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情难还

桐素一鞭子挥开火势。

“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个什么十殿转轮的脾气，上回在西池我就想揍他了，这次竟还要收了鞭子求他，真是……”

梅湄动了动鼻子，微微扯了个笑：“子冉君少年意气了些，人还是好的。”

桐素到了，再无后顾之忧。

梅湄松了口气，撤下灵魂屏障，钻回宿主体内。元寿耗了两三分，又没有仙法庇佑，她现在累得厉害，恐怕还不如刚继位梅仙之位时的自己半分。

“好什么好，好就不该由得你胡来！”说到这儿，桐素双手推开火苗，皱眉道，“这下可好，西池同阴曹万万年没个联系，却一次欠下两三份人情，如何才能还清。”

“左不过我一个人还罢了，不必牵连你们。”

“你一个人，你一个人……湄湄，是不是你们梅仙都是这般清高的脾性，遇到事儿总想着一个人扛，万千年的她是，千万年前的梅仙始祖是，如今你……”

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桐素骤然闭了口，她望着梅湄，目光幽邃而深长。

“……蛇匕所为本就有伤天和，天帝只罚五殿阎罗，是罚他把蛇匕给了你。他念在我们西池也是诅咒的受害人，加上你这身子，也承受不起过多的惩戒了，才勉为其难地放过一马。但这并不代表西池就能完完全全地从此事里摘出来，没有分毫责任。”

“……从今以后，我们西池的姐妹会多去凡间走动，在天规戒律下，行力所能及之事，为你积累福报。等到五殿阎罗子胥君历完凡间的劫数，你们便张罗张罗在女娲石前定下婚约，也算了了你一桩心愿。”

“……之后阴曹也好，西池也罢，你想住哪便住哪。六十年一散的花就让底下的小梅花们代劳，不必操心这许多。”

梅湄本想调侃一句，说这番言论听起来就像是自己动不了了、只适合养老，好清一清当下紧张莫名的气氛。但看在桐素一面劳心劳力地替自己的宿主挡火，一面苦口婆心地为自己考量未来，她便不忍心回嘴，只低了头，没再看桐素的眼睛，也没正面回应。

“说起来，这一两月发生的事太多，我都差点忘了，先前同你说的北山脚下的那十坛梅花酿领了没？再不领可要被魔族的小仔子们偷去了。”

都什么时候还关心梅花酿的事，桐素撇身阻挡火势入侵，不再理睬梅湄打岔的话。

“私出西池是我的不对，等我在凡间再多待段时日，”梅湄微微抬头试探道，“……就回去领罚？”

“嚓”，一簇火苗窜到梅湄面前，梅湄踉跄一倒，差点从宿主体内掉出来。

桐素一鞭子下去，打矮了火苗：“就这样子你还想多待？”她没好气地瞪了梅湄一眼，“恢复了梅仙仙法再说。”

梅湄正要辩解，奢求桐素救了自己以后再将自己的宿主偷偷栽回子胥君的院子里，只见对方逐渐变得透明，转而是一株通天的桐树在惶惶火焰中拔地而起，肆无忌惮地生长，再以枝繁叶茂的躯干裹挟着自己离开了这片红艳艳的是非之地。

“啊，桐花，是桐花，冬天桐树开花了！还是在火里！”

“不会是那个什么梅花里宿着的妖怪真的要脱了新胎出来了吧，快走啊，快走！妖怪来了！”

…………

吵闹的人声从脚底的空地上飘来，梅湄此刻还宿在梅树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桐素大展神威，将她径直扔上了回西池的云，再长鞭一踏，抹去了那些凡人的记忆。

“走。”

“你这……会不会违反天规戒律？”梅湄小心翼翼地问。

“消除了他们的记忆，不影响凡间的轮转，就不会触犯。”桐素道，“在这些凡人眼里，你那宿主已经被烧成渣了，他们也好回去复命。”她瞅了梅湄一眼，“怎么，你真想尝尝火烧的滋味？”

梅湄连连摇头，挤出个笑，带着嬉闹的恭维：“多谢桐素仙子搭救，小仙铭感五内。”

~~~

没了梅仙术法的梅湄，被桐素提在手里，如拎鱼带虾般。

过往的小仙君小仙子们看到这个场景大都远远地避开，但也有几个没什么眼力见的，恭恭敬敬地作揖，小心谨慎地问桐素：“仙子这是要给梅仙送新人吗？”

梅湄窝在梅树里咧了咧嘴。

若她当即蹦出来，无论怎样微笑应答都会丢了梅仙的风骨，索性继续待在梅树里，把一切应酬往来都交给桐素打理，却听桐素毫不客气地道——

“是，梅仙游历凡间看重的，托我拎上来先养养仙气。”

~~~

一路上梅湄都提着气，努力把自己和这株梅树的气息融为一体，以防真的有术法高明又熟悉自己的仙家认出她现在这幅窘态来。好不容易安生地回了西池，梅湄长舒了一口气。她清了清嗓子，正要请桐素放她下来，门口倒是立了个相识的仙影，只听对方笑道：“这搬运匠可比凡间那些家伙们高级多了。”

桐素放下梅湄，抽出凌厉的长鞭，客气却也警惕：“十殿转轮莅临西池，有何指教？”

“许梅湄求我，不许我来瞧个热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