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上序曲[39]

天主、一群天使、其後梅菲斯特、三位天使長上。

拉斐爾[40]

太陽按著古老的調門

跟群星兄弟競相合唱[41]，

完成她的既定的旅程，

她的步聲像雷鳴一樣。

天使見到她，獲得生力，

雖然無人能究其根源；

不可思議的崇高的功業[42]，

像開闢之日一樣莊嚴。

加百列[43]

迅速，不可思議地迅速，

壯麗的地球自行旋轉；

天堂般的白晝跟恐怖、

深沉的黑夜交替循環；

大海從海底巖石深處

奮然洶涌出洪濤萬頃，

大海和巖石又被卷入

永遠迅速的天體運行。

米迦勒[44]

一陣陣暴風由陸而海，

由海而陸地怒吼爭先，

它們猖狂地在自己周圍

形成作用強烈的鎖鏈。

在雷霆轟鳴的道路前方，

破壞的電火閃爍先馳[45]；

主啊，你的天使卻敬仰

你的時日的從容推移。

三人

天使們見到，獲得生力，

雖然無人能究其根源；

你所有的崇高的功業，

像開闢之日一樣莊嚴。

梅菲斯特[46]

主啊，你又在我面前出現，

垂詢有關我們的一切情況，

平素你也很喜歡跟我相見，

因此我也夾進侍者中央。

對不起，我吐不出高尚的辭藻，

盡管要受到在座諸位的白眼；

我慷慨激昂，定會惹你發笑，

如果你沒改掉笑人的習慣。

關於太陽和世界，無可奉告，

我只看到世人是多麼苦惱。

這種世界小神[47]，總是本性難改，

還像開闢之日那樣[48]古裡古怪。

他們也許會較好地營生，

如果你沒把天光的影子交給他們；

他們稱之為“理性”，應用起來

比任何野獸還要顯得粗野。

我看他們，請你原諒，

就像長腿的蚱蜢一樣，

總是在飛，飛飛跳跳，

立即鉆進草中唱起老調；

如果老鉆在草中倒也太平！

偏看到垃圾堆，就把鼻子伸進。

天主

再沒有其他向我匯報？

你總是來大發牢騷？

世間永沒有一事使你稱心？

梅菲斯特

天主！我覺得那裡總是糟糕透頂。

看到世人悲慘的生活使我難過，

連我都不愿把那些苦人折磨。

天主

你認識浮士德？

梅菲斯特

博士？

天主

我的僕人！

梅菲斯特

的確！他侍奉你非比尋常。

凡間的飲食這傻瓜一概不嘗。

他好高騖遠，心血沸騰，

他也有一半知道自己是笨伯；

他想摘下天上最美的星辰，

他想獲得人間最大的快樂，

遠近的一切，什麼也不能

滿足他那無限的雄心勃勃。

天主

他侍奉我盡管迷混不清，

我就要引他進入澄明的境域。

園丁也知道，小樹只要發青，

就會有花果點綴未來的年月。

梅菲斯特

你賭什麼？你還會將他失掉[49]，

如果我得到你的允許，

慢慢引他走我的大道[50]！

天主

只要他在世間活下去[51]，

我不阻止，聽你安排，

人在奮鬥時，難免迷誤[52]。

梅菲斯特

那就謝謝；我跟死者

從不願意有什麼交往。

我最喜愛的乃是豐滿健康的面龐。

我不接待死屍，我的習慣，

就像貓兒要玩弄活老鼠一般。

天主

好吧，那就交給了你！

去勾引這個靈魂脫離本源[53]，

你抓得住他，那就讓你

帶他一同走你的路線，

將來你總要承認而感到羞辱：

善人雖受模糊的沖動驅使，

總會意識到正確的道路[54]。

梅菲斯特

好了！不會拖很長時期。

我覺得我的打賭萬無一失。

如果我達到我的目的，

允許我高唱凱歌，滿腔歡欣。

讓他去吃土，吃得開心，

像那條著名的蛇[55]，我的親戚。

天主

那時聽你怎樣表演。

我從不憎惡跟你一樣的同類。

在一切否定的精靈裡面，

促狹鬼[56]最不使我感到煩累。

人類的活動勁頭過於容易放鬆，

他們往往喜愛絕對的安閑；

因此我要給他們弄個同伴，

刺激之，鼓舞之，幹他惡魔的活動。

可是你們，真正的神子[57]，

請你們欣賞生動、豐沛的美！

永遠活動長存的化育之力，

愿它以慈愛的藩籬將你們圍護，

在遊移現象之中漂浮的一切[58]，

請用持久的思維使它們永駐。

（天界關閉，天使長各散。）

梅菲斯特

（獨白。）

我常愛跟這位老者會晤，

唯恐失掉他的歡心。

我真欽佩他這位偉大的主，

跟惡魔交談也這樣合乎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