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女人就要做女人
我有一个朋友，一贯很贤惠，突然有一天，从丈夫的衣袋里搜出一封女孩子的信，于是爆发了一场家庭革命。“你说，我想不想得通？！”她历数自己兢兢业业克己为家的事迹，对丈夫的忘恩负义愤怒声讨，最后，她沉静地说：“我觉得自己太亏了。”
她告诉我，她彻底醒悟了，不再做贤妻良母，“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还是要靠自己。”她说。这一点我倒是一目了然，过去她有着一头瀑布似的长发，常受丈夫赞扬，走在街上，也总能引起极高的回头率。现在，她头发短短的，看上去时髦、干炼，像个职业女性。
然而她真的醒悟了吗？我预感到她的人生道路将布满陷阱，有一种不祥的声音，发自于她秩序紊乱的心弦，像薄冰，嘎嘎作响。一个灵魂脆弱的女人，即使剪掉长发，也仍然是脆弱的，她很难真正独立。
前不久到外地开会，在列车上遇到一个旅客，是大学教师，很健谈，一落座就滔滔不绝，说到精彩处，引得我们哈哈大笑。他自己却有一个尴尬的情况，他的牙齿非常参差，又有点发黄，说话时隐于唇后，尚且不算很窘，但开口大笑，却暴露无遗，所以每次大笑时，他都只好身体后仰，同时抬手遮掩。这一来就搞得我很惨，我坐在对面，每当预见到他将露齿时，就只好旁顾左右，生怕引发他的自卑。
有时想来，做人也很难，几颗小小的牙齿，就因为排得错位，也许几十年来一直是他的沉重负担。一个人如果因为某种小小的原因而有所自卑，即使再有很多令人称道的优点，也不能让他充分自由地享受人生。
我遇到过很多女人，感叹自己命苦，觉得为了男人而牺牲自己，太亏。这种想法本身，难道不是弱者的表现吗？婚姻不是一种投资，你付出心血，培养个某某长、某某家，自己便沾光成为某夫人。或者你发一个山盟，就必须得一个海誓，付出一段感情，就永久占有一个灵魂。许多人是因为无力在社会上竞争，才把家庭变成自己的王国，实际上她们内心深藏着自卑，假如有一天这唯一的王国崩溃，又怎样不捶胸顿足，万念俱灰？
前不久遇到一个旧友，说挚爱了十多年的丈夫将离她而去，我知道她在他身上付出的心血，很为她打抱不平。但她却平静地说，自己这十多年是值得的，因为人总是需要爱别人，同时也被别人爱，婚姻使她得到了这些。而且，她造就了丈夫，帮助他成功，为社会增加了一个很能干的人，“我想，自己是有价值的。”
多么伟大的女性！她精神的立足点很高。为了自己的爱而奉献，尽管婚姻失败，她自己也仍然存在，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打击能让她自暴自弃呢？
明朗的人生肯定是和自信联系在一起的。有一天和一位女记者闲聊，她说：“我喜欢漂亮女孩，因为她们心态正常。”我很有同感。一个自卑的人，就难免有些怪僻的举动，就像列车上那个笑必掩口的男人一样。
上大学时，外语系有位女生，既漂亮，又活跃，被视为校花。上二年级时，她从众多的追求者中选出一位白马王子，两人形影不离。但一年以后，白马王子突然另择佳丽，这位校花便一天天枯萎下去。她不仅人变得憔悴，表情阴郁，而且不事修饰，头发剪短，很老气地往后梳着，衣服也专挑旧的穿。她每天背一个黄挎包，捧一个铝饭盒，独自一人埋着头，来往于寝室、教室和图书馆，很让人同情。现在想来，那自虐式的简朴背后，潜藏的不是自怜和自卑吗？一个女人只有对自己的魅力失去信心，才会将性别的牲征掩盖起来。
但它给人造成的，却常常是自强的错觉。有一天，我与人谈到女性自强的问题，在场一位男士突然插话：“你们这种人，谁敢要？”我回答他：“不敢要，只能说明缺乏眼力！”真正自强的女人，正是女人味十足的。
我曾经有个弟弟，生下不久就死去了，父母很哀伤，一心想再生一个儿子，但再也没有生下，我成了他们的独生女。小时候我很强烈地感觉到父母的心愿，小小的心眼里总是怪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孩。我几乎干过一切男孩子能干的体力活，也几乎梦想过一切男孩子应该有的人生理想。二十多年来，我和最优秀的男人一样，勤奋工作，无所畏惧地面对世界。我发现自己的智力、魄力和毅力，完全可以在平等的层次上与男人比较。
但这一切并不是以男性化为前提的，相反，正是这种精神上的自信，才使我成为十足的女人。上帝赋予我们多么美好的禀性呵，当我品味大师们的人体艺术作品时，发现女性的身体是如此和谐，那美妙的曲线，肌肤的光泽，长发的秀美，眼睛和嘴唇流溢出的无比温柔，怎能不让你感叹这大自然的杰作？我常常仔细倾听自己的内心，那便是一个女性世界，在放射她精神的魅力。我发现自己充满善良的愿望，常常有着朝圣者般的纯洁和执着，当我爱一个人的时候，我的心柔软、透明，使目力所及的一切事情都变得富有诗意。女性的情感是大自然的又一奇迹，世界难道不是因为她才变得更有韵味吗？当你能够真正欣赏这一切，欣赏自己对美的敏感，欣赏你在日常生活中的心灵手巧时，你就会为自己的性别而骄傲。
我曾经当过工会的女工委员，凡是有女职工生孩子，都要去医院探望。对于女人来说，产房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巨大的痛苦和巨大的幸福都在那里诞生。当我看见一个个苍白、疲惫的女人，望着她们自己的小宝贝时眼睛里那种温柔与骄傲，我就会想，女人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生命，她们对于痛苦的忍耐，对于新生命的创造，不是最值得赞美的事情吗？
那些外表强悍，举止乖僻，不像个女人的女人，其实内心往往脆弱。假如你能够把握自己的命运，你就是你自己的主人，又何必摹仿男人，羡慕男人呢？我很珍爱自己的性别，女人就要做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