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旧时
长乐宫内。
沈幼清环顾了一下四周以后，才将自己头上的斗笠给放下。
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那阴阳面说起来的确还是有些骇人的。不过…在沈幼清的心中，这世上真正能够让她觉得骇人的东西，却是人心。
柳氏当初对她的确关怀备至，每逢节日的时候进宫请安，带着不少的礼物不说，还美其名曰怕沈幼清在宫里头会觉得寂寞，偶尔让沈黛住下，也好陪陪沈幼清能说说话。
那时沈幼清其实没觉得什么。
她很小就入宫了，对于继母柳氏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感情。
只是觉得，她能够做到逢年过节就带着礼物入宫，有的时候甚至还遇上下大雨甚至下雪的天气，都从来没有一次缺席的，这份毅力实在是值得人钦佩的。
至于沈黛嘛，当时跟在柳氏身边的时候，看上去也只是一个格外乖巧的小姑娘而已。
沈幼清当时忙着跟着太傅学习怎么处理国家大事，自然也就没空陪着沈黛玩，都是让小宫女给带着玩的。
经常等到沈幼清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回到椒房殿的时候，小宫女那儿就说，沈黛已经先歇下了呢。
姐妹俩之间的交流，其实也挺少的。
国家的担子压在了沈幼清的身上，她自然无暇顾及那么多别的事情。沈黛在椒房殿具体是怎么过的，说起来现在的沈幼清竟然没有什么记忆了。
就记得那时候，她书架上的书，沈黛都不喜欢看。
没法子，只能从宫外头找一些话本子回来，给沈黛解闷。
她那时也说，若是沈黛觉得宫中憋闷无趣的话，也能回去的，她不会觉得什么。不过…沈黛自己确实坚持留下。
至于柳氏和沈黛那儿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生出了别的心思的…沈幼清其实并不知道。
或许是不知何时就看中了利益，或许也有可能，她们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这个去的。
长乐宫，沈幼清以前也来过。
椒房殿和未央宫的边上，就是长乐宫。似乎从她还是皇后开始，这儿就是一直空置着的了。
这儿也是一处宽敞的地方，就是没想到，这里还算富丽堂皇，建安帝那儿竟然也没舍得将这一处宫殿拿给“心爱”的淑妃住？
如今她这么一个容貌丑陋，甚至还怀有奇怪味道的公主住在这儿，也不知道那些个嫔妃们知道了以后，会不会咬牙切齿？
这么想着，沈幼清觉得有些神清气爽。
重新醒过来以后，她其实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儿想不通。
想不通以前那么兢兢业业地为了建安帝匡扶大周江山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当时祖父还在世的时候，对自己的那些教诲吗？是因为他将自己的忠诚，在沈幼清很小的时候就灌输过来了吗？
沈幼清只记得，当时她见到建安帝的时候，建安帝是一副羞涩的样子。
沈幼清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是那样，后来才知道或许是他那时候已经知道，妻子这个词语的含义了。
可惜当时沈幼清见到建安帝的时候，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往后便是你的皇后了。我祖父说，让我们在一处跟着太傅学习，我以后也能够帮你处理朝政，分担你的负担。”
“大周的天下得来不易，我们要勤勉一些，知道吗？”
建安帝当时是什么样的表情，沈幼清记不清楚了。
总之…
她或许是一个合格的掌管六宫的皇后，或许也是一个帮衬了他守护大周江山的人，但应该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吧？
沈幼清以前没有想过这些问题，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可笑。
建安帝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到现在竟然都不知道。或许就跟她之前想的一样，她表现得太过厉害，建安帝觉得“自卑”了吧？
可沈家儿女，哪儿有泛泛之辈？好似沈黛那样的…分明是早已不知道被柳氏给教养成了什么样子了。
一时之间脑袋当中思绪万千，沈幼清在长乐宫走着走着，就要走到长乐宫的外头去了。
长长的宫道上，似乎能够听得见外头车辇的声音。
沈幼清循着远处的声音望了过去以后，就见那似乎是建安帝的车辇，他好像…从他的未央宫里出来了。
“那是皇上的车辇吗？”
沈幼清往远处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身边的小宫女。
这小宫女倒是稳重落落大方，看得出来是个能办事的。沈黛那儿…这么多年了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是皇上的车辇，看着样子，应该是往淑妃娘娘那儿去了吧？”采薇这么回答着，又道：“公主也不必担心，咱们既是住下了，皇上总会来的。”
沈幼清觉得哭笑不得。
她对此却并不担心，反而还盼着建安帝别来才好。
她这样的容貌，建安帝那样喜欢美丽事物的人，绝对是无法接受的。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将自己留在宫里，怀揣着的是什么样的心思？
倒是这个采薇，看上去一副为自己打算的样子，难不成竟不是沈黛那儿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么？
毕竟方才采薇那话听上去，实在是有几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意味了。
“无妨，我只是好奇而已。”
沈幼清转身，就道：“不如，你给我讲讲宫里的事情？其实我原先听说沈贵妃很得宠，可是今日看来，其实最最得宠的应该还是淑妃娘娘才对呀。”
“既然这样，那宫外又为什么会那样传言呢？”
采薇听了这话，脸色就变了变。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了，即使是在月色之下，沈幼清都能够明显瞧见采薇的脸色是变了变的。
由此可见，她的变化实在是很大的。
“公主怕是对咱们大周的事情不了解吧？公主可知道先皇后？皇上他，很是敬重爱重先皇后呢。”采薇说起这个来，就是叹息。
“可惜，先皇后当时因为自己哥哥战死沙场，痛不欲生，后来去了妙慈庵里头静养。结果身子没有好起来，就薨逝了。”
沈幼清默了默，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当然知道了，便点了点头道：“我自是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