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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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经常听到人们把惯例和社会法则当作人类愚蠢的暴政来加以嘲笑。事实上,它们是非常重要的规律,就如同地心引力一般,是早于人类社会就存在的,人类的到来则使其显露、成形。在所有的野生动物中,我们都可以看到这类法则随着物种智力的成长而逐渐生成。

当新来的母鸡或母牛出现在农场院内,她必须找准自己的位置,也就是说,必须根据自己的综合素质来确立自己的地位。比她早来的同类们早已据此排好了座次,在这个座次中,谁要是想往上爬,谁就必须打败位居自己之上的同类。新来者也一定能在这类座次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只是在找到之前,她必须不停地战斗。

毫无疑问,在大多数情况下,力量、勇气和行动是动物的立身之本;但有时候,智慧和知觉的敏锐则更为重要。一群野生动物中谁能做老大?并不一定是最强壮或最凶猛的那个——他或许能强迫或驱动其他动物,但却不能领导他们。和人类一样,动物领袖也不是通过形式上的选举来产生,而是由漫长的时间考验来拣选:谁要是能让其他动物都相信他就是最好的领导者,谁就能成为领袖。他的统治需要得到全体被统治者的同意,最后的结果必定是全体动物的一致意见;要是有谁不想服从的话,完全可以自由离开。在很多群居动物中,那些凭借自己的胆略和英勇通过了无数考验,并以自己的远见卓识激励了其他动物、让他们深具信心的领袖们,往往并非最强健的雄性动物,而是年长的雌性。这种情况在麋鹿、水牛、黑尾鹿黑尾鹿(Blacktail Deer),学名Odocoileus hemionus,因尾白有黑尖而得名,分布在北美州西部的草原、农地到林地边缘。和夏天成群的大角羊中尤为普遍。

冈德峰上的这群羊由六七只母羊、三四只一岁左右的小羊羔和一只两岁左右正茁壮成长的小公羊组成。这只小公羊才刚开始为自己慢慢长出来的羊角扬扬自得,正处于所谓的“野羊期”;他是羊群中个头最大的,但远非最重要的。这个群体的领袖是一只睿智聪敏的老母羊;不是试探过细尖角虚实的那一只,而是一只个头更小、羊角短且粗硬的母羊,她就是小坏蛋皱巴角的母亲。

在羊群眼中,领袖——皱巴角的母亲——不是接受大家臣服的王,而是引导大家走向安全的智者;尽管他们并没有这样称呼她,但他们心里是这样认为的,因此我也就称她为“聪明羊”吧。

细尖角是只非常活泼的羊,她正当盛年,冷静、聪慧,视觉、嗅觉和听觉都很敏锐,而且总是小心警惕。她每走三步便会抬起头来四处张望,要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或是正在移动的东西,就会目不转睛地观察,直到弄清楚那是什么;有了初步结论之后她还要再次细查,不然就是喷出那种长长的鼻息,让其他羊都静止不动。当然,她所做的也只是所有羊儿都会做的,但她比其他羊做得更好。不过,聪明羊并不比她差多少,有时还先于她发现异常,而且也比她更熟悉这片地区的情况;但她们在禀赋上如此接近、难分高下,很快聪明羊就觉得细尖角对自己的领袖地位构成了威胁。

羊群中还有些古怪的家伙。有只年轻母羊有个懒惰的习惯,即总是曲下前腿来吃草。其他的羊倒没有效仿她,他们隐约觉得这不是个好习惯。实际上,这种进食法会使两只前腿的膝盖(事实上是腕关节)上都磨出巨大的茧块,最后就像带上了“护膝”一样。这些不断增大增厚的茧以及对前腿不恰当的使用,逐渐损害了“护膝小姐”身体的灵活性,她无法像其他羊那样快速地跳到一边然后又跳回来。一般情况下这并不打紧,但有时候却相当紧要。所有借助逃跑来自保的动物都必须学会这种Z字形的曲折跳跃法,它是野兔被狐狸或猎犬穷追不舍时最佳的防身术,是睡梦中的家兔遭到山猫袭击时逃脱的唯一筹码,也是休憩中的小鹿面对扑过来的恶狼时的救命稻草,还是在沼泽地生活的鹬躲开猎枪和老鹰的看家本领。

除“护膝小姐”外,羊群中还有只怪羊——一只神经兮兮的小母羊。她处处唯聪明羊“羊首是瞻”,只有一件事情除外。那就是每当头羊那短促的鼻息声让其他所有羊都立刻变身“岩石”、静止不动时,她不但不会听从警告,立即“冻”住自己,反而四处走动,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