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讲故事的人
一个叫做帕迪·弗林的给我讲述了这部书中的很多故事,他是个小个子老人,有着一对明亮的眼睛,住在巴利索代尔村一间漏雨的小屋里。他总是说“这里是整个斯莱戈郡最高贵的地方”——他的意思是说这里如同仙境一般。然而,其他人则认为这里仅次于德拉姆克里夫和德拉姆黑尔。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在为自己煮蘑菇;再次见到他时,他正在树篱下睡觉,梦中还带着微笑。的确,他总是很快乐,尽管我能在他的眼中发现一丝忧郁;当它们在布满皱纹的眼窝中向外打量时,他的眼睛像兔子的一样灵活,这种忧郁纯粹与生俱来,所有的动物都是这样。
然而,在苍老、古怪和耳聋带来的孤独中,生活中总有许多让他感到沮丧的事,散步时,孩子们总聚拢在他的周围。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如此信赖于快乐与希望。例如,他热衷于讲述圣高隆如何取悦母亲的事。“母亲,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圣徒问道。“更严重了。”母亲答道。“愿你明天更严重。”圣徒说道。第二天,圣高隆又来了,两人的对话与前一天一模一样。第三天,母亲却说:“感谢上帝,我今天感觉好些了。”圣徒回答道,“愿你明天能更好些。”他还热衷于讲述上帝在最后的宣判日奖励善者和把恶者抛入永不熄灭的烈火中时如何露出同样的笑容。他见过许多令其快乐或者悲伤的奇怪情景。在我问他是否见过仙女时,却得到了这样的答案,“我见过,就在河边,正在用手拍打河水呢。”
拜访帕迪·弗林后不久,我就把他的故事和话语几乎写满了整个笔记本,现在我把他的故事重新抄写了一遍,中间只是改动了几个词语。现在,我后悔地看着笔记,因为最后的那几个空白页已经永远无法填满了。帕迪·弗林死了;我的一位朋友送给他一大瓶威士忌,虽然大部分情况下,他是个清醒的人,但见到这么多酒时,他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澎湃的激情,他喝了几天,然后死掉了。由于年龄和艰难岁月的缘故,他的身体已经衰败了,再也不能像年轻时那样能喝了。他是个出色的讲故事的人,和一般讲传奇故事的人不同,他知道如何在故事中向人们道尽天堂、地狱、炼狱、仙界和人间的意义。他生活的世界并不小,了解的东西也不比荷马少。或许,借助于像他这样的人,盖尔人能够重新唤起那种古朴而丰富的想象。文学难道不就是通过象征和事件来表达情绪吗?为了表达情绪,仅仅有这么个荒芜的人间就够了吗,再不需要什么天堂、地狱、炼狱和仙境了吗?如果没有勇者将天堂、地狱、炼狱和仙境融为一体,甚至于将兽头安在人的身体上,将人类的灵魂塞入岩石,那么情绪该如何表达?讲故事的人呐,让我们出发,抓住任何心灵渴望的猎物,不要害怕。这一切皆有可能,这一切都是真的,人间只是我们脚下的一粒尘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