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灵巧的手
老人的确没有说错，虽然屋子中的灯光比屋子外的月光也明亮不了多少，虽然厨房也不过是楼梯角落临时堆起的砖头架起来的炉子，虽然所有的菜只有一盘熏肉炒菜梗和一大碗菜叶汤，用来当做饭食的也只有干硬的烙饼，可是当饭菜的香味从满是烟火的炉子中端到陈旧的餐桌上，代号1874就知道老人没有说错。
饥饿的感受，代号1874本来是没有概念的，可是当闻到那股香气，他的本能就告诉他，他想要吃下那些饭菜，特别是在老人和小女孩热情地催促他快点吃的时候，他更能体会到饥饿的感觉了。
老人说：“快吃吧，孩子，虽然东西不是很好看，但是它能填饱肚子不是？”
小女孩好不容易用筷子夹起一块熏肉，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送到代号1874的碗里，才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小女孩笑着说：“奶奶一个月才给我做一次肉哦，这次幸好大哥哥你来了，这个月我就可以吃两次肉了。”
老人也笑了：“傻孩子，奶奶也想给你天天做，可是你总是不乖，我只好一个月给你做一次咯。”
小女孩嘟起了嘴说才不是，忽而眼珠子一转，狡黠地偷偷笑着，因为她看到一块熏肉从菜梗堆里露了出来。
这顿晚餐是代号1874苏醒以来第一次吃到的东西，他吃得很开心，也很满足，直到最后他也学着老人的样子，将最后的烙饼沾着盘底仅剩的菜汁吃下去，老人看着他的眼神中便有了更多的笑意。
小女孩家的夜晚更加安静了，月亮正当空，星辰正热闹，只有风声和虫鸣声，就连那些残垣断壁也裹在了黑暗中，让人恍惚间忘了这里残破的忧伤。
这里周遭一片黑暗，在遥远的天际上却浮起了一团比月光还要明亮的光晕，小女孩告诉代号1874说，那里就是城市，很多人的城市。
小女孩叫做淼淼，这是她在代号1874手心里用手指画出来的，一个水一个水的画，一个水一个水的数，直到数够了六个。
淼淼笑着说：“奶奶说我生来就不够水用，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是不是很好？那么多的水。”
代号1874也笑了：“你现在身上的水是你体重的百分之七十五，你不会不够水用的。”
淼淼想了一下说：“难怪我每天晚上睡觉都要起来上厕所，原来我身体里有那么水。”
转而忽然站了起来，一面往楼下跑去，一面留下一颗颗清脆的声音。
“大哥哥你等我一下，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代号1874一眼就认出那是一个手机，只是已经残损出了问题，失去了通讯联网的功能，只能用来放一些手机中存储的歌曲和视频。
淼淼并不是要给代号1874看这个手机，而是要给他听里面的歌曲，一首动画片的主题曲，轻快而明亮，就像那角落里歌唱的虫子。
代号1874想起来，今天淼淼哼出来的曲调正是这首歌曲的曲调。
等到歌曲放完，淼淼舒适地用鼻子吐了一口气。
代号1874忽然问道：“淼淼，你想要把它修好吗？我可以帮你修好它。”
淼淼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中满是不置信。
“大哥哥你真的能修好它吗？就连王叔叔也不会修，所以才送给我的。”
代号1874笑了笑，也点点头，站了起来在黑暗的残壁里掰下一根铁筋，将铁筋磨成了一字型螺丝刀的样子，才伸手向淼淼要那手机过来。
淼淼始终惊讶地看着代号1874，从他轻松地掰断只稍微有些生锈的铁筋，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地板上摩擦那根铁筋，而后怔怔的差点忘了把握着手机的手给松开。
代号1874很轻松地就把手机盒子给打开，暗淡的月光下精准地找到了症结所在，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就又把手机盒子给盖上扭紧，再次开机之后，又在手机编程里操作了一会，等到正常开机时候，一个虚拟的人物就从手机镜头上方浮动而起，像翩翩起舞的精灵。
代号1874把手机交还给淼淼：“好了，现在手机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
淼淼始终屏着呼吸看着代号1874的操作，好似不是代号1874在修理，而是她在修理，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打一个喷嚏，就把手机给彻底弄坏了。
直到那虚拟人物的光亮照亮她的脸颊，淼淼才突然哈的一声，笑着一把接过手机，握紧收在了怀中，在代号1874脸上亲了一口，而后高举着手机在天台上来回地跑着。
“大哥哥你太厉害了，比王叔叔还要厉害，你是世界上第一第一第一厉害！”
代号1874也笑了，大笑了起来，月光因为他们的笑声而更加明亮，星辰也因为他们的笑声而更加喧闹。
夜很长，慢慢的更加寂静，慢慢的更加清冷。
淼淼已经在代号1874怀中沉沉睡去，终究是小孩，漫漫长夜并不需要她这样年纪的小孩来守护。
代号1874没有睡去，也没有困意，他在这天中刚从漫长的睡眠中醒来，又怎么还会有睡意。
黑暗从东方开始变得最为深沉，光明也从东方开始升腾而起，一个不察觉之间，旭日已经从地平线上跳了出来，把所有的黑暗都驱散。
光明本来是如此美好，映照在这一片废墟上，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新的一天到来，这里的人就意味着新一天苦难的继续。黑夜虽然夺走了许多人的希望，可是白天呢，又给这里的人留下多少希望？
幸好代号1874还没来得及体会到这片地方的悲哀，他沉浸在清晨柔和的阳光中。淼淼在他怀里将脸颊翻转过另一面，轻微的呼吸，恬静的神态。她还没有醒来，却也不愿错过清晨的阳光。
代号1874又笑了，在过去一天中，他唯一学会人类世界的语言恐怕就是笑容了，笑能够表达自己内心的满足和喜悦，同时也能够给别人喜悦，也能够获得别人的信任。
忽然间，代号1874就听到了一阵急促而谨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是楼下开门的声音，不一会是一阵低声的交谈声。
“小王，你这是真的要走？”这是淼淼她奶奶的声音。
“七奶奶，我要走，这里已经没有希望了，我必须走。”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年轻的声音。
“你应该走！我老了，走不动了，如果我的脚还利索，我也会带着淼淼走，你说得对，这里已经没有希望。”
“七奶奶，我......”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我这一走恐怕就不会回来了。”
“什么？那你妈妈......”
“就是她让我走的，我不应该走，可是她......”
“我明白，她做得对！老人不应该拖累了年轻人，你去吧，只要我还活着，你妈妈就会活下去！”
“七奶奶，那我......那我走了！跟淼淼说一声，说王叔叔不能再陪她玩了，让她......让她忘了我这个叔叔吧！”
“你说的什么话！无论你是死是活，我们永远会记得你的，到了最后，我们都会在那里相聚！”
谈话声就此结束，一会后，脚步声逐渐远离，楼下关门的声音在许久之后才响起，而后是一阵绵长的叹息声。
“苦命的人啊，老天要对我们惩罚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