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跃青春·蝶舞传说4:陪你走过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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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來自紐約的特約導師

十分鐘前,弘司和同學還在談及社團邀請嘉賓的事;十分鐘後,童綾音出現在誠修書院中學部舞蹈室裏。

這是什麼跟什麼嘛?

林董邀請童綾音來學校?他認識紐約的芭蕾舞導師?他把社團的事務全部交給紫柔和可可處理,不可能暗地裏邀請嘉賓。難道他們是朋友?這個可能性很低吧。還是可可越洋找童綾音?這樣更加不合情理。

慢着!童綾音來了多久?她會不會已經把我們的關係告訴大家?我是要上前相認,抑或裝作互不認識呢?

任憑弘司如何抓破腦袋,都想不到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是童綾音,你們叫什麼名字?」童綾音以親切的聲音問。

「你們還在外面時,其他團員已經自我介紹了。」林董說。

「我是康瑞雪,同學都叫我睡公主。」

「你呢?」童綾音保持着微笑。

「程……程弘司。」為什麼她要裝作不認識我?弘司極力按捺住波動的情緒,心臟快要跳出來了。

林董接着說:「童老師是著名古典芭蕾舞舞蹈教師,在紐約芭蕾舞學院任教,培養了很多出色的芭蕾舞者。今天中午,童老師主動聯絡校方,提出探訪中學的芭蕾舞社。我也是午休後才知道,趕不及先行通知大家。」

瑞雪用手肘撞撞弘司,小聲說:「紐約啊,傑少肯定羨慕死了!」

弘司勉強笑一下,現在沒有說話的心情。

「林老師,讓我說下去吧。」童綾音掃視六位團員,說道:「最近,我造訪了幾個亞洲國家,在學校和舞團發掘有潛質的年輕人,安排他們去紐約進修。我將會在這個城市逗留兩星期,擔任舞蹈藝術學院芭蕾舞課程的特約導師。這段時間,我會抽空參觀舞團和學校芭蕾舞社,你們是目標之一。」

「哇呀!我們可以去紐約啦!」小藍高興得跳起來。

「你有沒有聽清楚?童老師說有潛質的人才可以去紐約進修。」千晴說。

小藍晃了晃食指,佯裝認真地說:「我跟你說,我是百年一遇的天才芭蕾少女,只欠賞識我的伯樂帶我遠、走、高、飛!」

「你發燒了。」

小藍吐了吐舌頭,傻傻地笑。

隨着一陣笑聲,團員面對陌生人的緊張感消失了,室內的氣氛也變得輕鬆了。

儘管明知小藍只是胡扯,但弘司的心仍然被她的話揪了一下,臉上浮現出不自然的表情。同伴都在談笑,只有紫柔注意到他望着童綾音時,眼神閃過一絲畏怯。反觀童綾音,對答和笑容大方自然,不愧是歷練豐富的大人。

紐約、芭蕾舞、舞蹈教師,紫柔不必求證,都足以推斷兩人是師徒的關係。

「童老師,你會不會發掘舞衣設計師?」可可問。

「舞衣設計不是我的專長,不方便批評別人作品的好壞。不好意思,我的答案要叫你失望了。」

「不要緊。謝謝你!」

可可自知機會渺茫,但難得見到大人物,沒理由不嘗試問一問。

「每個舞團都有不同目標,你們的目標是什麼?」童綾音問。

「跳快樂的芭蕾舞。」小藍答得爽快。

「快樂?」

「對啊,不為考試,不為名利,我們跳得開心,觀眾也會看得開心。」

「其他人呢?你們也是這麼想嗎?」

「我們都喜歡跳芭蕾舞,很享受一起練舞和表演。」瑞雪說。

「雖說跳舞很開心,但每次出場前我都很緊張。」千晴說。

「芭蕾舞社的真正目標是藉着芭蕾舞聚集愛跳舞的同學,通過練舞和表演培養合作精神,並且向其他同學推廣芭蕾舞。」紫柔以社長的身分說出寫在「社團活動組織申請表」的成立目的。

「聽林老師說芭蕾舞社去年十月才復社,已過了三個月,你覺得做到了多少?」

「我們正在朝着這個目標努力。」

童綾音的視線移向弘司,他下意識地垂下眼睛。她知道弘司不會發言,於是帶着笑容說:「你們要加油!」

「是,我們會非常非常非常努力的。」小藍握着雙拳,笑着回應。

「童老師,你難得來到這裏,可不可以指導他們跳舞技巧?有你的提點,他們定必獲益良多。」林董說。

「我很樂意這樣做。」

「嘩!太好了!」小藍和瑞雪高興得手拉手跳起來。

團員更換練習服後,像平日一樣先做熱身運動,再複習基本功,繼而練習各種舞步。由於沒有表演,他們所做的都是恆常的訓練。

童綾音留意團員的姿勢和動作,提出改善的意見。團員都有芭蕾舞底子,因此基本功扎實,只要培養出默契,在台上不怯場,演出不難達到合格的水準。

但是,這種連業餘都稱不上的學校社團,只是接觸芭蕾舞的踏腳石,一旦喚醒了潛在的才能,便是跨出保護網,走進專業領域的時機。

憑着閱人的經驗,在短短的相聚中,團員的性格,資質是優是劣,全都寫在童綾音心裏的名冊之中。

*  *  *

練習結束,林董送童綾音離開舞蹈室。有外來導師在場,多少對團員構成壓力,練習時不敢鬆懈,他們都疲倦得癱在地上休息。

「很累,今天練習時間過得特別快。」小藍躺下來說。

「童老師的意見很有用。」紫柔說。

「對啊,我原來可以跳得再利落些。」瑞雪連續做了三個大幅度跳躍。

「她很親切,名氣大卻沒有擺架子。」千晴抹着汗說。

「雖然她在芭蕾舞界很有名,但在今天之前,我沒有聽過她的名字。」瑞雪說。

「你們都不了解外國芭蕾舞界的狀況嗎?」可可問。

「外國有很多芭蕾舞團,很多只是聽過團名,我沒留意團裏的核心人物。」瑞雪回答。

「咕——」

「呀,練習過度,快要餓死了,我好想吃草莓窩夫。」小藍摸着肚子說。

「我知道有一間又便宜又可口的窩夫店哦。」瑞雪放軟聲線,掃了掃小藍的下巴。

「帶我去!」小藍瞬間恢復精神,坐直身子問:「誰吃下午茶?」

所有女生都舉手響應,惟獨弘司呆望窗外,毫無反應。

「你不餓嗎?還是不喜歡吃窩夫?」瑞雪問。

吱吱喳喳的談話聲在弘司耳邊流過,在他心裏有聲音說:童老師不是單純的探訪,她是衝着我而來的,她一定另有目的。我不可能當作沒事發生,若無其事回家。但自己的手機沒有收到短訊,她就是想我先聯絡她嗎?

「喂喂,你還在嗎?」千晴在弘司面前揚了揚手。

「哦,我想起約了人,不吃鬆餅了。」

鬆餅?

女生們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帶着疑惑的眼神送走弘司匆匆離去的背影。

「他最近經常魂不守舍呢。」瑞雪說。

「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小藍一副偵探的口吻。

「快說快說!」可可十分好奇。

「高中男生的煩惱只有三件事:考試成績、零用錢和女生。」

「廢話!」

「我很認真的,你聽我說……」

可可收拾東西,其他人更換校服,沒有人有興趣聽小藍發表偉論。

*  *  *

一般來說,外來嘉賓到訪,老師會帶對方參觀學校設施,或到飯堂品嚐老闆娘麗姐做的小吃。

沿路上,弘司不見童綾音的蹤影,飯堂亦只有零星學生做功課。他正想到教員室看個究竟時,校長室的房門打開了,走出來的人正是童綾音。

基於禮貌和尊重,只要許媛在學校,她都會和到校嘉賓打招呼。幸好童綾音還在學校裏,弘司不想猜啞謎,他要儘快弄清楚事情的因由。

在走廊見到弘司,童綾音並不感到意外,她掀起嘴角走向對方,高跟鞋發出咯咯聲響。

「看來不是巧合吧。」童綾音說。

「我有問題要問你。」

「你剛才配合得很好,只是表情略嫌生硬,希望你沒有露出破綻。」

「你明知我不是說這個。」弘司有被人耍弄的感覺。

童綾音抿嘴而笑,說道:「我很好奇這間學校和芭蕾舞社有什麼地方吸引你。結果,我發現校舍古舊,師資一般,學生成績普通,實在看不出有哪裏比得上紐約。」

「你只是逗留幾小時,怎能妄下判斷?」

「本地生都渴望去外國留學,一有機會便會退學。你卻反其道而行,從外國回來。怎麼說都不合情理。」

晃眼間,一個幽微暴烈的畫面閃過眼底,弘司咬着牙說:「這個世界根本毫無道理可言。」

「因為不想跳芭蕾舞,所以離開紐約。既然離開了,為什麼還要回到你不認同的世界?」

「我沒有回去。這裏和那裏是不同的!」弘司有點激動了。

「硬要比較,只是專業和學校社團的不同,芭蕾舞的本質是不變的。」

是的,即使換了地方,換了團員,芭蕾舞就是芭蕾舞。弘司一時語塞,找不到反駁的話。

「我可以肯定,如果你當年沒有退出舞壇,現在的Lucas Ching會是頂尖華裔少年芭蕾舞者。但現在的你呢?什麼跳快樂的芭蕾舞?荒謬!你們不是幾歲小孩,芭蕾舞不是嘻嘻哈哈玩遊戲。世上的芭蕾舞者都是流盡血汗才能踏上舞台的。」

童綾音咄咄逼人,全身散發出強大的氣場,把弘司震懾住,使他不斷處於下風。

「我總算明白了,學校社團只是聚集一羣烏合之眾,你令我太失望了。」

「她們的程度可能不及你的學生,但不是你說的差劣。每次表演,她們都認真練舞,觀眾都很喜歡,氣氛很好。」弘司討厭侮辱的話,為同伴抱不平。

「是嗎?我也想在現場看看你們受歡迎的程度。你敢不敢跟我賭一把?」

「賭什麼?」

「兩星期後,將會舉行一場舞蹈匯演,本來有兩個芭蕾舞團演出,其中一個臨時退出,主辦機構正在找其他舞團頂上。我是匯演的致辭嘉賓,可以安排你們出席。當天,入場觀眾會有一份問卷,其中一項是『我最喜愛的表演』。如果『蝶舞傳說』的得票比另一個芭蕾舞團多,你就可以留在這座城市,否則便要跟我返回紐約。」

終於,弘司明白童綾音此行的真正目的,果然是衝着自己而來的。

「舞蹈匯演……」弘司想起瑞雪說過的話,「是不是在文化中心大劇院舉行?」

「是的。」

「我沒必要跟你賭。」

「你怕輸?」

「不是。」

「你對團員的能力沒信心,擔心觀眾對公開表演要求高?」

「我不是!」

「如果你信任她們的話,為什麼怕跟我賭?反正這是我們的協定,你不必向她們交代,她們也不會知道我們的關係。除非你剛才維護團員的話只是隨口說說。」

三個月以來,弘司差不多天天和同伴在一起,他很清楚大家在嬉笑背後,還有認真的一面。不是盲目維護,也不是負氣話,弘司說的都是真心話。

不知不覺中,弘司發現自己被逼進死角,已經無路可退。

「我明白了,我接受你的協定。」

童綾音露出勝利者的微笑,「我會通知主辦機構,他們會聯絡你們。我期待着你們的精彩演出。」

冬日斜陽的餘光映照着天空,淡淡的金光灑落在走廊上的師徒二人身上,眼下一切變了色調,彷彿預示着生命中有什麼變化即將降臨。

在轉角處,阿匠的眼鏡邊緣閃出一點光,嘴角微微上揚,笑裏包含着猜不透的訊息。

早在童綾音從校長室出來,弘司向她發問時,阿匠已經站在那裏,意外地聽到震撼性的對話。

他扶一扶眼鏡,在夕陽溜走之前,朝着校門邁出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