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请旨
张珺虽然被金祥殿的叫床声吵得难以入眠,但她心中所忧虑的却是奕亲王,担心他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出其不意的事,害了自己。
“小姐~”青竹见她翻来覆去,以为她在气愤皇上。
“我没事,你去睡吧~”
自得知张珺的真实身份是张清后,青竹便觉得此女子比张珺要坚毅许多,此刻见她虽皱眉思虑,却也不会有甚不妥,便撤下回房。
琉光殿里,张珺挂怀着奕亲王,奕王府内,陈俊琦亦是夜不能寐,对月醉饮。
“多情自古恨离别,一碗冰心空对月!”吟罢将晃着月光的酒一饮而尽,须发扰乱,宽衣松带,尽显颓唐伤心至极。
“你不能再喝了,难道你要醉死在酒里!”孙羽一把夺过酒碗,替他饮下,让他振作。
“别拦着我,孙羽!”他醉醺醺地拍着孙羽的肩膀苦笑,“去找你的秀珠,钱鸿泰财大气粗,又十分中意你这个佳婿,去过你自己的人生,别再管我!”
“你说的什么傻话!秀珠固然重要,可谁能重要过你!”说罢把酒壶也一把夺过来,一饮而尽。
奕亲王看着他苦笑,“想我陈俊琦风流才名冠京华,归来却只有忠仆一枚~”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该是想想退路,确切地说是活路,我觉得贺文轩说的对,他不会放过你,我们要尽早撤离京都,找个安身之所!”
“普天之大,何时有我陈俊琦的安身之所?”
“青州不能去!我想过了,虽然虞老庄主派人来信催请好几次,但我们去了就等于把他架在利刃之上……”孙羽的表情变得严肃而肃杀。
“你的意思是外公也保护不了我?”
“他会拿命保护你,但是,你二人也未必能两全……”
“早知今日有如此这般祸患,我早年就该找机会杀了陈楚玉~!”奕亲王咬牙切齿道。
孙羽,“他藏的太深了,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
“那我们去哪?”奕亲王惶惑。
“你不能把老庄主置于险地,就要请旨去一个离青州很远的地方,让他放心,而且不带一兵一卒,凉州西南的岭州极为荒僻深邃,重林叠嶂,瘴气虫蚁凶猛,相传人进去很难存活,有的地方县令不堪折磨,甚至吊死在山上的……!”
“去那种地方跟让陈楚玉杀我,没什么分别!”
“如此方能保全你!”
奕亲王不置可否,一番谈话下来,已清醒很多。“你可真舍得让你主子受苦!”
孙羽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口,“两日后是封后大典,你是想之前请旨离京,还是之后——”
“当然是之前请旨,这种场面,我自然是不想见!”奕亲王斩钉截铁地说。
“还有一个地方,走之前必须要去——”
奕亲王看着他。
“童乐园的孩子们你打算怎么办?常欢总跟我问起你,她一直念叨你……”孙羽道。
奕亲王了然,心头不舍,“府中的家产已经被抄没,拿出我的小金库,还有,钱鸿泰那积压着些货款,去收一收,”看着他,又面色歉意,“我本来是留做给你娶亲用的……”
“你不必考虑我!孩子要紧~”孙羽抢言道,“只是我们上路,务必也得多带些盘资……”
“府中有什么值钱的,都拿去卖了吧。对了,城郊别院是母妃的私产,并未记录在案,拿去变卖的钱你分开处置,够我们上路和给孩子们,你再留下一笔,安置家里。”奕亲王所虑周全,孙羽很是感动。“那我明天些好吃的吃食,去看孩子们!”
“嗯!”奕亲王点头应道,已酒醒许多。
金祥殿内,张璐被皇上的举动吓到,也被他折腾的一片狼藉,甚至身上有些抓伤,露出丝丝红血道。她以为今晚只需要配合演场戏,万没想到,陈楚玉会行如此举动。
事毕,皇上下床饮酒,张璐则轻纱盖体,躺在塌上发呆,双眼望着账顶,缓释良久。
她明白皇上的苦闷,惊喜自己获得圣宠,又心中很不是滋味。
“陛下心中一定很失落,并没有达到你想要的效果。”
皇上几杯酒下肚,被她正中下怀,强行挽尊,“朕现在是一国之君,宁国之主,万物在朕眼里,皆如草芥……!朕没有什么好失落的,她人是我的,心也迟早会是我的!”
“哼~”张璐苦笑一声,“陛下开心就好,希望陛下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条件!”
“你放心,三日后,你必封贵妃!”
“臣妾,谢主隆恩!”张璐起身,跪在床上谢恩。
皇上嘴角冷笑一下,把酒饮尽。
“你不恨我?关于瑞王兄的事?”皇上问她。
此言说中张璐心事,她沉静下来,“恨~你本可以不杀他……”
“对!我本可以让他活,他已经失去了父王的信任,武王败了,他也不能上位,但我不能再隐忍下去,也不能错失这次机会……!”
皇上顿了顿,看着张璐倾吐真言,“你可知道,他曾两次想取我性命,幸亏我幸运,不然在很小的时候,就做了他的手下亡魂……”
张璐诧异,“你儿时也被他害过?”
“不错,直到落崖逃生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八岁时的那次落水,也是拜他所赐,是一次杀局,而他见计划失败,却伪装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以博得父王的好感。”
“你八岁时的落水,不是二皇子的人干的,因为贤王支持太子,拿你示威?”
“推我下水的人确实是二皇子的仆役,可是,后来我经人查证,他也是六指的远房表亲。他根本不受二皇子重视,又怎会行如此险事?唯一的解释就是,下命令的人不是二皇子,而是六指,和他主子……”
听到此,张璐瞪大眼睛诧异,这像是瑞王干的事。
“落水之后,我父王及时出现,喊人救我,王兄见事情败露,便亲自下到水中,把我捞起。当日午后府上正在举行斋戒,所有仆人都在佛堂伺候,他出现的那么及时,可见当时他就在暗处窥察……”皇上苦笑道,“十多年了,我才反应过来,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我敬他爱他如长辈,全力无条件支持他,是不是很可笑?我心中怎能不恨?!”
听完皇上的陈述,张璐觉得皇上显得有些无助,对他杀死瑞王的恨意稍稍削减,可那毕竟是她最爱的人,她竟不知该如何自处,对皇上恨也不是,怜悯也不是……
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第二日,奕亲王便跪在弘远帝面前,请旨离京。
“你要去岭州?”
听完奕亲王的上奏,皇帝很是诧异,“岭州荆棘瘴气密布,活人进去都未必能出来,已经逼死了好几任县令,王兄当真要去那地方?”皇上试探他。
“是!臣快意山水,这些也不是没见识过,只想找个避世之所,逍遥余生!”奕亲王故意表现出无意政事的样子,让皇帝放心。
皇帝察觉出他的意思,却也痛快地笑了笑,背手仰头应道,“岭州虽然环境差了些,却也风景绝美,果实鲜美,奇花异草无数,相信必让王兄开怀!那朕便封你为岭州王,监察刺史和县令,再赐你座宅院,良田百顷,安度余生!”
“臣,谢主圣恩!”奕亲王恭敬叩首,退下。
“对了,王兄,两日后便是朕的封后和册封贵妃大典,宴饮之后再走吧?!”
皇帝看似在跟他商量,却也在命令他。
奕亲王推脱,“臣观天象,两日后有雨,臣想趁天气良好,早日上路。”
“嗳~无妨,那就迟几日再走,朕的大喜之日,怎少得了奕王兄?”
奕亲王隐忍住心中恨意,恨不得上前一刀劈了他的冲动,勉强答应,“臣,遵旨~!”而后撤退。皇上望着奕亲王落寞的背影,心中快意。
此刻,余总管来报,“陛下,王妃来了~”奕亲王听到太监报,心中一动。
“她怎么跑到这来了?”
余总管略有难色地说,“呃~说是思念相爷夫人,想出宫祭奠……”
皇帝猜测她是想为奕亲王送行,故意提高声调,对着奕亲王的背影说,“大典之前,她哪也不许去!”
“是……!”余太监听到,撤出去传话。
奕亲王不想出门却撞见了张珺站在了养元殿门口,神容憔悴,面色苍白,显然这些时日因为他,已经消瘦的不成人样,很是心痛。
“你怎么在这?”
奕亲王想对她说点什么,却见余公公小腿快步跑了出来,回秉道,“王妃,皇上说——”
“我都听到了!”张珺堵住他的话,余太监撤退。
殿门口不便久留,奕亲王用心痛的眼神看着她,叮嘱且道别,“保重~~!”
张珺含泪点点头,想靠近又不能,心像被撕碎了一般。她知道皇上在殿里盯着,不能逾矩,忍痛与奕亲王分别,目前奕亲王行礼离去。
“小姐,咱们回去吧~”青竹劝慰道,把她搀走。
皇上在养元殿内,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嫉恨且怒火中烧。
邺京主街长乐街还是像以往一样,繁华热闹,孙羽采买完给童乐园的一车吃食衣物等物,便命随从先行送往童乐园,自己专程来到了锦绣阁。
钱鸿泰有些老眼昏花,低头眯着眼瞅着他手里的算盘拨弄,没有察觉他进店。他进来后便朝里间走去,寻找秀珠的身影,只见秀珠拿着个鸡毛掸子,正在轻掸衣排上的灰尘,猛然见到他站在身后,吓了一跳。
“何时进来的,也不出声?”秀珠嗔怪他,多天不见,实则内心很是想念。
“我有话要跟你说……!”孙羽表情凝重下来,秀珠便知有事,把他带到里间。
秀珠听完孙羽要离京的事,大怒,把茶杯摔碎在地,“所以,主子在你心中永远都排第一位?!”
“你还有家人,他往后只有我!”
“那你就要舍弃我?!”
“秀珠,对不起,是我负了你~”他从怀中掏出秀珠送给他的手帕,于心不忍地放到桌子上,“天下好男儿多的是,忘了我!”说着便也流下了泪。
“你给我滚~!”秀珠抄起另一副茶杯,往他身上掷去,孙羽接住,茶杯被捏碎,从孙羽的指缝流出血来。
“幸而我们相识时日不长,你不要恨我,人生短促,恨也是很花费光阴的!且劳心伤身!”
“你想多了,追求我的人排到城外,你前脚离京,我后脚就成亲!”秀珠赌气说。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孙羽苦笑道,不舍且欣慰。
“你滚吧……!”秀珠道,知他重情重义,难以阻拦。
“有一事,你务必要答应我!”
秀珠诧异地看着他。
“城西童乐园,有一些孤儿,我希望你照看他们……”孙羽近乎恳求的语态。
“我凭什么答应你?”
“有生之年,我若能回京,一定赎罪~!”
秀珠别着头,默应了他的请求。
“保重~!”孙羽抬脚离开内室。
出来抬眼看见钱鸿泰站在门口,带着失望的神情看着他,孙羽躬身施了一礼,“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