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甜甜圈俱樂部
聽過一個童話故事:甜甜圈是擁有魔法的麪包圈,面層糖衣的顏色分別代表不同程度的法力。只要啖一口甜甜圈,糟透了的心情便會被甜味融化,失落了的自信和勇氣也會重新回來。再咀嚼下去,潛藏的歡顏便會慢慢上揚,並且感染着周遭人羣的心。
那個時候,我們天天在校園見面,饞嘴得什麼都放進嘴裏,根本不曾留意一個甜甜圈的存在意義。
現在回想起來,每次吃甜甜圈的時候,都是大夥兒相聚的日子。我們一起高聲大笑,一起落寞感傷,一起痛哭淌淚……
快樂,是因為有人陪我們傻傻地笑;感動,是因為有人為我們的傷痛而難過。
時光流轉,我們在世事相磨的歲月裏築起了一個圈圈,緊握着彼此纖弱震顫的手,沒有一人是孤獨的。
魔法,源自人類內心深處最單純的渴望……
* * *
最愛六月怡人明媚的陽光,更愛考試結束的季節。
微風浸染着暑假的氣息,長髮在風裏自由飄動,跳着輕鬆愉快的舞步,像要慶賀將要發生的樂事。
「曦瞳!」海遙在後面叫我。
我們同時來到約定的池畔餐廳,在自助櫃台買了三杯凍飲和一杯熱飲,然後在靠近泳池的圓桌旁坐了下來。
「嗨!」朗川奔跑着向我們揮手。他一坐下便灌下半杯凍檸樂,打了一個嗝問:「風還未到嗎?」
我和海遙啜飲着凍檸茶,慣性地搖頭,對阿風遲到習以為常。
朗川瞥見桌上的熱咖啡,咕噥着說:「在三十度高溫下,喝熱飲的大學生恐怕只有他一個了。」
「他說凍飲對身體不好,會什麼減慢新陳代謝……」海遙成為阿風的發言人。
「唉,老人家!」朗川不客氣地揶揄他的死黨。
中學畢業後,我和海遙考進同一所大學,朗川和阿風分別入讀其他大學。我們有一個約定:不管生活多麼忙碌,我們每星期都要相聚一次,分享彼此的近況。兩年下來,縱使我們在現實的壓迫下偶爾中斷聚會,但至少仍能維持一個月碰面一次。而這個下午,我們除了慶祝順利完成考試外,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商量。
「對不起,校巴站人太多,等了很久才能上車。」阿風淌着滿臉汗水跑過來。
「這兒冷氣強,你快抹掉臉上的汗吧。」海遙體貼地給阿風送上紙巾。
我和朗川看不慣兩人情意綢繆的癡纏相,揉搓毛管直豎的手臂,從牙縫中擠出怪聲以示抗議。
一對小情人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無視我們的存在。朗川於是清清喉嚨,說道:「好,所有人到齊了!我們要進入今天的主題──暑期澳洲豪華團研討會!」
「哈哈,你幾時做了研討會的主席?」阿風的魂魄終於從海遙身上返回現實世界。
「你少囉嗦!」朗川反擊一句。
「哎,大家都收到了嗎?……」我伸手入書包,擺出準備就緒的姿勢。
「嗯。」他們也做出相同的動作,同聲數着:「一、二、三!」
我們在桌面上排出四張同款明信片,那是在澳洲悉尼舉辦的藝術展邀請卡。我禁不住內心的喜悅,宣布道:「奕淳要開藝術展了!」
「他竟然當了藝術家啊,而且是裝置藝術,真是難以置信。我身為他的朋友,也感到十分自豪呢!」海遙由衷欣賞奕淳。
「他不是在大學主修油畫嗎?為什麼會突然轉做裝置藝術呢?」朗川抓着頭問。
「想做便去做了,沒有什麼特別理由的。」阿風模仿奕淳的語氣,引得我們開心地大笑。
「他離港前也沒通知我們,到了澳洲後才寄來明信片,說什麼:我已經移民了,驚喜嗎?」朗川憶述收到奕淳移民消息時的詫異心情,「算啦,這才是他的作風嘛。」
「奕淳在邀請卡上說我們可以住在他的家裏,還會擔任導遊帶我們到處觀光,我們只需購買來回機票便行了。我相信金錢方面大家都沒有問題,但藝術展的舉行日期是七月,而暑假要準備下學年的畢業論文,大家是不是全都可以抽空去澳洲?」阿風取代了朗川的主席位置,成為了研討會的主持。
「暑假是要輕鬆一下的,回來後才準備畢業論文也不遲吧?」我恨不得馬上登機飛往澳洲,不容許其他事情阻礙行程。
「分開了兩年,大家都很掛念奕淳吧。所以即使只得一天也好,我們五人都要再次聚在一起。」海遙說出了我們心裏的想法。
眾人沒有異議,阿風爽快地定出方案:「那我們在七月初出發,我負責查詢機位和預訂機票。」
「風,你真是一個成熟可靠的男人啊!」朗川一時貪玩,作嬌媚狀挨住阿風,「海遙,我真羨慕你!」
「你喜歡的話隨便拿去用。」海遙擺了擺手。
「拿去用?你當我是傭人嗎?」
「呃,天黑了,我要回家吃飯!」海遙起身便走,阿風抓起書包追上前去,兩人邊走邊打情罵俏。
朗川喝掉餘下的凍檸樂,柔聲對我說:「終於有奕淳的消息,真是太好了!」
「嗯,真的太好了!」我微笑着回應。
兩年前,奕淳舉家移居澳洲,在當地大學的美術系修讀油畫。最初三個月,我們都能通過電郵和MSN互通消息,他間中也會傳來一些生活照,炫耀他住的獨立屋和廣闊的校園,讓我們羨慕不已。
突然有一天,奕淳的MSN一直呈現離線狀態,我們送出的電郵也收不到回覆。一天、一星期、一個月、一年……我們就這樣失去了聯絡!
他不曾提及自己在哪所大學唸書,明信片也沒有附上回郵地址和電話號碼,我們因而沒法從其他途徑取得他的消息。
那時候,阿風、朗川和海遙紛紛埋怨他不負責任,無視好友為他憂慮的心情,更揚言要跟他絕交。
兩年的空白期,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也不曉得他做過什麼。
可是,我卻相信他的失蹤必定有苦衷,並不是一時任性的衝動行為。到了某天,他把問題解決了,或者未能解決也沒所謂,總之當他能夠坦然面對大家,便會再次在人前出現。
很久以前,即使看不見承諾,也聽不見誓言,執拗的我總是毫無理由地信任他。
直至現在,我仍然一直相信他!
然而,世事確實太難預測,誰會料到我的考試竟然有一門學科不合格?偏偏,重考的日子就定在出發去澳洲的那天!
阿風本來打算讓所有人延遲一天起程,可碰巧暑假航機幾近爆滿,只能將一張機票順延出發。苦無對策之下,我惟有獨個兒乘坐大約九個小時飛機去澳洲了。
艱辛的重考結束後,留下連夜熬夜溫習的後遺症,那就是在飛機上除了吃飯,全部時間都陷入沉沉昏睡之中。當我再次張開眼睛,澳洲的雲彩正以亮白的笑容歡迎遲來的訪客。
我終於和大家呼吸着相同的空氣了。再過不久,就可以見到奕淳,真想知道,兩年沒見的他有什麼改變?
我攜着行李箱直接坐車去悉尼的美術館,阿風等人答應會在入口處等我。旅途中雖說只有一個人,但可以知道目的地在哪裏,亦知道將會見到什麼人,抱着輕鬆的心情朝目標進發,不安的心就會變得踏實。
「嗨,曦瞳──」我甫下車,便看見海遙在美術館門外向我招手。
我拖着行李箱快速奔向闊別幾天的好友,她摟着我說:「你平安來到真好!重考的結果如何?」
「你別小覷我!這次只是偶爾失手,真正的我是不會輕易被考試擊敗的!」從小到大,我都不擅於應付考試,臨場失準的情況不時發生。我能夠不用重讀,一路升上大學,簡直是一個滿有恩典的奇跡。
寒暄之間,我發現只有海遙來迎接我,見不到男生們的蹤影,「其他人呢?」
「阿風和朗川去了買東西,奕淳在學校有點事要辦,他們都說要遲些才來。」海遙的答案十分隱晦。
「你們已經見過奕淳了嗎?」我把行李箱當作凳子,坐下來休息。
「嗯,他駕車來機場接我們……」海遙下意識用手捂住嘴巴,卻堵不住說漏了嘴的話。
「真可惡!」我跳起來,雙手插腰抗議:「奕淳親自去接你們,卻要我坐巴士!哪有這麼不公平的對待?」
「不要生氣啦,他的駕駛技術很爛,還是坐巴士比較安全。」海遙極力安撫我躁動的情緒。
我不是介意坐私家車或巴士的差別而動怒,而是羨慕他們一踏出機場禁區便見到奕淳。我在想,是壓抑太久的思念令情緒容易波動吧?等一會,當久別的奕淳站在跟前,說不定我會更放肆地發難呢!
我試着調整呼吸,冷靜下來後問:「我們在哪裏等他們?」
「他們不知什麼時候才來的,我們邊參觀邊等他們,你也想快些看看奕淳大師的傑作吧。」
海遙拉起我的行李箱,走向美術館的接待處,辦理寄存手續。接待員給了我們美術館樓層圖及藝術展專用指示圖,裏面標示出各個展覽廳的位置。
裝置藝術是展品和空間互相融合的藝術品。這些作品通常體積龐大,混合了各種媒體和材料來創作,在某個特定的環境和空間展示出來。藝術家利用獨到的標題刺激觀眾的思維,帶領觀眾走進獨特的構想世界,具有深度的思考性。
這次展覽,奕淳一共創作了八件作品,分別存放於八個展覽廳,觀眾必須跟着指示圖遊遍整個美術館,依次序觀看才能領悟當中真諦,頗有野外定向的意味。
這麼出人意表的概念,與奕淳平時的處事作風可謂完全吻合。
「海遙,你是不是看過奕淳的作品了?你覺得怎樣?」根據阿風目標為本的高效率性格,抵步後肯定第一時間要求奕淳帶大家去看展覽的。
「昨天,我們看過一次了,至於感受……」海遙欲言又止,再次說着不清不楚的話,「藝術嘛,不同人有不同觀感,為免影響你的興致,還是不要聽我的意見比較好。」
是澳洲的陽光太猛烈灼壞腦袋了嗎?海遙眼神閃縮,舌頭打結,和平時溫婉的態度相差甚遠。至於還未出現的三個男生也有嫌疑,他們是不是想出什麼主意來戲弄我?
我們依照指示圖進入一號展覽廳,偌大的廳堂裏所展現的作品,教我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這些是……」
「真令人懷念哦,是嗎?」海遙說。
展品的題目名叫《光影校園》──幾十張桌椅隨意重疊,搭建成一面巨型的弧形高牆。那些桌椅並不是隨手拈來的成品,而是中學課室裏常見的、用木板和鐵枝製造的傳統桌椅,好些椅腳還布滿斑斑點點的鏽蝕痕跡。
天花板的射燈以強弱各異的光線射向「高牆」,營造出五重深淺層次的光暈,與外圍陰沉的地板構成強烈對比。校園裏的光線是明亮的,外面的世界是昏暗的,表達出創作者對中學生活的留戀。
五種光線可以理解為不同程度的喜與悲,我卻義無反顧地認為它代表了我們五人的性格,用光度的差異將我們在作品中活現出來。
「曦瞳,還記得我們相識的情景嗎?」原來海遙也有着相同的感受。
「這些事情怎麼可能忘掉?」
那是一段遙遠的記憶,十二歲的我們幼稚而單純,時常為了雞毛蒜皮的事吵吵鬧鬧。但是,這些沒有內涵的爭吵,卻是少男少女在某段時光的專利……
* * *
我就讀的中學名叫倉崎學校,是一所附設小學部的中學,大部分同學都是由小學部直接升讀,外校生如我可謂稀有人種。
由於同學們早在小學時已經混熟了,形成鞏固的小圈子網絡,向來被動的我只能站在圈外觀看。開學一個月了,我仍是單獨去圖書館,獨個兒吃午飯,孤零零踏上回家的路。
某天午休,我在學校的小賣部買了三文治後,無聊地咬着麪包在水池邊看魚。
「魚呀魚,我好悶呀!」池裏的魚三五成羣自由暢泳,比起孤獨地啃麪包的可憐女孩快樂得多。
「砰嘭──」
忽然,頭頂傳出轟然巨響,池邊的小鳥嚇得應聲飛走,小魚也竄進石山的洞穴裏。
過了幾秒,再來另一聲「砰嘭」,響聲之中還依稀夾雜着吵鬧的人聲。
我怯怯地斜眼瞄向四周,視線範圍內一個人影也沒有。我再抬眼張望,樓上是學校禮堂,靠近水池的地方是舞台的後台。連續發出兩聲巨響,難道有誰在後台發生了事故?會不會有人受傷呢?
抱着一半好奇一半擔憂的心情,我沿着池邊的樓梯慢慢走上禮堂的後台。漆黑的樓梯盡頭是舞台的後門,樓梯旁邊是後台專用的儲物室,點點亮光從虛掩的門縫流瀉出來。地上的光影彷彿夜空的星星,為夜歸的過路人指引出該走的方向。
我走近側門,貼着門框往裏面窺探。房間的左邊是窗台,也是光的來源,一個樣子清秀、鼻樑筆挺的男生捧着畫簿坐在窗台上,專心地用鉛筆描繪着窗外風景。舞台劇使用的大型彩色布景板靠在房間裏端,一個男生背向着我在活動白板上書寫連串字母、數字和符號,搞不清是數學公式還是電腦程式。房間中央擱着一張米白色茶几,旁邊隨意鋪了幾個橘黃色的方形坐墊。我再將門推開一些,彩藍色、青綠色和艷紅色的沙發放在房間右邊,一個頭髮濃密、外表成熟得像大學生的男生閉上眼躺在沙發上,陶醉在隨身聽的音樂世界裏。
雖然房間裏的東西有點殘舊,牆壁的油漆也有些褪色,但鮮艷的傢具卻能為屬於校園的地方注入幾分活力。男生們的存在也令破落的房間添上一抹靜態的美。
我被如夢似真的美麗畫面深深吸引,渾然忘了自己是一名偷窺者。就在我想得入神之際,窗台邊的男生望向我,深情地說:「你終於來了!」
什麼?他在等我?怎麼可能?他為什麼說出這些話?難道他認識我?
「我……我……」我的雙頰陡地漲紅,一時間不懂反應。
這個時候,另外兩名男生也朝着我的位置,激昂地同聲喊:「你終於來了!」
天啊!怎麼連他們也是這樣的?
「請問……我們是認識的嗎?」我羞怯地小聲問。
三人同時快步衝上前來。我要避開嗎?抑或站着不動?呀──我不知怎麼辦啊!我掩着臉佇立原地,採取了史上最愚蠢的逃避方法──鴕鳥政策!
「你再不回來,我們要活生生餓死啦!」
「好香!哪個是咖喱薯餅?」
「我的餐蛋治是不是沒有塗牛油?」
咦?他們說什麼?慢着,我吸吸鼻子,食物的香氣溢滿細小的斗室。
「你們盡情地吃啦,也不感激我的勞苦,可知道我排隊等了多久啊!」我聽到女孩抱怨的聲音。
怎麼突然多了一個人?情況變得完全不對勁了!
我鬆開手指,悄悄從指縫中偷看,男生們圍着一個嬌小的女生,粗魯地在她手中的膠袋裏搜括,跟剛才優雅閒逸的姿態相去甚遠。
「誰叫你猜拳輸了,怨不得人啊!」成熟型男生說。
「海遙,你不是正在減肥嗎?你的薯餅也給我!」清秀型男生咬了兩口便吞掉整個薯餅,他快速搶走女生手中的那一個,伸出舌頭作勢舔下去。噢,他的嘴巴好大哦!清秀指數急降至零分!
「唐奕淳,你敢舔一下,我跟你絕交!」
二人僵持在原地,他斜眼盯了她兩秒,「唰」的一聲舔了下去。
女生怒吼:「我殺了你!」
白板男生敲了敲大口男生的頭。「唉,你真丟臉,不要跟別人說我認識你!」他將自己的薯餅給了女生,友善地說,「拿去吧。」
「謝謝!還是朗川最善良。」女生滿足地笑。
他們只顧着胡鬧嬉笑,沒有理會愣在門外的陌生人。當我猶豫着應否趁混亂溜走的時候,朗川終於發現了我的存在,他驚訝地問我:「咦,你是誰?」
「1A班……高……高曦瞳……」
我粗略地講述了在水池邊聽到巨響,繼而來到後台的儲物室,接着目睹他們搶吃的經過。原來後台的儲物室隨着話劇社的解散而淪為棄置房間,他們於是把它收拾翻新,變作了私人會所。
「全是風不好,反應遲鈍,笨手笨腳,推跌了後面的布景板……」唐奕淳指責成熟型男生,舉起兩根指頭強調,「兩次!」
「你好幼稚呀!」阿風捶了他胸口一拳。
「不要理他們,我叫海遙,讀1C班……」
他們報上姓名和班級,原來大家都是一年級的學生,包括外表成熟的阿風。
「噢,我還以為你是中七的學長呢!」我不經意脫口而出。
朗川善良的臉孔漾起不懷好意的笑,圈住阿風的脖子說:「哈哈,這個人未老先衰,十二歲便長出二十二歲的臉。他走在街上,別人還以為他偷校服穿呢!」
阿風用手肘撞了朗川一下,自我辯護:「我的臉是五十年不變的耐看相,到了三十二歲時仍保持二十二歲的青春氣息。到時你們年華老去、滿臉皺紋,就會羨慕我的了!」
「哈哈,羨慕你像老頭子嗎?」朗川挖苦他。
我要收回「靜態美」的夢幻評價,他們的行為舉止不但沒想像般優雅,講話的聲浪更是吵得駭人!然而,聽着他們嘻嘻哈哈互相嘲諷,可以感受到他們的友情相當深厚,相信在小學部時已經相當熟稔了。
唉,又一個牢固的小圈子!
「哎,高曦瞳,你加入我們吧!」朗川向我提出邀請,「我們四人分別讀B、C、D、E班,惟獨欠缺A班的成員。如果有你加入,我們一年級五個班裏都有間諜了,以後所有功課、測驗都能互通消息啦!」
「我贊成!終於有人陪海遙上洗手間了。」阿風打着哈哈說。
「我?可以嗎?」他們主動跟我交朋友?我的耳朵是不是有毛病?
「當然可以啦!我們要做好朋友呀!」海遙熱情地挽住我的手臂,然後轉向奕淳說,「奕淳,你有沒有意見?」
「哦,好呀。」奕淳木然地點頭,似乎還未有心理準備接受面前的不速之客。
「歡迎高曦瞳加盟『甜甜圈俱樂部』!」朗川正式向大家宣告。
「甜甜圈俱樂部?這是學校的課外活動小組嗎?」我覺得這名字挺怪誕的。
阿風搖動食指,解釋俱樂部的意義:「無論你遇到什麼困難,受到什麼打擊,只要回到這個俱樂部,就可以恢復精神,勇敢地向前走。」
「為什麼叫做『甜甜圈』?」
「嘻,因為我們全都喜歡吃甜甜圈嘛。」海遙說。
此刻,圍繞着我們的是繽紛炫目的色彩,而我的人生也從此漫開了七色的彩虹。
我們的鞋履揚起了校園遍地塵土,摸索花開葉落的暗語,在地上留下了零散的足跡。
年少的我們沒有機心,也沒有猜度,單憑一句話或一個笑容,便能輕易斷定誰是我們的朋友。
假如和某人相遇是無法預測的意外,那麼選擇和某人做朋友也是毫無道理的決定。我們不會去計算人的優點多寡,更不會計較對方是否對自己有益處,只是單純地用真心去和別人交往。
驀然回望過去,才發現生命線上烙下的深深淺淺印痕,原來全是大家陪我走過的痕跡。稍微觸摸,便猶如翻開標記了年月日的日記簿,提醒我們曾經共處的時光。
在這個變化匆促的城市裏,我們所能把持的東西都是轉瞬即逝的,惟有這些年青的故事,永遠活在我們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