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边江(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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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档案背后

“我看过你的档案了,你没跟我说实话。”田芳语气笃定。边江心里一沉,知道出事了,但仍竭力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表现出惊慌。他弯腰想拿起桌上的档案,却被田芳按住了手。边江直起腰来,直视田芳:“芳姐,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你之前当过警察,是不是。”田芳问。边江紧闭着嘴巴,倔强地看着田芳,然后慢慢坐下,低下头。田芳就在一旁一口一口吸着烟,不催他,也不动气。等一根烟抽完,田芳把烟头用力摁在烟灰缸里熄灭:“不打算说吗?”边江盯着地面,愤恨地说:“我确实考过铁路公安,还考上了。”说着他给自己点了根烟,“但培训第一天就被开除了,就因为我揍了一个混蛋。”边江狠狠吸了一口烟。

“你不就是揍了一个混蛋吗?那也要被开除?”田芳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边江点点头:“其实,我也不用非得离开,但是我那天突然觉悟了,跟着那帮古板教条的家伙没什么前途,关键是没有半点人情味,再说了,天天拿着死工资,挣不了几个钱。所以我就没道歉,没求情,态度很恶劣。他们就把我开除了。”

田芳抿起嘴唇,似笑非笑,问:“为什么昨天我问你,你没说?”边江听完就笑了:“我干吗要跟你们说这个?你们不误会我才怪。”田芳就说,她确实怀疑过他,不过怀疑他是黑龙的人,但没想到调查的结果更让她意外。边江看一眼田芳:“芳姐,你不会跟别人说这件事吧?我是真心想跟着柴哥干,你要是跟别人说了,或者传到柴哥耳朵里,那我可就完了。”

田芳点点头,轻松地说:“好啊,我可以帮你保密,但你要毫无保留地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边江挠挠头,不明白田芳还想知道什么,就说自己已经全说了。“你当警察,离开警校来投奔柴哥,还有你小时候报考武校,全都是为了报仇,对吧?”

边江一愣,眨巴眨巴眼睛:“报仇,报什么仇?”田芳有点不耐烦了:“我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就不用装了。”边江依然很懵,但尽量保持着冷静,同时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田芳说的“报仇”是什么意思:“芳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档案上记录着你上学时打架的事情。我调查了一下才知道,你那次打架是因为有人侮辱了你死去的哥哥,所以才出手伤了同学。而你的哥哥是被人打死的。你后来上武术学校,当警察,就是想有一天为你哥哥复仇。后来你接近我们,也是为了给哥哥报仇。我没说错吧?”

田芳说完,边江才稍微有点头绪了,但“复仇”这个词就有点过了。边江的哥哥,在边江小时候被人活活打死,下手的是三个小混混儿,年纪也就二十岁上下。后来那三个小混混儿没被抓到。这件事对边江的刺激很大,这也是他后来选择做警察的一个动力。至于武校,边江确实上过,那是因为他想学功夫,将来惩恶扬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意识到在这个社会上,并不流行金庸小说里的侠客。于是他考了铁路公安,一心想做一名警察。

“芳姐,都哪儿跟哪儿啊!冤有头债有主,打死我哥的又不是你们。你们也不能帮我找到凶手。而且我说过了,我投奔柴哥,就是为了挣钱。”边江说得理直气壮。田芳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这么简单?”边江点点头:“对,就这么简单!”田芳松了一口气似的,她说原以为边江想让柴狗帮他找到当年打死哥哥的小混混儿,为哥哥报仇呢!

边江苦笑:“我哥是在我老家出事的,那也不是柴哥的地盘,就是有再大的本事,肯定也不好帮我找到那几个小混混儿。”田芳点点头,没再多说。边江突然有些忐忑,小心对田芳说:“芳姐,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柴哥吧?”田芳再次点头,只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边江不放心,就继续问:“芳姐,你答应了?为什么啊?”

田芳不耐烦地瞥他一眼:“你让我帮你瞒着柴哥,我答应了,现在你又来问我为什么,还有完没完了?”她停顿一下,继续说:“我不会让柴哥看你这份档案,就是因为你是我招来的人,我看中的人不会错。”田芳用一种试探的眼神看着边江,“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当然不会,芳姐你这么信得过我,将来我肯定尽心尽力帮芳姐办事。”边江拍着胸脯说道。田芳满意地点了点头,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田芳起身,穿上外套,对边江说道:“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问那么多干吗?总之是你该见的。”田芳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门口。边江赶紧跟着田芳出了诊所。边江上了车,兴奋地问:“该不会,是让我去见柴哥吧?”田芳不禁笑起来:“哈哈,柴哥?那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那是谁?”

田芳无奈地摇着头:“哎,耐心点!我是要带你去见你将来的师父!”

“啊?我师父不是你吗?”边江歪着身子斜靠在车门上,眯着眼睛,半开玩笑地说,“我想让你当我师父,行不?可千万别给我安排一个古板老头子啊!”田芳笑着摇摇头,说道:“公安局把你开除算是对了,就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哪像个警察!”

“哎,芳姐,说正经的,什么师父啊?干吗的?”

“就是教你一些基本的挣钱方法,带你入入门。”

“嗨!就是诈骗呗!”

田芳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简单啊?就凭你那点本事,还差得远呢。”

“好吧,好吧,你长得这么好看,说什么都对。”边江一面说一面把玩着打火机。过了一会儿,边江随口问:“哎,我老听你说咱们‘家’什么的,到底什么意思啊?”

田芳看他一眼:“你慢慢就知道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上道,别拖兄弟们的后腿。”

“那是不是只有你才能见到柴哥啊?他是个什么人?给我说说呗。”边江好奇地问。田芳一下子严肃起来,不耐烦地说:“该让你知道的,我将来自然会告诉你。”边江识趣,立马闭上嘴巴,做出一个把嘴巴用拉锁拉上的姿势,然后闭着嘴巴发出一阵“呜呜呜”的声音,通过语调和手势能听出来他在说“我不问了!”

田芳不禁笑起来:“这就对了。对了,你那个女朋友,又联系过吗?”她目视前方,好像只是随口一问。“呜呜呜……”边江紧闭着嘴巴说道。“行了,别闹了,跟我说说你那小女朋友的事情。”田芳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说,我也得去调查她,所以我奉劝你,最好乖乖配合。”

边江先假模假样拉开嘴上那个无形的拉锁,说道:“吵了一架,分手了。反正就是随便玩玩的,她也没对我多认真。再说,我特别受不了黏人的女孩子,我就喜欢独立的,嘿嘿,像你这样的。”田芳只是淡淡一笑,没说话。边江看看田芳的脸色,又问:“对了,你到底是不是柴哥的女人啊?”

“你觉得呢?”田芳的表情不是很自然。边江瞥她一眼:“芳姐这么漂亮,哪个男人不动心,柴哥是男人就不会例外。”田芳听完看他一眼:“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那芳姐是怎么认识柴哥的啊?”边江又问。

“我没得选。”她看看边江,迟疑了一下,好像有些担忧似的。边江就对田芳说:“芳姐,我一个新人,也不会跟人乱说,你就当我是个倾诉对象吧。”田芳冷笑:“我不是怕你跟人乱说,原本也不是什么秘密。你既然想听,那我就告诉你。我十六岁那年,一个人来到汉都上中专,住在我小姨朋友家里。那时候条件不好,这样就可以省下一些住宿费。那女人开始对我还不错,不过后来我总是发现她带男人回来。直到有一天晚上,我都睡了,那女人突然带着一个男人回来了。男人看见我,说出双倍价钱,让我也陪他。”

“真他妈不是东西!”边江气愤地说。

田芳坦然地笑了笑:“我当时很害怕,也很恶心,撒腿跑出了家,第二天早上才敢回去。到家的时候,男人已经走了。那女人就阴着脸,竟然什么都没说。后来她突然对我特别好,还变着法地做我的思想工作,劝我接客挣钱什么的。我才知道她是个鸡。”田芳顿了下,脸色阴沉着。

“那……那后来呢?”边江问。

“我也不傻,知道男人是来找乐子的,哪个也不想搞得像杀鸡似的,所以我就死不妥协,拼命反抗,男人也就没了兴趣。她拿我也没办法,对我的态度就变了。那时候,我寄人篱下,没得选,就主动帮她做很多家务。她依然天天说我是吃闲饭的,没爹娘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不过只要不让我接客,给我个落脚的地方,这些我都忍了。”田芳无所谓地抿了下嘴唇。

“那女人死心了吗?”

田芳笑笑:“她可不会就这么死心。有一次,她给我下了药,然后把我丢给了一个男人,就那种药,你明白吧?”边江想了一下:“哦,我明白了。这女人咋这么缺德!”田芳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还好,那次遇见的是柴哥。”边江不可思议地眨巴眨巴眼睛:“不会吧,柴哥啥女人没有,为啥非去找那女人啊?”

田芳说,那次柴狗是为了躲一伙追杀他的人才凑巧到了店里,他怕那女人报警,就假装嫖客,随口说了些要求,说要年轻漂亮的,最好是处女。他本来是因为嫌那女人才说了这些要求,没想到那女人一下子就想到了田芳,在水里下了药,然后就把田芳跟柴哥关进了屋里。

“那你们两个不会真的……”边江如鲠在喉,说不下去了。田芳瞥他一眼,一脸疑惑:“你那么紧张干吗?”边江一瞪眼,说道:“当然紧张!咱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我担心朋友不是很正常吗?”田芳重复着边江说出的“朋友”二字,无奈地笑了笑:“当然什么都没发生。我趁着自己还有些意识,拿出随身带着的水果刀,直接对准了自己的脖子。要说柴哥也是君子,他真的没想占我便宜,还安抚我把刀子放下,还耐着性子听我说了自己的故事。”

“后来他就把你救走了?”边江问。“没有,他把随身带着的钱掏出来,给我留了一半,大概一万多,让我离开那女人,然后他就走了。可惜那笔钱最后还是被那女人拿走了。不过她也没福气花,两天后,她就出车祸死了。”田芳面无表情,眼神阴冷。边江考虑了一下,才小心地问田芳:“那车祸是意外吗?”田芳看了看边江,眼神略带欣赏:“你竟然能看出这里面的内幕。”

“啊!真的不是意外啊?该不会是你害死她的吧?”

田芳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柴哥。为了报恩,我从那之后,就一直跟着柴哥了。”田芳说着,表情却有些复杂,不只有对柴狗的感激。边江就说:“想不到柴哥也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还以为他只会做些……”边江不自然地笑了笑,挠挠头,没说下去。田芳却好像很理解似的,微微一笑:“柴哥能混到今天,有那么多兄弟愿意追随他,可不单单因为他有钱、有本事。”

边江点点头:“哦,我懂了,柴哥讲义气,所以兄弟们才服他。你就是因为这个,才留在柴哥身边的吧?”田芳点了点头,冲他笑了笑。“怎么这副表情,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边江注意到了田芳脸上的微妙表情。“算了,别说这个了,待会儿你见了师父,可好好学着点,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必须把所有的本事都学到。”

边江面露难色:“就三天啊?”田芳目视前方,微微一笑:“要是觉得不行,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边江立即拍着胸脯答应了,说自己没问题。四十分钟后,汽车停在了一家名为“夜上海”的KTV门前。“你自己去吧,我还有别的事,进去以后,直接去202包厢。”田芳说。

边江看看身后闪烁着霓虹灯的KTV,答道:“哦。”边江一下车,田芳就驾车离开了。他一个人忐忑地走进了KTV,马上有服务员迎了过来。边江就对那小伙子大大方方地说了句“202”。服务员看了他一眼,果然就什么都没问,点点头直接带着他来到202号包厢门前,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推门走进包厢,里面空无一人。电视里正在播放张学友的《秋意浓》,边江谨慎地坐在了最边上的沙发上。单曲循环了三遍之后,边江有些按捺不住了,不明白今天晚上这是哪一出。他站起来,把灯关上,漆黑的屋里,出现了三个明显的红点。一个红点在天花板的吊灯旁边,一个在茶几腿上,另一个在门后面,也就是说,从边江一进来,就有人在监视他了!

边江的额头上不禁冒出冷汗,回想自己刚才拘谨小心的样子,突然有点担心,怕对方怀疑自己,也怕这是对他的一道考验。想到这,他立刻打开灯,并切换到另一种更加动感的灯光效果,叼着烟,故意大大咧咧骂了句:“哪有人啊,耍老子嘛!得,不唱白不唱!”然后走到点歌台边上,随便点了两首烂大街的歌,唱了起来。

歌唱到一半,门打开了,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