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梦醒浮生皆似空
二十年前顾禀叶重伤离世,他最后一个见到过的人除了浮云玉之外,就只有归隐山林的北君了,顾禀叶和银月最是亲近,当初他冲到暗影阁知道了什么,为何在知道了后就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归隐山林消失江湖,这跟自家师父的死肯定脱不了干系。
余疏行道:“前辈是说,让我去寻找隐世多年的北君,他可能是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的。”
浮云玉道:“没错,银月和顾大哥说是知己也不为过,顾大哥很了解银月,银月也很了解顾大哥,当初发生了什么他是一定知道的,去问他是最好的选择。”
路的方向是指得很准,但想要从一个因为这事归隐的人口中知道这件事,恐怕有些难度。如果北君银月是因为顾禀叶的死而选择归隐山林的,那关于顾禀叶为何会离世的真相就是他一生的伤痛,你去贸然的问就等于是掀开人家的旧伤疤,让伤痛再次重现。
想要从银月口中得知顾禀叶的死还是需要废些力气。
余疏行沧桑的叹了口气,闷声道:“这说不定是北君一辈子的痛,我这样贸然的去追问,会好吗?”
那是自家师父曾经的知己,也是自己要尊敬的长辈,这样做真的好吗?他拿不准注意。
浮云玉自然也想到了这层意思,苦涩的道:“可你就不想知道顾大哥是怎么死的吗?除了他一个人知道之外,你还能去问谁?又有谁还可以问?”
没有了,江湖上除了北君,他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问了。
路就在自己脚下,而且只有这么一条,走于不走已经不是他能选择的了,问与不问他没得选。
余疏行道:“我和阿故商量一下,那是他师父,也是我师父生前的挚交好友,我不好轻易的冒犯。”
浮云玉轻叹道:“也好,北君归隐多年,也不知道归隐在了哪座山林,月如故是北君的徒弟,想必北君的归隐之地没人比他更清楚,你好好的跟他说一下,让他抽时间和你一起去问清楚。”
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
余疏行想起了刚才浮云玉跪在坟墓前的样子和自言自语,问道:“前辈避世这么多年,不知道毒圣的存在吗?”
浮云玉负手在一棵桃花树下站着,伸手接住了一瓣落下的桃花,声音苦涩的道:“我一直以为她死在了宗门里,曾回去找寻过她的尸身,可没有找到,我心灰意冷的来到姑苏后听说过江湖上有一个擅长用毒的毒圣手,用毒的手段和她如出一辙,我只是认为相似罢了,直到你告诉我毒圣就是她,一切都不是巧合后才知道她竟然还活着。”
她轻轻的把手指收拢,粉红色的桃花被她握在了手心里,微凉的手心合拢时很是好看。
“可知道了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师父把她推下了深渊,我总不能再把他逼上绝路吧。”浮云玉闭上双眼感受着手心里的微凉,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余疏行静静的听着她说,也不出声打断干扰。
浮云玉深深地摇了摇看似沉重的头,苦笑着张开了握紧的手指,那片桃花还是安然无恙的躺在她的手心里,一丝皱纹都没有。
“我的命都是她给救回来的,有什么好责怪她的呢?这世上谁都可以说她白眼狼、忘恩负义,可我不能,我不能那样说他,我也没有那个资格去说她。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错,她只不过是为了我承担了骂名而已。”
余疏行道:“前辈准备寻找她?我可以发动暗影帮前辈寻找。”
他的一片好心浮云玉心领了,虽然暗影搜集消息是江湖上最快最准确的,让他们帮忙是一件求之不得的事,可浮云玉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
浮云玉抬头望了被桃树遮住只露出一角的天空,解释道:“我想我和她不用寻找彼此也会见到的。”
他正准备跟浮云玉提五册的事,一阵脚步声从桃林里传来,两人纷纷侧目看向来人。
“我说你去哪里了,原来在和药圣前辈在这里聊天呢!”月如故从桃林里走出来。
余疏行走到他的身边,面对着月如故道:“你来干什么?阿筠怎么样了?你怎么不看着她?”
万一那丫头毒性又发作,就哪个闷声发财的驴脾气,不强忍着疼痛才怪。
月如故想起了刚才苏筠是怎么把他给甩开的,瞬间心里冒火得很,自己好心好意的为了苏筠那丫头着想,接过那丫头居然不领情!劈头盖脸的就丢给月如故一句‘我又不是像你一样,受个伤就要主人夜以继日的看着’说完没等月如故开始咆哮就一溜烟的跑进了桃林里。
月如故责备道:“你那丫头简直就是吕洞宾的狗啊,我好心帮她她居然还反过来咬我。”
这比喻用得余疏行无话可说,问道:“你俩又瞎吵吵啥了?”
俗话说得好,鸭子死了嘴壳硬,死猪不怕开水烫,这两个就是最好的比喻,万幸用比喻的人是月如故,要是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的人是苏筠,他肯定会二话不说直接上巴掌,教导苏筠什么叫做学好好学!
月如故板着个脸,想要说的话写在了脸上,‘一副你说呢?’的表情。
余疏行无语的蹭了蹭鼻头,不着边的道:“阿故,行了,我还有问题要问药圣前辈呢,你先把那点事撂一边。”
浮云玉从刚才他们两个开始相互拆台时就默默的站在旁边,对于他们两个的互动尽收眼底。
随即浮云玉像是想到了什么,长辈般温和的一笑道:“阿故,你叫的还真是亲切。”
余疏行身子一顿,转过来对浮云玉道:“前辈见谅。”
浮云玉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回忆道:“你们两个现在的相处融洽让我想起了当年的银月和顾大哥。”
月如故身子一僵,愣愣的道:“我师父和疏行的师父?曾经有什么经过吗?”
余疏行看了他一眼,决定还是告诉他:“北君前辈和我师父二十年前是一对知己,你师父归隐山林跟我师父离世有关。”
浮云玉负手站在旁边,看着两人。
余疏行握住月如故的手,和他四目相对,月如故不明白他到底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余疏行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出山,难道不怕被人识破身份吗?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答案了。”
月如故想起了余疏行在蜀中时徒秋提到顾禀叶时余疏行的失控,和余疏行一路上对顾禀叶往事的追究,会意的道:“找到令尊的离世原因吗?”
余疏行点头,声音低沉的道:“我师父在二十年前重伤离世,我一直弄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可以将我师父伤成那样?药圣前辈告诉我,让我去问你的师父,他说不定知道全部的过程。”
月如故转头看向一旁如同木桩站着的浮云玉,浮云玉深深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余疏行,最后道:“所以你想让我带你去见师父,对吗?”
余疏行不答了,两人之间就陷入了漫长的寂静,越是这样余疏行心里越是发慌,他不知道月如故会怎么想,可师父的死他必须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如故松开握住的手,和他面对面的看着:“令尊和家师是挚交好友,既然你想知道曾经,我有什么办法呢?都是绑在一条藤上的蚂蚱,哪里还有什么你和我。”
原本以为他会不同意的余疏行愣住了,莞尔月如故无奈的道:“谁叫我认识了你呢?我既然能和你走到现在,命都绑在了一起了,还能分开吗?”
一切因洛河边的惊鸿一面,自己之后两人的缘分就已经开始续写了,但现在想要在回到那时,已经不可能了。
流逝的岁月不会破例为一个人停下来,人生中遇见谁是注定了的,改变不了也诋毁不了。
激动之下余疏行猛地把月如故抱在怀里,让月如故狠狠的吃了一惊,随后很自觉的拍了拍余疏行的后背:“怎么了?感动了?稀奇了,没想到冷血无情的鬼魅绝影也是个多情善感的人。”
余疏行轻笑一声:“信那些干什么?看那些江湖传闻不如看我,那书有我好看吗?”
他说这话让月如故感觉心里的某根弦被轻轻的拨动了一下,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月如故拍了拍他的背后,示意他放开:“行了,腰都快被你勒断了,还不准备放手吗?”结果余疏行只是点了点头,手上根本就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月如故想调侃他几句。
“我此生无悔认识你,让我心里最空旷的那一块得到了填补,你若是不放开我的手,我便和你走到最后。”余疏行声音低沉悦耳的在月如故耳边落下。
月如故彻底的僵硬在了他的怀里,一口差点喘不上来呛死,余疏行的这句话让他得到一个有生以来最响亮的惊雷,刚刚想在调侃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松开保住他的手臂后,月如故一脸的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和他一起走了那么远的男人,低声问道:“若是有一天江湖不容我呢?天下不容我呢?”
余疏行给了他一句捍卫的誓言:“仗剑指山河,护你无恙。”
莞尔,月如故低下了看似十分沉重的头,闷声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余疏行伸手将落在他头上的桃花抚落:“你觉得我是认真的吗?”
月如故瞳孔中的水纹震荡了一下,抬起头来:“那你绝对不可以骗我!”
余疏行温和了声音:“绝对不会的。”
但为了你好,我不得不去骗你,那我也没办法了。
不知什么时候,浮云玉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想必是觉得他们两个的气氛独特,自己站在旁边看着有些不太好,自觉的走了。
两人对视一眼,余疏行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对月如故道:“药圣前辈想必是回去了,走吧,回去找药圣前辈问清楚。”
他拉着月如故并肩同行的回到桃花阁找浮云玉。
浮云玉回到桃花阁后正坐在位子上拿着一本医书看得认真,思诺在旁边站着,准备看看主人有什么地方能叫唤她。
浮云玉见她站着也挺累的,眼皮也没抬一下的道:“站着挺累的,你坐下吧。”
思诺连忙摇了摇手,口是心非的道:“不累,一点也不累,主人你误会了。”
浮云玉自然是看出了她脚步都时不时的动了好几下了,就是为了防止站的久了脚发麻,放下手中的书道:“我现在也没有什么要使唤你做的,你先下去歇着吧。”
思诺只好听命的下去歇着,一脸糟了霜打的茄子般垂头丧气的往门外走,恰巧余疏行和月如故从外面走进来,思诺就这样和他们两个擦肩而过。
浮云玉见两人说完事了,来找自己可能还有什么事情没有问清楚,示意他们落座。
浮云玉道:“还有什么问题也一并问了吧,我尽量为你们解答。”
顾禀叶的死着实让她内心深处受到了惊吓,但伤心是占多数的。
余疏行道:“晚辈只有一个事情要问前辈,还请前辈解答。”
浮云玉示意他请说。
见他拿出流光卷,月如故就知道他要说着什么了。
浮云玉在看到流光卷后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带着疑惑的道:“流光卷?”
“正是流光卷,前辈既然是当年五大宗门的后裔,想必也是知道五册的存在的,况且五册中的圣医册如今就在前辈手上,想必对其它的书册也是有些了解的。”
对此浮云玉深深地的点头,作为五大宗门后裔,当初她是对其它的书册有所耳闻的。
浮云玉道:“你是想问我五册的问题?”
余疏行嗯了一声:“前辈可知道五册集结起来可以得到一件什么东西?”
浮云玉摇头:“我不知道,当初的五大宗门各自执掌一卷书册,其中的渊源我只知道是门派的开山祖师的师父留下的,如今也有百年的历史了,想要知道是什么来历恐怕不可能追溯到了。”
余疏行皱起了眉头,几百年的时间怕是不能知道了。
“五大宗门的开山祖师听老人们说原本是五师兄弟,他们的师父当时亲自写了五册功法给他们,这五册功法各有不同,听说是可以集结起来组成什么东西?具体我也不清楚,这故事是老人们说的,都过去百年了,想必早就不是原来的意思了。”
岁月沧桑,风水轮流转,百年前的事早就面目全非了。
“如今五大宗门已经消失于江湖二十多年了,五册也早就遗失不知所踪,想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到犹如大海捞针。”浮云玉叹息一声,实在是有心无力。
余疏行打量着手上的流光卷,问道:“前辈知道当时五大宗门还剩下那些后裔吗?”
浮云玉摇头,都二十多年了,那些人有的说不定都化作了白骨,哪还能找到如今的位置,书册在不在他们的手上还未知。
浮云玉道:“我能帮到你的就只有这些了。”随即转过身从桌子上的一个锦盒里拿出了和流光卷一样是月白色的玉简书册:“这是五册之一的圣医册,我从宗门破灭以来一直守着它,满打满算已经二十多年了,当初要不是圣医册,圣医门又怎会被人盯上,我现在将它转交给你。”说完将圣医册递到了余疏行面前。
余疏行措手不及的接住圣医册,带着疑惑的看向浮云玉。
“我知道你问关于五册的事情是为什么,我大约也是猜到了,有人想要集结五册祸害江湖,对吧?”浮云玉一脸笑意的看着余疏行。
余疏行知道她大概是从他问的问题里猜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也不作遮掩,利索的承认了。
浮云玉道:“我虽然不知道五册集结起来会成为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光是从你们被杀手追杀的情况来看,五册对于那个人来说很是重要,而且顾大哥的死好像也跟这东西有牵连,我这二十年看着这东西已经看累了,里面无非写的就是些治病的方法,到底有什么让人那么的向往?”
害得曾经的五大百年宗门一朝覆灭,往昔的辉煌化作了人们脚下的黄土,消失在了江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