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番外 再见了 上
提交了离职申请书的高木子悠悠荡荡的飘荡在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十几年了，大学四年，工作十年，这个待了十几年的城市，突然间，似乎对她充满了无限的敌意和排斥。
好像，所有的声音都在告诉她，你不适合这里，离开吧，；你不配留在这里，滚吧。你这个失败者，这个，一无所有的失败者。
阳光炽烈的洒在头上，高木子却只觉得骨头缝里都在冒着寒气，冷，好冷。
周围的人们欢闹着、喧嚣着，每个人都看起来那么快乐，那么幸福。高木子不明白，为什么那样的幸福，那样看起来似乎触手可得近在咫尺的幸福，却连触碰都是一种奢望？
眼睛干涩的厉害，高木子抬头望了望天，脑袋昏昏沉沉的，舔了舔干涩有些脱皮的嘴唇，高木子这才惊觉，这半天了，似乎都还没有喝过水。
挪动着身体一步一步随着排队买饮料的人群移动，高木子不知道自己究竟点了什么？那杯即将入口的饮料到底还是因为不远处楼顶上的那道身影，被慢慢的放了下去。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高木子扔掉手里的饮料，疯了一般向着那个人所在的位置冲了过去。
高木子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只是反应过来以后，人已经登上了天台，站在了那个危危险险站在天台边缘的男孩。
“嘿，嘿，我，别紧张，我们，我们谈谈，我们谈谈好不好？”
看着双手缓缓张开，一只脚犹犹豫豫着试探想要跳下的身影，高木子既害怕吓到他，又害怕他真的就这样从眼前跳下去。
身体颤抖的甚至比那个站在天台边缘的男孩还要厉害，高木子沙哑着干涩的嗓子，顶着满头的大汗，长长的伸着双手，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渴望。
“谈谈？谈什么？谈这一生一无是处的失败？还是谈这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命运？呵！谈谈~~还有什么好谈的？”
男人缓缓侧过头来，脸上是灰暗到毫无色彩的苍白，撞进男人眼睛的那一刻，高木子笃定的知道：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他的眼睛里，连一点点的光都透不进去，这照的人刺眼的光芒，半点也没能温暖那双淡漠至死的眸子。
心，像是被扔进了一块石头，扑通一声溅起一道水声，随即再次陷入沉寂，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留下。
那双眸子，那双，似曾相识的，在镜子里曾一次次见过的，似曾相识的空洞。
想要救他，高木子空荡荡的心里，突然掀起一阵动荡的激烈。那个站在天台的身影旁边，像是突然多出了一个身影，也那样孤零零的站着，缓缓地，像男人那样侧过头来。那是，她的脸。同样苍白着一张狼狈的脸，同样，双眼空洞无神的望着。
“有啊！孩子，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你眼前看到的那么一点，这个世界很大的，还有很多很多的美好等待着我们去发现，你不能以为一时想不开，就做傻事儿啊！”
“对啊，对啊！生活嘛，不都那样，有什么过不去的？来，下来和我们喝两杯，好好说说。说出来了，就都好了！”
“各位各位，现在在我身后正有一个人在准备跳楼，现在跟我一起冲上来的很多热心市民正在打算解救这位走上了生命极端的可怜青年，大家祝福他吧，也祝我们能够顺利将他救下来……”
“妈妈，那个大哥哥为什么要跳楼啊？”
“乖，咱们不看了，快点回家，啊。”
“嗯~~等等嘛，说不定等会儿他就被救下了呢。你看大家都在想要救他呢。”
“哎，年纪轻轻地，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不是跳楼就是投河啊？连死的勇气都有了，难道还害怕活着吗？”
“就是，用你想死的勇气努力活着不就好了？搞什么非要要死要活的？谁都有不开心的时候，不开心就要死的话，那这世上早就没人了。”
“对啊，人嘛，一会儿高兴了，一时半会儿又不高兴了，不至于，啊，不至于。下来吧，啊，下来吧。”
耳畔的声音起起伏伏的响着，似是听的清楚，却又浑浑噩噩的模糊。可男孩的笑声，却那样清晰的传了过来。像是进了耳朵，又像是钻进了心里。
“呵呵~~不至于！对啊！不至于~~有吃有喝的不就行了，做个懂事听话的傀儡木偶不就好了，干嘛想那么多没用的东西？干嘛要有那么情绪？活着不就行了，只要活着，不就行了？嘿嘿~~还真的，他么的让人生气呢……呵呵，哈哈哈哈哈~~”
声音像是在笑，可从那抑制不住的颤抖里，高木子听到了哭声，颤抖着无助和绝望的哭声。分明，分明已经将自己都厌恶了个透彻，分明因为这份‘矫情和做作’甚至将自己恨之了入骨，却也只是别人口中一句轻飘飘的不至于！
那一遍遍被绝望和痛苦冲刷的心脏，一次次想要弄死自己的决绝，一点点，任由自己在这时间的沼泽里腐烂发臭的无助，全都败给了一句轻飘飘的不至于。
仿佛那些歇斯底里的哭嚎，绝望无助的挣扎，全都变成了可笑的笑话，一个个，无聊的恶作剧！
“既然这个世界这么好，我就不和你们争了！留给你们，好好活着吧！”
放下的双臂再次缓缓张开，高木子分明瞧见了，男人睫毛上挂着的一滴泪，嘟的一声，落了下来。
至于嘛？可是至不至于，不应该是由真实感受到的人去说的吗？什么时候，成了旁观者的台词了？
高木子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我知道！”
高木子大吼一声，像是开启了人生最后的三十秒倒计时，一贯有些木讷生涩的语言组织能力突然之间像是开了窍，一边嘴里不停说着，一面开始缓缓的向着男孩站着的地方走去。
”我知道那种不被理解，不被明白，只能躲在角落里自己抱着自己哭得像个疯子的滋味。我明白那种一面觉得痛苦，一面嘲笑自己痛苦的疯狂。我理解那种仿佛被全世界嘲弄抛弃的无助。相信我，我懂，我真的懂。”
用尽全身的力气歇斯底里的吼着，感觉自己快要缺氧的高木子，终于还是唤来了男孩的转身。死气沉沉的目光木木的盯着高木子，歪了歪脑袋，高木子清楚地瞧见，男孩渐渐红了眼眶：
“你懂？”
“嗯，我懂！“
坚定的点了点头，高木子不明白为什么要哭，可是眼泪就是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不停的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