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崩坏
入驻仟季已经半年之久,转眼也快过年了。
年会开完后各部门也都各自忙着冲业绩,当然我们也不能闲下来,虽然已经转正,但也得想着加倍努力往上晋升。
工作上驾轻就熟,与同事们相处也不再那么拘谨了,绩效考核达标大家开心我也会跟着拍手喝彩,新来的小姐姐对环境陌生我也会带着她们到处熟悉。
渐渐的我也学会了做三明治,学会了没事写点小日记,学会了不把情绪写在脸上,学会了试着做个温暖向上的人。
放假回老家那天风很大,我拉着沉重的行李箱在机场四处张望,元妮妮捧了一杯奶茶出现在我眼前。
我张开手抱住了这个可爱的女孩,她这些日子的陪伴,让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也体会到了不一样的温暖。
拿着登机牌,过完安检,突然听到有人叫了我的名字,过往的人群和安检员手里上下挥舞的金属探测仪,挡住了我的视线,我试着努力往后寻觅,一直未能看清那个身影。
那个听着近乎耳熟的声音,终究被人海冲散。
飞机落地我都没有察觉,空乘小姐叫醒我的时候,我才不好意思说了句抱歉。
下了飞机还要坐两个多小时动车才到我们市区,市区再转大巴车才能到我们镇上,来回折腾到镇上已经夜里了,下车便看到爸爸咬着烟蹲在站牌前。
新家坐落在小镇的河对岸,刚好看到整个小镇的全景,采光极好,尤其还附带了一个阁楼,格局是三室两厅一厨一卫。
推开房门,还没来得及换鞋奶奶就对爷爷说:呀!妮妮回来了!我赶忙跑过去握住他们的手,软软的沙发坐上去真的太舒服了。
感觉我好像从来没这么疲惫过,倒在奶奶的肩膀上真想呼呼欲睡。
就像之前一样,假期的时间就如循环的加速快进。
皑皑白雪和除夕的人间烟火如约在我的朋友圈开始了刷屏。
我蹑着身子拉开窗帘,外面已经积起了厚厚的雪,晶莹的雪花折射出千家万户的烟火。
爷爷奶奶看着春晚,爸妈在他们的好友群里抢着红包,我也拿出手机跟元妮妮聊起了天。
聊到一半突然手机顶端显示有新消息,我立马注意到是来自那个熟悉的昵称,我匆忙跟元妮妮说了再见,躲进了自己房间。
然而信息里就只是一张图片,没有配任何文字叙述,从角度来看,对方应该是在一个山顶别墅取景,最底部能看见小部分泳池和大片绿化,远处清晰可见Z城的高楼。整个图片里,好像只有繁华与精致,没有雪也没有烟花。
我心里开始疑惑这个人到底是谁,他那么了解仟季跟仟季有什么关系吗?或者认识仟季的人比如陈旭?再或者他就是陈旭本人?我疯狂地摇了摇头,实在不敢想下去了。
既然他只发了图片,那我干脆也发张照片,我顺势拿起旁边的娃娃,好巧不巧偏偏是陈旭送的那个小绵羊,我也是一股脑热,当初整理行李什么时候把它放进去的此刻竟全然不知。
左手拿着小绵羊对准窗外的白雪和盛开的烟花,右手按下了快门,满意地发给了他。
我很清楚地看到对方正在输入…
过了好久,聊天框终于出现一行字:新年,很快乐!
12点已经过了,烟花渐冷,世界好像开始安静下来,仿佛听得见窸窸窣窣雪落下的声音,看着外面一片片的纯白,我好像突然不太纠结他是谁了。
此刻心里是安稳自在的,就维持着这种微妙的状态挺好,没有失望没有期待,不是友情,也并非爱情,甚至连暧昧都不算。
离开家的那天,我给了爷爷奶奶一人一个小红包,这可能代表着我内心的执念,他们可能也懂我的想法,没有推脱,只有不舍的哽咽。
回到出租屋的第一天,我写了2014年的第一篇日记,日记只有一句话:做好自己,努力向前,万事不惧。
每个人的办公室桌上都摆放了一大堆礼盒,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公司的新年福利了。
元妮妮迫不及待打开了盒子,里面有零食礼盒,小公仔,台历,无线耳机,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床品四件套…
下班后元妮妮约我去吃新年第一餐,嘴里巴巴说着哪几家店有折扣,我叫嚣着这一次换我请客,地方任她选。
回家化了个淡妆,换了件白色羽绒服,围上彩色格子围巾,戴了一双可爱的毛绒手套,再套上暖呼呼的雪地靴。
下楼见到元妮妮,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我说二妮,你这是去吃饭还是打雪仗啊”她趴在方向盘上哈哈大笑。
“你不懂,这代表着你很重要,看不出我精心打扮了嘛”我拉开车门拧了拧她的胳膊。
“不过你稍作涂抹看起来还真是个美人胚子,实力惊艳”
“别贫了,快走吧,等会可能还得排队,饿死了”
……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真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惊叹,我不禁捏了捏自己的钱包。
江的对面就是Z城最繁华的地段,公司的方向就在右手边,离这边大概两个地铁站点的距离。
整个建筑没有特别大,双层复式依水而建,是那种古香古色的亭式建筑。
穿过两旁的竹林走进大门,两旁的服务员小姐整整齐齐鞠躬问候,各种玲珑精致的装饰摆件跃入眼球应接不暇。
走入大厅正中央,一个庞大的水晶球和其他的小晶球组合在一起悬挂在空中,闪着钻石般的光芒,旁边的水帘瀑布泄入地上的池子里,池水上面漂浮着朵朵睡莲,偶尔几条青红的小鱼探出脑袋来。
沿着台阶转上二楼,走廊的两边长满了翠竹,橘色的灯光把一切渲染得特别醉人。
终于到了我们的包厢,两个人吃饭的地方,竟然比我整个出租屋还大,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不知道是真的穿太多了还是怎的,竟出了一身汗。
元妮妮点了很多的菜,有好些东西我甚至都叫不出名。
我第一次看到电视剧里折叠精致的餐巾,第一次看到服务员用心醒酒的模样,第一次一口气干完了红酒杯。
已经记不清那天晚上我到底喝了多少,只记得我靠在元妮妮的肩膀上说了很多云里雾里的话。
从那天起,元妮妮看我的眼神就变了,从最初明媚的笑变成了唯唯诺诺的担心。
第二天上班才是最致命的打击,坐了一上午头痛了一上午,元妮妮不停帮我倒热水,一直念叨着:人可以傻一点,但脑子一定要清醒。
我看着她嘴里的嘟囔,心里一阵纳闷,抬头瞥了一眼总经理办公室,破天荒的空无一人。
临近下班,元妮妮突然没好气的对我说:今天别坐地铁了,我送你回家。
一路上元妮妮都没有说话,我看她脸色不对,心里也有些慌,所以心里也绷着不敢讲话。
到了楼下,她缓缓停下车,啪嗒一声解开安全带,停顿了数秒,欲言又止。
“妮妮,是不是昨晚发生啥了,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昨天我忘记付钱了,我…也不是故意喝那么多…”我率先开了口。
“要是钱的问题就好办了,我不至于这么慌”她立马接话。
我感觉事态比预想的要严重,但还是不明所以。
“你知道昨晚谁送你回家的吗?”
我一脸茫然摇摇头。
“是我和陈旭扶你进家门的”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我脸色煞白,冥冥中似乎察觉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那些曾经脑海中闪过的疑问和情愫,可能在那一刻都被公之于众了吧。
“你说你想念家人,你想努力往上爬想给他们更好的生活,这些我都知道我也支持着你”
“可是陈旭是怎么回事,你打开微信一直问着他是谁,我可能忘了告诉你我也有他微信,你聊天框挂着的小绵羊他可是你的顶头上司!”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耳鸣的错觉了,上一次这么严重脑袋缺氧的感觉,还是大学里低年级的学弟打篮球,一不小心撞到头才导致的结果。
过往像幻灯片一样闪现在脑海里,他发给我仟季的资料,送我的小绵羊和聊天的昵称,以及机场那个熟悉的声音。
我其实早就知道是他了吧,为什么还一直傻傻的不敢确信。
眼角发热,喉咙里像卡了一块嚼到发苦的口香糖,咽口水都难受至极。
“陈旭现在这个位置,不知道让多少人眼红,虽然公司没有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但是如果对象是陈旭,那背后那帮人制造点黑料还不容易吗”
“我知道了妮妮,你别说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我不是限制也没权利限制你恋爱,可是你没有陈旭那样的资本,你输不起,你身后的牵挂太多了”
“或许是这样吧,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忍住眼泪下了车。
“还是谢谢你,妮妮,昨晚肯定花了不少钱,你把账单发我吧”
“老板是我姑姑,就算花肯定也花不了多少钱,况且昨晚也不是我结的帐,走了,你好好休息,多喝热水”
看着元妮妮绝尘而去,我的魂魄好像也跟着跑没了影。
回到家我立刻拿出手机,慌忙找到聊天记录。
听着语音里面我对着陈旭略带质问的嘶吼,就听了一句,我就再也听不下去了,瞬间涨红了脸。
随着一声叮咚,手机震得手心发麻,打开一看,我可能这辈子也忘不了那个画面。
刚好是陈旭发来的视频,画面中的我脸颊绯红,几缕打湿的刘海像海藻一样附着额头,我搂着元妮妮凑近她的耳边说:“你带我去找小绵羊,你告诉他,我知道他是谁,肯定是那个叫陈旭的臭小子在装神弄鬼,最好别让我逮…逮到…”紧接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开始呕…
我吓得扔掉了手机,心想此生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越想越气的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几近崩溃。
过了好一会儿,情绪稍微稳定,我只能硬着头皮去求老板开恩。
“陈总,对于昨晚的失态行为,本人深感抱歉,冒犯于您实属巧合,我有个朋友三生有幸竟与您同名同姓”此刻充分发挥了谎话连篇张口就来。
“刚好昵称也叫小绵羊?”他这次的回复速度可真是堪称坐上了火箭。
我顿时哑口无言,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去搪塞了。
“你没有拆新年福利吗,拆完再告诉我喜不喜欢”他的话让我突然紧张又有一丝期待。
连忙跳下床来,目光四处搜索昨天带回来的礼盒,竟不知道放在了哪里,酒是真的不能喝,喝完脑袋记忆力减退不少。
一件件解开,跟元妮妮打开的一模一样,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
不对!零食礼盒里好像面多了一样东西!
一个粉色的信封,封口处有一个熟悉的涂鸦,对,没错!就是陈旭的微信昵称,小绵羊加上红色爱心!
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照片,刚好拿出来是照片的反面,上面写了一段话:小绵羊,新年,很快乐!声音好像很容易被吹散,所以我选择写下来,那天在机场,我想对你说的是“班妮,我好像是喜欢你了”。
照片反过来,正是我除夕夜拍的白色小绵羊,大雪,还有烟花。
原来,就算我那天没有醉酒,没有借着酒意捅破心事,他也选择了在同一天向我告白。
我像惊厥了一般往床上躺了下去,眼睛盯着天花板,思绪像飘进了无边无际的大海。
这是什么样的人生体验,我还没经历我所谓的未来,好像就被人半路截胡了。
想象中我会像蜗牛一样慢慢往前爬,我会高飞也会跌倒,我要靠自己创造心安理得的明天。
但是这一刻,我就像站在十字路口,我不知道往左会不会坠入深渊,也不知道往右有没有明天。
我不确定我是否爱他,也并不了解这个男人的一丝一毫。
那一刻,我承认我很迷茫,也很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