过令我更受不了的是,他这次改成用那可怜巴巴地眼神盯着我了。
“………”???妈的,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正上着药,隔壁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我一听,忙匆匆包了一下伤口,披上外衣,朝门口跑去。
只瞧着乳母正抱着孩子在哄,见我过来行了个礼:“少爷。”
“孩子怎么了?我走之前不是还睡得好好的吗?”我接过孩子来问。
“许是想您了,一醒来就要找您。”
我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学着三叔哄我的方式去哄他,轻拍着他的后背温柔道:“小家伙儿乖哈,爹爹在呢~爹爹在呢~”
那个小家伙小手小脚的可爱极了,一头扎进我的怀里不断地蹭着,嘴上还不时地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令我瞬间心情舒畅了起来。
“救命恩人,您有孩子了?”我正哄着小娃娃,只听柳归客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略有些惊讶地问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啊?”我抱着孩子忍住了骂他的冲动,不耐烦地低声质问道。
他见我的语气比刚才一下柔和了很多,腆着脸凑过来笑问:“不知是位公子还是姑娘呢?”
???关你他娘的屁事啊!“………男孩。”我翻了个白眼咬牙回道。
“小公子如何称呼啊?”他好似瞎了一样,没看见爷爷我的脸上已经在下逐客令了吗?
不过他这句话倒是把我给问住了,“………”我他娘的还真不知道这孩子叫什么,对哦,是该给这孩子取个名字了。
可叫什么好呢,我不禁陷入了思索,突然想起《庄子·渔父》有云:'礼者,世俗之所为也;真者,故受於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圣人法天贵真,不拘於俗。'然这世间最至纯至善,至真至性者无非这襁褓之婴,抑或许只有这般模样,才能称得上是'人',此后,人人就都逐渐成了那披着人皮的'兽'。
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酸涩,哎……愿这孩子可以永保这颗赤子之心。
'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那便叫'守真'吧,愿他可以'慎守其真,还以物与人,则无所累矣'。
“救命恩人?救命恩人?”柳归客见我出神,不理他,便出声对我喊道。
我回过神来,心中百感交集,只看着怀里的孩子叫了句:“守真。”
话音刚落,那孩子竟突然笑了起来,似乎知道我在喊他。见状,我心中大喜,不由得又连喊了两声道:“守真?守真!”只瞧他笑得更加开心了。
“守真?'之子秉高节,攻文还守真。'看来救命恩人对令郎寄望颇高啊,且令郎一看便是龙驹凤雏,假以时日雏凤清于老凤声,未可量也。”
奶奶个腿儿,瞧这马屁拍的!这他娘的还是个屁大点儿的娃娃能看出什么来?
我白了他一眼,骂道:“滚蛋,放个屁都是香的。”然后抱着孩子下楼了。
午膳刚过,楼下便显得冷清了起来,仅剩两个仆人靠在门边的桌子旁躲懒,眼瞧着他们打起盹儿来。
外头的天空格外昭彻,阳光洒在屋檐下的一块石阶上,只瞧着一只老猫在那懒洋洋地晒着肚皮,脩嫮的午后鸟语花香,一派祥和宁静,令人煦愉不已。
我抱着孩子半坐在客栈斜对过茶馆儿不远处的一个摇椅上,用斗笠将孩子半掩着小憩。
睡得正惬意,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嘈杂,我不得已睁开眼来。
就瞧见离我不远处有一群人正在打架,真他娘的煞风景。
反正有免费的热闹不看白不看,不过当我仔细看清后,倒又觉得颇有些意思。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在打群架,更准确的来说,像是一个人在揍一群人,只见中间那人一袭黑衣,身材纤瘦,半梳着长发,远远儿看上去倒像是个姑娘的模样,不过随后这个念头就被我给打消了,因为他人看起来也未免过于高了些。
正想着,就瞧他从包围圈儿里撕出了一个口子,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那人竟他娘的朝我这儿奔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乌泱泱地一群追他的人。
只见黑衣人离我愈来愈近,一时之间,瞧着他我竟觉得那人他娘得怎么那么眼熟呢?
还未来得及细看,就被他一下子给我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吓得老子慌忙抱紧怀里的孩子,去挣脱他的手,却没想到,他死拉着我就跑。
???!!!这他娘的真是点儿背到家了!奶奶的,羊肉没吃到,反倒惹得一身骚。
我转头一看,心想这下可完犊子了,要是不跑,肯定会被后面那群人当成同伙给活活砍死不可。
也顾不上别的了,被那王八蛋拉着,撒丫子就跟着跑了起来。
“你有病啊?”我恨得牙根直痒,冲那人破口大骂道。
只见他一回头,与我四目相对,顿时让我恍了神,这家伙不就是那日在园子里撞到的那个'鬼'吗?
好像还是二叔的朋友吧,他怎么来这里了?难不成是二叔?
我脑子乱做一团,边想着边打量起他来,一双眼睛清澈明亮,极黑的瞳孔反衬得巩膜过于白了些,侧面看去睫毛长得像把小扇子,以为是单眼皮,眨眼之间才发现原来是内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