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仙在线结婚苟命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84章 一世终了

“五殿,五殿您没事儿吧。”红衣艳丽的女仙慌张地打翻了身前的汤碗,正是看守奈何桥的孟婆。

她面前立着两面水镜,一面投射着子胥君的境况,一面投射着梅湄的经历。

这二十多日,她时时照着这两面镜子,三界六道投生转世的差事都交给下头的鬼兵们去了。

——一来是提醒五殿,莫在凡间动用仙术;二来是当梅湄不在五殿身边时,及时地把梅湄的遭遇和心理动态一五一十地转述给五殿,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即便如此她仍然不放心,生怕没做好五殿交代的差事,愧对十殿临走前的嘱托。

察查司的陆之道司主破天荒路过她府邸几回。

那可是她放在心坎上的人物,为了这公家的差事,却是连杯茶水都没给对方预备,闲聊的功夫都省了。这笔买卖做得太亏,等十殿从北山回来了,她势必是要说道说道央求央求的,好歹也让她休沐个三五十天的,能寻着陆之道解释一二。

子胥君压制住蛇匕的不安,问:“她凡间元寿几何?”

“您要是不能三日内赶到,左不过是等不到您了。”孟婆凭栏绕着发丝,搁置在地上的灯笼忽明忽灭。她尝试开解道,“也没什么,早回阴曹少受罪,您不也心疼梅湄仙子嘛。”

这话不如不说,说了反倒添堵。

若非为了那件事,为了那最后一种解开诅咒的方法,他断然不会采取这种方式经历三世情缘。他宁愿不消除梅湄在天上的记忆,看她远离纷争,快乐地享受尘世的平静而不普通。

但他不能。

哪怕是有一点点希望,哪怕是到了最后关头,都要尽力试一试,绝不放弃。

长夜里,寒风撩开帘幔,直冲向子胥君孱弱的身躯,他深重地咳嗽了两声。

“哎,您在凡间的身子骨不好,别着急呀。”

子胥君双目一合靠上轮椅背,静静地,双手死死攥住把手,俄顷,他一把扯过案头废纸,扔进火盆里,溅起数寸火花。

有侍卫闻声而来:“世子——”碰上的却是应子胥冰寒刺骨的目光。

他冷冷道:“先锋营卸辎重,轻骑取京畿。”

~~~

周,开平十七年,十二月。

稷王世子率兵返京,举救驾勤王旗,于一日内,以摧枯拉朽之势,里应外合,攻陷皇城。太子践祚,下令诛瑞王党,翻“边关贪墨案”。

刑部死牢。

瑞王死忠临死反扑,开死囚牢,在京城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你家主子赢了,可在我下黄泉之前,有一件事特别想知道。”

瑞王迈过肮脏的草垛,走向梅湄,他在离梅湄还有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半蹲了下来,方便看清梅湄的表情。

“……应子胥那小子对你到底有没有感情?换句话说,我若杀了你,那小子会不会违背皇命,不经调查,把我‘就地正法’。”

他不禁笑起来,先是低微的,仿佛是为奸计即将得逞而庆祝,再是放声大笑,那笑里有风光已去的不甘、穷途末路的喟叹,也有怀昔念旧的怅然。

这最后一场大戏,他真的很想见一见,为此他放弃了苟且逃生,就是要亲眼看到那跟他斗了三四年的小子的反应。

——最好容了恨与悔,折磨那小子一辈子。

正好,倘若应子胥敢在没有证据前先杀了自己这个皇叔,离青史毁誉参半、朝中议论纷纷也就不远了。

想想就很痛快!

梅湄两眼皮直打架,她身上的旧伤都结了痂,新伤也不少,疼倒是习惯了,就是鼓鼓囊囊的,许是流脓发肿了也不定。

她是真的有点倦了,神情萎靡,精神困顿,似乎下一秒就会沉沉睡去。

他赢了,但他没来。

她还没等到他。

离他们约定的日子,就剩两天了。

平叛一定很忙,斗垮瑞王党羽一定很累,他身体不好,没及时找来一定是有原因的,她要再撑一撑,撑到他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

不过,没来也好,她这样子一定很丑。那时脸上只有一道细疤,他都要全心全力地帮她治好,而今这个样子,还不如将她扔进泥潭里重塑得了。

不过有瑞王这个讨人厌的老家伙呆在跟前,她是被扔进泥潭里闷死了都会被气醒的。

梅湄一笑:“……做你的……春秋大梦。”

她气息喘不匀,字词吐得慢,语气上就不自觉地收敛了几分,明明是放肆的言论,听到耳朵里居然带着几分文雅。

“那就送你先去做梦吧。”外头的吵嚷声小了,瑞王唯恐夜长梦多,他舒展腰骨直起身,背对着梅湄对手下道,“动手!”

“啪——”

“当啷——”

两柄直愣愣的箭分别射穿了瑞王和他属下的手掌!

“不取你性命,手就别动了。”

轮椅“咕噜咕噜”地滚过台阶,却节节速度均匀,一听就知是有人扶持。

在瑞王痛呼声里,梅湄依稀看见火把照明的暗牢尽头,折出一道红狐大氅缁衣风尘的影子。那影子端坐在轮椅上,却犹如俯瞰千军万马,挥手生死阴阳。

影子的身后是个背箭筒的侍卫,刚刚那两箭应该就是他的手笔。

他那样一副身躯,一路带兵而来,在短时间内顺利地解决了瑞王朋党,一定不缺厉害的人保护,譬如这位拥有一箭遥遥射穿两手功夫的侍卫就不输于上乘的练家子,她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休息了。

梅湄放心地垂下视线,世界慢慢失去了色彩。

“小梅花!”

死牢没有窗子,里头的人不清楚外头的景象。

若有人能见到,必会发现,在梅湄垂下视线的这一刻,上天疏疏落落地降下了片片雪花,沾在冰封的河面上,打在常年青翠的树梢,遮盖了满城的血腥和污秽。

随之而来的还有数数飘渺的梅花花瓣,散落在白雪皑皑之上。

六十年一甲子,正逢散花。

是她的继承人,梅宴。

只可惜,她没有亲眼看到。

“小梅花。”

梅湄感觉身体轻了轻,然后栽进一片暖和清润里。

“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