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朋友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月亮像一个银盘悬挂在天空，月亮上的灰色斑点也被映照得格外清晰。同萌高中的后山里不时发出野兽的嚎叫声，黄鼠狼似乎是受了什么惊吓，哧溜一声从男子的眼前一闪而过。”
“香樟树前唯一的路灯艰难的闪烁了两下，‘兹’的一声终于放弃了挣扎。就在这时连月亮都被乌云遮了起来。浓得化不开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男子在黑暗中睁大双眼，试图想看清周围的环境，可这一切都只是徒劳。男子一个人在黑暗中，他想离开这里可脚却不听他的使唤，连腿都抬不起来。他想起来关于学校后山狼妖的传说——”
“传说同萌高中后山有一块石头，到那里许愿总能美梦成真，只因那里压着一只狼妖。那狼妖法力高强万年道行，每到月圆它就会在月亮的吸引下重新睁开眼睛，企图破坏封印。时隔千年，封印的力量越来越弱，狼妖随时可能打破封印再次来到世间。”
“男生越想越怕。就在这时一道光芒射来，他不知是该喜还是忧。眼前的光到底是灾祸还是希望。随着那道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打颤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他的体重，摔倒在地。喊道：‘饶命啊！’”
“你说老半天，到底是谁啊？”尹梦萱终于忍不住打断了陆亦寒的发言。
“我打着手电，上前一看，那个人其实是……”陆亦寒等着尹梦萱期盼的表情，但她始终嚼着口香糖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他也被扫了兴致，只能直接公布答案，“是周佟啦！”做尹梦萱的同桌也做了一个月了，她和后面的段逸楠关系倒是不错的样子，但和身为同桌的他只能算是普通同学了。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好好发挥一下，就被她这样一桶冷水给浇灭了。
“不会吧？周佟？哈哈……”刚才一直装作不在意趴在桌上的段逸楠突然抬起头哈哈大笑起来。段逸楠平时可不太主动和别人说话，这次竟然主动说起话来。他俩看起来水火不容，其实是志同道合，只是不好意思表现得关系好罢了，陆亦寒这样想着。
尹梦萱也跟着笑了起来，陆亦寒绘声绘色的说了那么多，最后还真是个意料之外的人物啊！
尹梦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正在桌上写写画画的周佟面前，蹲在地上仰着脸看着他。周佟忽然看到一团红色的东西闯入他的视线，吓了一跳：“尹梦萱！你干嘛！”
“听说你昨天半夜在学校后面的香樟树那里被吓得摔在地上啦？”低头预习的葛佳琦下意识的抬头，香樟树？半夜？周佟等了多久呀？
“陆亦寒个大嘴公！”周佟愤愤道，“哪里有他说的那么夸张。我没站稳摔了一跤，正巧被他看到罢了。”
“啧啧啧，还不承认。老实交代，这么晚到那里干嘛？”
“哎呀。你别管啦，回你的座位去。”
“哼哼哼，有问题啊有问题！”尹梦萱摸着下巴，一副抓到周佟什么把柄的样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对了！你那么晚去那里干嘛？陆亦寒。”尹梦萱问陆亦寒。
“我还不是因为打工嘛，正巧去打工的路上，从学校外面看到有个人。”陆亦寒回答。
“你不是说半夜嘛！还没路灯，你怎么能看到他？”
“说你语文差还真差，有种修辞手法叫夸张懂不懂？”
“你语文很好似的，上次语文考试考几分啊？说来听听。”
尹梦萱和陆亦寒斗嘴正斗得欢，葛佳琦心里却像翻了五味坛。虽然不知道昨天周佟等了她多久，但时间肯定不会短。本来不知道还可以自己骗自己说他没去，可现在确定他在那里等了自己那么久该怎么办？说对不起？还是装作没听到他约过自己？可她并没有答应要来啊。是周佟自己要等的，要怪也不能怪她啊！只能说他活该，可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自己很卑鄙。但她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心情，特别是在周佟这样的人面前。从小到大，虽然她没有什么真正的好朋友，但稍微有点交流的也都只有一些优秀的学生罢了。
这样内心的矛盾一直持续到中午午饭时间。
葛佳琦看到尹梦萱朝她走过来，按照惯例，她们会到楼顶吃午饭。现在她和尹梦萱已经融洽很多了，有很多话题聊。虽然最初接近这个女生只是为了能有一个保护盾，可以让自己免受夏星雨夏星辰的攻击，而这招效果果然不错。自从她和尹梦萱玩在一起以后两姐妹已经很少找她麻烦了。但慢慢的，现在她觉得自己对尹梦萱不只是普通的想利用她，有了更多朋友的感觉。有苦恼会想起她，有快乐也会想起她，她的红发像是太阳。把她被母亲冰封的心给渐渐融化了。
“尹梦萱，你来啦。等会我有话跟你说。”对于周佟这件事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能商量的人也只有尹梦萱了。
“啊？不好意思。蜗蜗啊，今天中午不和你一起吃饭了。等会下课的时候跟我说好啦。”说完尹梦萱转头，“周佟，你出来，我跟你聊聊。”
葛佳琦一个人被留在座位上，手里拿着饭盒。直到周佟和尹梦萱离开了教室。不一会门外传来尹梦萱爽朗的笑声，并渐渐远去。
葛佳琦打开盒盖，菜和以前吃的每一餐一样搭配得当，菜色多种多样。她让母亲再多带了一些菜，可以和萱萱一起分享，当然她并没有跟母亲说是为了跟朋友一起吃。妈妈一直认为朋友是没有必要的，对学习没有任何好处甚至可能导致负面影响的东西葛妈妈向来抵制。看来以后也不要再让妈妈多带了。
尹梦萱是一条热带鱼，五彩斑斓无拘无束，吸引着周围的同伴向她靠近。连自己这样一只从没有离开过泥土的蜗牛也被她吸引了，还真的成了朋友。蜗牛暗自觉得庆幸，漂亮的热带鱼并没有嫌弃自己。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蜗牛发现她和热带鱼有太多的不同，性格环境甚至于种类。热带鱼的朋友太多了，只要接近她的人都乐于和她成为朋友，但对蜗牛来说她只有热带鱼这一个朋友，这样的不平衡不协调让蜗牛觉得离热带鱼越来越远。虽然热带鱼在远远的召唤：“蜗蜗，来，和我们一起。”但蜗牛害怕水，也不擅长主动接近别人，主动凑到别人的圈子里。如同对待段逸楠的事情一样，既然你要，那你就拿走吧，我放手了；既然你们要萱萱，那你们拿走吧，我放手了。
葛佳琦有些失望，同时也有些庆幸，幸好在自己交出自己的心以前就意识到了这些。刚有些融化的心又被葛佳琦自己冰冻了起来。从来就是一个人的她并不需要在高三这样的关键时刻多一个所谓的朋友。一个人的生活，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也不需要倾诉。本来就是相互利用，一个新来的和一个被欺负的。现在也该面对现实了，该离开了。
吃完午饭收起碗筷。葛佳琦牵动了一下脸部肌肉，虽然想笑，但恐怕比哭还难看吧。又是一次莫名其妙的放弃。除了她自己恐怕没人能理解吧？怪胎本来就不配有朋友这种奢侈的东西。
尹梦萱走了进来，来到葛佳琦的身边：“等会英语课上完我有话跟你说。别忘了啊。”
“好。”葛佳琦淡淡的说。也许不再是朋友，但她还是无法离开尹梦萱这个保护伞的，所以至少被动的聊天是必要的，葛佳琦心里这样想着。
尹梦萱刚走，郎兴就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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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成绩出来了。总分年级第五，英语年级第四。”
同学们没有任何的反应。这样中等的成绩该懊丧还是该开心呢？
“大家怎么都没反应？多么好的成绩啊！”郎兴继续刚才的发言。
好成绩？同学们还是没有反应。不会是说反话吧？一共八个班，年级第五还算好？
“怎么了？平时挺活泼的啊。我们班本来就是混班，开学才一个月我们班就拿到第五名。大家鼓掌！”郎兴自己带头鼓起了掌。
讲台下也终于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其中鼓掌鼓得最起劲的就是尹梦萱。开学伊始帮郎兴背同学资料的她最清楚，除了个别几个成绩好的，这个班基本都是差生组合起来的班级。按照郎兴的理论想要突破50%一本率当然是要从成绩不好的着手，成绩不好的学生才有更大的发展空间。这次第五名可以说已经是奇迹了。
“这次英语课，我们放松一下。”其实又有哪次英语课是不放松的呢？每次都听听歌或者大家相互用英语对话什么，“我们这次看一部美剧《老友记》。虽然有点老掉牙，但还是希望大家能够认真看，课后会提问的。”
“好——”上课看美剧已经是莫大的快乐和恩惠，到底是《老友记》还是《越狱》已经不重要了。
“另外，同学们可以抱着电影院看电影的心情来看。不用按照现在的座位坐，想和谁坐一起就坐在一起，想把椅子放哪里就放哪里。大家动起来吧！”
拖动椅子的声音，聊天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八班。
“我早就说这个老师不同凡响吧。”
“爽的爽的。看片子咯。”同学们议论纷纷。
尹梦萱到葛佳琦旁边，露出她标志性的灿烂的笑容——把周佟赶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边悄悄的对葛佳琦说：“这样好，不用等下课了。等会看片子的时候跟你说。”
“还是上课比较要紧吧？”除了葛佳琦爱学习的心在驱使着她以外她又下意识想把别人推开了，要说起来葛佳琦对这件事还真的挺在行的。
“这种片子只要用耳朵听就好了啦。”
《老友记》开始播放的时候大家才看出了其中的蹊跷，这个片子竟然是没有字幕的！平时看惯有字幕的美剧，现在这个时候完全需要靠自己的听力了。和平时看片子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需要全神贯注在他们的对话上。当然这对尹梦萱和葛佳琦来说都不是什么难题。
“你知道周佟昨天等你等到很晚吗？”尹梦萱说。
这个消息恐怕就是在中午的时候他们两人到教室外面周佟告诉尹梦萱的吧，现在算怎么回事？我也知道我不对，就不能不要说出来吗？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不好吗？反正我们也已经分道扬镳了。葛佳琦心里想着，但她的回答却只有一个字：“嗯。”
“即使不去你也应该跟他说一声吧。”
“可我没有答应他，完全是他一厢情愿啊。”刚刚整理好的心情因为这头红发的介入葛佳琦又乱了方寸，“何况我也不想和任何人有什么瓜葛。”
“包括我？”
“对！包括你！”葛佳琦脱口而出，可说出口的一刹那她又后悔了。但这不是自己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吗？
“我爸爸妈妈就在几个月前刚刚去世。”尹梦萱忽然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葛佳琦听到这个消息有些震惊，“那个讲台上的郎兴，是我舅舅。”
“啊？”葛佳琦彻底从自己无聊的个人情绪中走了出来，这个消息太惊人了吧？他们看上去也像不认识一样啊。
“他晚上经常会梦游。他喜欢顾小萌……”
“等等等等。这个好像有点……”葛佳琦想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劲爆了吧？”
“考试经常放屁的那个人是夏星雨，不是‘大屁’郭志豪。”
“真的？”葛佳琦被尹梦萱的话搞得一起一落，一会想哭一会想笑的。
“这是郎兴有一次梦游的时候一个人在大厅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的时候我在房间里听到的。还有，我追段逸楠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最近我发现我开始喜欢上这个人了。感觉他其实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冷冰冰，他其实只是嘴巴不饶人，爱装。至于我是什么样的人接触了那么久你也应该知道一些了。从来不喜欢听别人的话，我就是我，即使别人再反感我的头发还是红的，耳钉还是要戴这么多……”
“萱萱。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葛佳琦真的被闹糊涂了，怎么忽然一股脑说这么些个奇怪的话。
“葛佳琦，让我做你的朋友吧。”
“朋友？”
“是啊。朋友。”从头到尾萱萱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老友记》的投影画面，虽然班级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的笑声，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笑，“朋友不就是应该能够分享秘密，非常了解对方的吗？”
眼泪忽然流了出来，完全不受葛佳琦的控制。什么两个世界，什么蜗牛热带鱼，一切都成了浮云。朋友，多么温馨的字眼。把这样一个朋友推开，那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其实我是单亲家庭。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我的生活只有妈妈，我也从来没有过朋友。因为妈妈说我只要读书，我爱她，所以我只有读书才行……”
两个女孩趴在桌上聊了起来，葛佳琦第一次不认真上课，也是第一次在生命中拥有了朋友这样的角色。她们时而欢笑，时而流泪。为对方的欢喜而欢喜，为对方的痛苦而痛苦。这样的温暖让葛佳琦第一次体会到了像普通女孩一样的生活。
这节课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她们的话多得就好像汽水的盖子忽然被打开了，泡泡怎么也冒不完。
下课铃响了，大家回到原位。尹梦萱站起身回头说：“其实，周佟人真的挺好的。真的。”说完尹梦萱就走了。
留下葛佳琦一个人，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