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流言不可信
等到崔庚与老鹞子率领后续部队进入武兴城，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而崔癞子所率领的前军，在进入武兴城后，只停留了不到一个时辰得时间，留下五百士兵驻守，又将原先武兴城剩余的六百余名守卒（实额），编入了前军的队伍中，便再次向西郡出发了。
这倒是让那些武兴城中急于表功的大姓，乱了方寸。
他们本想以献城之功，与这位崔姓将军拉近些关系，却没想到，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
就在众人失望的时候，下人来报又有大军进城了。
重新整理了心情的武兴诸姓，急忙携着重礼前去拜见。
......
太守府，老鹞子端坐于府衙大堂之上，崔庚与田和尚分列两侧。
武兴郡的郡丞兼长史，姓氾，是一个看上去颇为干利的中年人，此刻正恭恭敬敬的在堂下向着新的主官汇报武兴郡的民事工作。
郡丞与长史分为太守属官，本应一掌民，一治兵，只是如今乱世当道，一郡之兵权尽归太守所掌，这样一来便分弱郡丞与长史的职权。
武兴郡又是一个下郡，因此便只设了丞一人，领长史职，治民事。
一郡民事，涉及到工农吏税学等多个方面的曹事，汇总到一起之后便是一系列枯燥乏味的数字。
武夫出身的田和尚与老鹞子二人，对于这一场汇报听得是昏昏欲睡，只感觉头都大了两圈，眼皮子不住的打颤，偏偏堂下的郡丞讲的认真仔细，两人又不好打断，只好不住的向一旁的崔庚使眼色。
工作汇报这种事情，崔庚前世没少经历，本身就十分枯燥，但又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作为掌管一地民事官员来说，这些都是他们的工作日常。
崔庚感受到了身旁连人的怨念，不过他也没有冒然打断对方的回报，而是转而问道：
“氾郡丞，武兴郡其余诸县的情况就暂且搁下吧，便是郡丞说的在详尽，吾等心中也没有概念。”
“那不知将军想要了解哪方面的情况？”这位氾郡丞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崔庚看在眼里，心道：“果真是人才啊！”
“郡丞不妨说说武兴城的情况，比如武库尚有多少存余兵甲，粮仓现有多少存粮，嗯......还有城中大姓宗族又有几家，以何为业？”
氾郡丞闻言颇有些耐人寻味的看了堂上三人一眼，才侃侃而来道：“城中武库原有铁甲、皮甲等各类甲胄七百余副，旬日之前右将军刘肃前来武兴调兵之时，征用了四百余副，目前库中尚存明光铠三副，玄甲五十余副，普通铁甲八十余副，皮甲百副。”
听闻武库之中尚有两百余副铠甲，老鹞子与田和尚二人眼中一亮，便是崔庚也为这意外的惊喜而感到高兴。
而且有超过一半的铁甲，尤其是仅玄甲便有五十余副，这些甲胄都能够武装起一支千人的军队了。
至于说三副明光铠，那玩意儿动辄便是好几十斤重，普通的士卒穿了走路都困难，也只有具装奇兵或者是瘦皮猴儿那等壮汉才适合这种防具，再说也只有三副，武装骑兵是不可能了，倒是能给瘦皮猴儿准备一份礼物。
堂下氾郡丞继续道：“库中尚有刀枪矛各类兵器近千柄，长弓八十把，箭矢两千余支，军鼓两面，铜钲一个。”
听到这些数字，老鹞子田和尚二人哪还有困意，只留下泛着亮光的双眼，恨不得现在就去把武器拿到手。
只是看崔庚依旧在认真的听取对方的汇报，两人一个作为一军主帅，一个是后军大将，也只能安奈下来静静等待。
“粮草呢？”比起武器，崔庚更关心的是粮食，没办法，他们这支队伍来者不拒，像滚雪球一般壮大，原先的一千石粮食已经快要见底了。
只听氾郡丞道：“常平仓中尚有粟米两千六百石，彘六头，羊百二十只，马场之中尚有草料千斛。”
两千六百石粮食，够五千多人的大军吃半个月了，一百二十只羊，怎么也能有个小一万斤的肉，就是猪有点少了，一头猪最少也有三百来斤肉的产出，若是有个百十来头......
这也难怪，一者养一头猪太费粮食，别说是战乱年代，就是太平年景，普通人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哪里会有剩饭剩菜去喂猪，就是挖一些野菜，但凡猪能吃的，人也差不多能吃。二来，猪肉的那股子膻味，就让百姓望而却步了，而且古代的猪大多都是吃粪便长大的，也就是社会的底层人才会吃猪肉。
还有上千斛的草料......等等！
“氾郡丞，武兴郡有马场？”
氾郡丞似乎知道崔庚关心的是什么，不慌不忙道：“正是，这马场本是郡守府与当地大族合办的，原先尚有各类马种近两百多匹，只是也被刘肃征调走了，如今只剩下一些草料了。”
崔庚闻言不免有些失望，听说武兴郡有马场，他还想着能再组建一支骑兵呢！
氾郡丞将崔庚的失望之色看在眼中，顿了顿又言道：“将军若是对战马感兴趣，不妨去寻乌氏。”
“乌氏？”
“不错，河西之地有三大家族以贩马为业，乌氏便是其中之一，武兴郡的马场便是在乌氏的帮衬下才建起来的。”
崔庚心中一动，道：“氾郡丞不妨为吾等说说这武兴城里的大姓。”
接下来，氾郡丞有不厌其烦的将武兴城里的著姓简单梳理了一遍，不得不说，这位氾郡丞绝对是位称职的属官，武兴郡大小情形了然于腹中，倒是省了崔庚不少麻烦。
这倒让崔庚对他的兴趣，超过了武兴著姓。
眼下乞活军里，就缺这样的干吏，能将大军的后勤打理的仅仅有条。
与之相比，眼下乞活军中管着后勤粮草的刘老二就有些赶不上趟了，不过刘老二毕竟只是一个账房，如何能与高门大姓子弟相比。
不错，这位氾郡丞崔庚猜测其出身也不简单，氾姓本就少见，而又在河西之地，还能担任六百石要职的氾姓子弟，那就只能是出自敦煌的氾氏了。
崔庚有心将这位氾郡丞拢到麾下，不仅能给己方添一干吏，且对于后续的发展也有帮助，即便自己猜测错误，此氾非彼氾，那也没关系，只凭其人之能，就值得自己去下功夫了，起码眼下乞活军中无人能有其才干。
就在崔庚心中思衬该如何将这位氾郡丞拉拢过来之时，对方反倒先行开口了。
“几位将军，恕氾某多言，敢问贵架是否不会在武兴久驻？”
崔庚心中又是一惊，与另外两人相视一眼，才似笑非笑道：“哦？氾郡丞缘何有此一问？”
只是还不待其回答，便有守卫堂前相报说，有武兴城士绅前来劳军，欲拜见将军。
崔庚见状，向氾郡丞道：“此间事已闭，有劳郡丞替吾等将来客领至偏院先做招待，待吾等稍做些准备。”
氾郡丞连道了声不敢，便往府外而去。
崔庚又问向老鹞子道：“渠帅，这些士绅吾等是见，还是不见？”
老鹞子并不擅长此事，只道：“吾并不擅长此类事情，由军师做主便是，左右大军也不会在此常驻，吾二人不妨先去接收了武库粮仓，做好开拔准备。”
崔庚颇有些无奈，知道两人是想将这堆烂摊子扔给他，不过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毕竟他们的时间很紧，不能都被拖在此处。
待二人离去后，崔庚喊来太守府的小吏，命厨房准备一席酒菜。
却是没有立刻去偏院，而是在大堂的门槛上坐下，沉思起来。
直到午时将近，衙吏来通禀说酒菜一备好，崔庚这才起身姗姗往偏院而去。
一进院门，崔庚便爽朗一笑，道：“诸位，崔某来迟，让诸位久候了，崔某命人备了一席酒菜，咱们边吃边谈。”
武兴诸姓宗主在此处已经等候了将近一个时辰，却迟迟不见人来，心中已经有些不耐，他们都是地方豪门，便是换做往日太守也不敢如此怠慢，好在氾郡丞为人玲珑八面，看看将这些人稳了下来。
如今听闻崔庚的声音响起，氾郡丞也是松了口气。
而那些宗主们此刻也已起身，往厅外看去，见来人如此年轻，倒不免有些吃惊！
氾郡丞自觉向诸人介绍道：“诸位，这位是崔庚崔长史。”
长史，是崔庚临时给自己编造的职位，毕竟军中并无军师一职，挂一个职位也好行事。
见来人只是一个行军长史，而非主将，众人都有种被轻慢了的感觉，只是面上不好变现罢了。
纷纷近前攀附道：“崔长史如此年纪，便身居一军长史之位，当是年轻有为啊！”
“不错不错！”
“果真是仪表堂堂，有人杰之资！”
一堆马屁过来，便是连崔庚都被整的有点懵，这些个宗主没一个是简单的，都是属狐狸的。
有下人上好酒席，崔庚做请道：“大家都请入座，让诸位久候，崔某之过，待会儿自罚一杯以作赔罪！”
“崔长史，怎不见关将军前来？”
“我家将军尚有要事，无法脱身，只得让崔某先行前来作陪了。”
众人均知是推辞，倒也没有点破。
接下来便是推杯交盏，宾尽主欢了。
酒过三巡，便有人忍耐不住开口问道：“崔长史，吾等听说前凉王张天赐，如今已为大赢归义侯，此言可真？”
崔庚笑颜回道：“不错！”
又有人道：“听说建元皇帝陛下，欲迁河西大姓往长安，不知......”
其人话还未曾说完，便另有人打断道：“阎宗主，是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岂能当真？”
“就是嘛，先前还有传言说，赢军纵兵抢掠豪富，杀人屠城呢，可如今崔长史与其部下与吾等秋毫无犯，大军严明，可见此言不实，流言不可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