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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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圈。第三环(续):三个佛罗伦萨的名人怪物;格吕翁。

我们已经走到听见河水降入别的圈子的地方,水声有点像蜂巢旁边嗡嗡之音。那时有三个影子,脱离受火雨打击的队伍,向着我们跑来。他们叫道:“你站下来,看你的服装,你是从我们混乱的国度里来的。”可怜呀!我看见他们身上,新伤旧痕,都是给火烧的。我现在一想起来,我心里就觉得难过。我的老师听见了他们的呼喊,他掉转头来对我说:“等一下吧!我们应当对于他们表示些敬意;假使他们那里没有火球下降,我说还是你应当向着他们跑去呢。”

我们站着之后,他们又开始他们的悲呼惨叹。在接近我们的时候,他们三个拉着手旋转,并不停止运动。好比角力的武士们,裸着,涂着油,在交手以前,想找出他们的攻击点。影子们也是这样,一方面旋转着,一方面把眼睛盯在我身上,因此他们头的运动每次和脚的运动相反。其中有一个开始说:“假使我们的不幸,派在这块松土上面,焦头烂额,引起你对于我们的轻蔑。至少,我们在世的声名也许足以使你告诉我:你是谁。他用稳定的脚步,经过这里。在我们面前的一个,虽然他体无完肤,他的名位却高于你所相信的:他是有善行的郭尔德拉达之孙,名字叫作圭多·贵拉;他在世之时,以头脑和刀剑著名。在我后面的一个,叫作台嘉佑·阿尔多勃兰迪,他的忠言应当为世人所接受。至于我自己呢,我叫作雅科波·卢斯蒂库奇;当然,我的泼妇害我甚于别人。”

假使我能够避开那火球,我也许跳下堤岸,冲进他们的队伍,我相信我的老师不会阻止我的。但是,我恐怕烫伤,虽然有走上前去拥抱他们的心愿,也不得不勉强压制下来。于是我开始说:“决计不是轻蔑。只有悲伤之不暇,你们的印象,将深入我的心中,不是在短期间可以消灭的;当我的引导人对我说了几句话,我就感觉着会有你们这样人到了。我是你们的同乡,我常常听见人家提到你们光荣的名字,说起你们的行为,我未尝不肃然起敬。我现在离开烦恼,去寻求我有德行的引导人所允许我的甜果;但是在达到目的之前,我必须走过地球的中心点。”

于是他回答道:“愿你的灵魂长久指挥你的肉体,而且你的声名流芳百世!请你告诉我们:是否礼貌和勇敢住在我们的城里(照例应当如此的),还是已经逃开那里?因为最近我们这里来了一个名叫葛利摩·波西厄尔的,他的一番话使我们大大地伤心呢。”那时我抬头叫道:“一班暴发户的突然富有,佛罗伦萨呀!使你的城里生出骄傲和放荡,因此早已使你挥泪了。”那三个影子,懂得这个就是我的回答,他们面面相觑,和一个人知道了实情以后的神气一样。他们一起回答道:“假使在别的时候,你也可以爽爽快快、三言两语,满意地答复了人家的话,那么你可以开心了!假使你走出了这昏暗的地方,再见那明星的世界,当你说到‘我曾经走过……’的时候,请你向人类提起我们的名字。”说罢,他们放手逃去,像脚上生着翅膀一般,连“阿门”二字都没有说完,他们早已不见了。

我的老师催我走了,我跟着他。我们走了一小段路程,听见水声已经十分接近我们,我们简直不能再谈话了。好比从蒙维佐峰下泻的水——流在亚平宁山的左方;在流到福尔里之前,他的名字叫作阿夸凯塔河——在那下泻之处,有一个圣贝内戴托大寺,可作一千人的避难所。这里的赤水也是那样,下泻的声浪,震耳欲聋。

我本有一条绳子束在我的腰部,有时候我想用它来缚住那五色斑斓的豹。我把它解下来,绕在手里,送给我的引导人,这是他吩咐我的。他站在深渊边际,身子倾在右边,把绳子投到下面去。

我心里想:“这一种新的信号,一定有新的答复,我的引导人似乎注视着呢。”

一个人和智者立在一起真要小心呀!他不仅看清楚你的外表行为,就是你内在的思想他也能看清楚呢。他对我说:“我所希望的马上要来了,你所思想的马上要出现在你眼前了。”

对于一种外表上似乎是伪造的真理,一个人最好是闭口不说。因为他虽然没有罪过,他要被人家看作说诳的人呢。但是我在这里不能守住静默,我要把我的喜剧——假使它有永久的价值——向读者诸君发誓,我看见,在昏暗浓厚的空气中,有一个东西游着,就是再大胆的人看了也要吓呆。那东西有点像没入海水中去拔锚的(锚每有固着在暗礁上的时候),在拔起之后张开他的上肢,紧缩他的两脚,游向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