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抵御时代的污浊和浮躁
王锋小弟自西安寄我雅集一册,名“坐卧终南”;望我作小序,为友情留痕。信中言——该集乃简样,“特供”友人们发表意见时有所参考而赶制的。
锋我所敬者。敬其敬业;敬其为人处世的坦诚;敬其在古体诗词方面的才情;尤敬其于名利泛滥之世而自愿保持一颗“拒腐蚀,永不沾”之洁静心,我曰“素心”。
“静”字我是并没写错的。名利泛滥之世,洁实不易。锋非清教徒,我和他从未聚餐过,但从他的诗词中知道,他是喜欢每与三五好友大快朵颐、满斟缓饮的。李白、杜甫们也喜欢那样,鲁智深更喜欢。虽然他们也都不得不入世地活着,并且未见得多么地崇尚出世思想,但起码都不甘与浊世污流共舞。故在我看来,他们皆他们所处之时代的洁人。我们所处之时代特浮躁,心态须持常自静,方能御污守洁。
我与王锋小弟之间已有十几年友好交往了,我所了解的他,正是以上所言那么一个有“素心”的人。
雅集封面印有小照,其上四位陕北中年男士,看去皆书生意气风发,腹中才情饱满。我头脑中第一戏谑的反应是“四条汉子”。及赏阅罢,第二庄重的联想是《美在斯》。
《美在斯》乃闻一多、梁实秋、潘光旦们当年在老清华创办的学子文艺刊之刊名。彼们当年皆理想主义文艺青年,一心希望通过文艺美的陶冶,洁静自己也洁静别人的心态,使具有“素心”的中国青年多起来,以抵御他们那个时代的污浊和浮躁。
而《坐卧终南》的“四条汉子”,除了王锋,另三位是范樵父、王松、魏杰,我尚不认得他们。
樵父乃书法家,王松是山水画家,魏杰在石印篆刻方面成就彰显。
有位肖云儒先生,在集中评樵父的书法具有“禅意、清气、儒风”,我有同感。进一步认为,其实“禅意、清气、儒风”六字,用以评说王松的山水画、魏杰的石印篆刻、王锋的古体诗词,亦十分恰当。只不过,“儒风”体现于王锋的古体诗词,更是一种“古风”。而王锋的古体诗词于禅意、清气的格调之外,还每有黑色之幽默的色彩。关于此点,王蒙先生的评论文章已赞赏有加,此不赘言。
我赏樵父的书法,除了禅意、清气、儒风之同感,居然另外生出两个字——“婀娜”。因在我眼看来,樵父之书法上,似有体态曼妙之数女子的婆娑舞影此隐彼现。
王松的山水画,除禅意、清气、儒风外,似还多了一重境界是恬淡淡泊。我品味时,心中油然联想到李白的诗句——“天清江月白,心静海鸥知”。概言之,“素心人”,画也。
我对石印篆刻之艺更是门外汉,不敢妄自评论,只能谈我的印象,便是——大巧若拙,拙中藏雅。于是,拙得雅。
雅,中国书法、绘画、石印篆刻所一向追求也。这追求的变境,便是以拙代雅,并终于至雅。
我认为魏杰深谙雅、拙之辩证关系。
我留意到,魏杰之《重温古玺》一文中谈及对黄宾虹绘画艺术思想的理解。王松之绘画心得文章中,也谈及黄宾虹大师的“国画民学”思想。
我也是崇敬黄宾虹的。
我想,连樵父的书法,估计也受到了黄宾虹艺术思想的影响吧?
“凡艺术,总是存于技,成于道;道者,人生修为者也。”
——此话虽是沈奇说的,但黄宾虹其实正是这么实践的。
至于王锋小弟的古体诗词,王蒙先生二千余字的评中,用了“令人叫绝”“最妙的是”“自然大气”“甚有味道”“从容悠远”“不无聂绀弩风,应称作绝对中华诗词中的黑色幽默”——在我拜读过的王蒙先生之若干评论文章中,此篇可谓赞不绝口。蒙公此等评价,王锋小弟可引为终生之荣也。
《美在斯》——这是我赏这一册雅集的总体印象。
审美不仅美眼,且养心。
创作美,奉献美于别人,是热爱艺术的人们的欣慰。
我愿此雅集之正式出版,带给王锋、樵父、王松、魏杰如微醉般的欣慰。
我愿陕北乃至全中国,多些亲近艺术而又保持“素心”的青年!
终南虽是山,“素心”可容其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