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化之人的奇妙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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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毁婚王妃监狱漫游生活

「暗夜黑猫」中,可怕的不只有蕾切尔一人。

目送马车离开,走出黑猫商会后,剩下独自一人的苏菲亚大大地伸了懒腰,迈出步伐。

「哎呀呀……今天也很努力工作啊。」

今天已经没有工作要处理了,不过到了明天又将面对忙碌的早晨吧。

苏菲亚在十字路口暂时停下脚步,正要往宅邸的方向迈出脚步……又轻轻把脚放下。

「……要是直接回去宅邸后发现工作又累积起来就讨厌了。」

毕竟自己的部下大多是鬼灵精,难保不会留下尚未审核的文件,说是苏菲亚的工作。

苏菲亚往右转过身,转往与十字路口相反的方向。前方有间她最近很喜欢的店家,可以品尝到松软的戚风蛋糕与香味四溢的茶。

「今天已经做了十二分的努力,稍微喝杯茶休息也不为过吧。」

苏菲亚也是不逊于部下的鬼灵精,她打算拿喝茶的帐单去报公帐。

「啊,糟了!」

正在擦拭花瓶的女仆突然发出奇怪的叫声,让一旁踮著脚擦拭墙上画框尘埃的同事差点跌倒。

「狄奥多拉,你怎么了?」

「莉莎小姐出门了,但我忘记将信交给她了!」

「信?给小姐的?」

蕾切尔虽是对家臣相当亲切的人,不过一介女仆会以个人名义写信给身在地牢的蕾切尔还是相当罕见。

「为什么要特地写信?是为了请假吗?」

「不是,是更重要的事情!」

名叫狄奥多拉,戴著眼镜的女仆握拳极力主张:

「我希望她在下一集能够实现赛克斯下克上的发展,所以洋洋洒洒写了一封列举相关构想的粉丝信!啊,明明希望她能从信中读取到我的一片痴心……」

看见同事小声喊著:「失败了!」还一边将抹布揉得乱七八糟的模样,拿著鸡毛撢子的女仆垂下肩膀。

「你啊,怎么能这么沉迷于小姐为了打发时间所写的小说?而且那个内容……你的兴趣还真腐……」

「你在说什么啊!女生全都很腐啊!」

「别把我跟你相提并论!」

两名女仆就这样一直拌嘴到女仆长碰巧路过为止。

25千金小姐接待客人

身为王子,艾略特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或活动安排。这阵子文书与视察工作遽增,极为忙碌的每一天令他忘了那令人火大的地牢的事。

而艾略特在喝杯茶休息时偶然看向窗外……发现的情况,强制他不得不回想起那令人愤怒的家伙。

烟雾袅袅升空。

那无论怎么看,都是从过于熟悉的建筑物周遭升起的。

「啊,今天天气真好……」

「殿下,您看见了吗?好像有烟雾升起。」

「偶尔带著玛格丽特去远处的山丘走走,或许也不错。」

「那应该是地牢周遭吧?怎么回事,是在烧柴薪吗……」

「仔细想想,最近总是忙于工作,身体都变钝了,这样不行啊。」

「咦?这是烤肉的气味……喂喂喂,还真是勾起人的食欲啊。」

「好~~今天就去郊外吧!等玛格丽特一来就立刻出发,命马厩准备好马匹!」

「殿下,您有听见吗?蕾切尔小姐好像又做了什么事喔。」

「赛克斯,你没发现殿下是故意装作没看到的吗……」

艾略特半怀著义务感心不甘情不愿地前往地牢。当他抵达时,看见地牢入口有两个年轻男人正在整理BBQ炉,从服装看来应该是见习厨师。

艾略特无视于两人,直接走向牢里。

「咦?殿下,不盘问他们吗?」

赛克斯吃惊地悄声提醒艾略特,他则一脸不悦地摇摇头。

「那怎么看都只是基层员工,如果有什么状况,重点会在地下室。而且反正原因一定在楼下。」

「毕竟姊姊无法离开牢房嘛。」

艾略特与乔治相视颔首,即使如此,赛克斯仍难以接受地不肯罢休。

「可是,殿下。」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如果不把蕾切尔小姐的事摆在一旁,先去阻止他们收拾,他们就会在烤我们的份之前先回去喽。」

「你的优先顺序是食物吗?是食物吧!」

在地牢前侧房间,体态文雅的厨师正在向铁栅栏里说明菜色。

「这是今天的主菜,『三分熟烤牛菲力监狱风格』,为了让牛排看起来美味,我平时会用铁板煎烤,但为了模仿铁栅栏的形象,今天特地使用了烤网。虽然无法使用肉汁制作酱汁,但由于是以炭火直接烧烤,因此完成了带有熏烤香味,充满田园风格的一道料理。」

蕾切尔切了一块送进嘴里,发出兴奋的声音。

「真好吃!这酱汁与之前在店里享用过的截然不同呢。」

「是的。我这次是以美丽的佛格森小姐为形象概念,煮融了黑巧克力作为酱汁基底。」

「哎呀,你真厉害!」

听著客人与厨师和乐融融地互相阐述著对牛排的感想,艾略特向他们开口道:

「差不多也可以听听我们说的话了吧?」

咦?有何贵干?艾略特已经对像在这么说著的吃惊表情见怪不怪了。他与侍从交换了眼色后,乔治轻轻点头走上前去。

乔治态度高傲地俯视著姊姊,指著蕾切尔面前的盘子询问:

「姊姊,关于那道菜……你是怎么把盘子端进牢房里的?」

「该问的问题不是那个吧?」

厨师行了个礼。

「我是请她协助端著先拿进去的盘子,再用夹子将肉放进去,在牢房里完成摆盘。」

「啊,原来有这招啊!」

「就说了那种事无关紧要!」

艾略特把乔治推开后大喊:

「蕾切尔,我说过不准叫外送吧!」

蕾切尔咽下嘴里的食物,坦率地点头。

「是,我有照做喔。」

「是吗?那么这是怎么回事?」

蕾切尔看向手边的盘子。

「哎呀,殿下,这不是外送喔。」

「哦?那么这叫什么?」

蕾切尔以天真无邪的笑容回答:

「这是外烩。」

「还不是一样!混帐家伙!」

艾略特眼球充血地环顾周遭。

「是说虽然每次都这样,但狱卒到底在干什么!」

他说到这里,正好与坐在自己座位上的狱卒四目相交。

在他面前也摆著同样的料理,而本人的嘴里塞满了肉。

他与王子视线相对后连忙把肉咽下,竖起拇指露出灿烂笑容。

「不要紧!里面没有放奇怪的东西!我已经确实试过毒了!」

「你这不是叫试毒,是叫试菜吧!这家伙的料理里放了什么东西都无所谓!竟然被区区一片肉给收买……!」

「不,殿下,我才不是靠一两片肉就能收买的男人。我可是从套餐的第一道菜就开始享用了。」

当艾略特正在犹豫是否要亲手宰了狱卒时,蕾切尔已经品尝完牛排,将叉子放下。

「殿下,我并不只是单纯地叫外送……外烩喔。」

「你刚才讲出外送了吧?」

「这次是因为佛格森家要举办派对,我才会负责试吃届时将送上的料理。」

艾略特的合理指摘完全遭到无视。

「明明有我在,不需要由牢里的姊姊试吃吧……」

乔治的悲叹也遭到无视。

这是因为艾略特在听见蕾切尔的回答后紧接著爆笑出声,盖过了他的话语。

「由你来试吃派对上的料理?你自己明明无法出席?怎么,是想至少出现在赞助标语上吗?还是说打算奉上一篇致意文,从远方祈祷派对成功?」

即使蕾切尔神通广大,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在家里举办的派对上现身。

努力为自己无法出席的派对预先做准备的模样实在滑稽。蕾切尔自己明白这种情况有多愚蠢吗?

由于久违地为与蕾切尔相关的事感到痛快,令艾略特放声大笑,久久不能停止。

而蕾切尔看著洋洋得意的艾略特,回想起隐藏在盘子底下的通讯内容,也露出微笑。

看见您似乎十分中意这份巧思,我也很高兴喔,殿下。

您当然也愿意出席吧?

玛格丽特盛装打扮的可爱模样,令以艾略特为首,她的奉承者全都笑容满面。

「太美了,玛格丽特,简直就是花之妖精。」

「哎呀,殿下真是的!」

她难为情地瞪人的模样也非常惹人怜爱。

与其说是已经定型的成熟美貌,倒不如说是散发著还在成长时瞬间令人惊艳的危险魅力。她那仍残留些许稚气的美丽,令人觉得露肩晚礼服甚至过于华丽……不过这种不协调感反而绝妙!

既然这么适合,自己送这件礼服也就值得了──正当艾略特暗自窃喜时,波兰斯基也带著松懈的笑容(简而言之就是相同的表情)来到身旁。

「殿下,玛格丽特小姐真是太美了。」

「是啊,玛格丽特非常可爱。」

「是的,没错。尤其是选择了无肩带束腰型的礼服,真是干得好啊。」

「很棒吧?我在陪她试穿时虽然也很烦恼,但觉得挑选刻意减少蕾丝滚边与缎带的成熟简单设计应该也不错。」

自己的选择受到夸奖,令艾略特洋洋得意,波兰斯基又为了加分更进一步极力称赞。

「是啊,为了避免滑落而紧束的上半身强调了小巧的胸部,真是太棒了!」

「……你的观点还真是独特啊。」

「是这样吗?我觉得很普通啊~~……身为王国平胸主义协会会长,我想颁发年度平胸冠军给玛格丽特小姐!」

这家伙讲的话有哪里怪怪的。

「……我想她应该不至于那么没料吧。」

「啊,殿下,像您这样的人物在说什么呢?所谓的平胸就是虽然只有一点点但绝对不能强调!并不是换成断崖绝壁或洗衣板就比较好!殿下,若是无法理解这样微妙的线条,就只是二流的平胸主义者喔!」

「不,我总觉得成为一流的话,似乎有什么会宣告结束……」

艾略特看著激动地鼻孔喷气的波兰斯基,开口:

「你的家族姓氏明明是波音司机……」

「殿下,是波兰斯基。」

玛格丽特十分满意作为新礼物的礼服,最后摆了个招牌姿势后跑向艾略特身边。

「艾略特殿下,真的非常感谢您!」

「这点小礼物算不了什么,玛格丽特。能让你打扮得这么美丽,我也很开心。」

心上人搂著自己,让艾略特不由得露出好色的表情。

……但这样的幸福感瞬间就被一句话击溃了。

「好~~!这么一来,我就能去向蕾切尔小姐炫耀了!我要告诉她『艾略特殿下对我非常温柔』!」

「……玛格丽特,用不著特地去现给那家伙看吧……」

艾略特对玛格丽特的计画表示否定意见后,得到了冲击性的回答。

「不过艾略特殿下,难得蕾切尔小姐要举办派对,我当然想穿著这件礼服出席,让她明白受艾略特殿下喜爱的主角是谁啊!」

『我在进宫时顺道经过,看见盛装打扮的访客接二连三走进地牢里。』

接到玛格丽特告知的情报,艾略特等人连忙赶往现场。

「可恶!我应该在白天就要发现的……」

「就是说啊……毕竟蕾切尔小姐一旦做出奇怪的举动,殿下不可能不受害。」

「你那是什么判断标准?」

地牢入口的门是敞开的,从中透出令人目眩的灯光与愉快的嘈杂声响,甚至透到后院。

「可恶!有哪个笨蛋会在地牢里开派对啊……!」

「因为她是蕾切尔小姐啊。」

「毕竟是姊姊啊……」

众人冲下阶梯,映入眼帘的是……

将室内照得如白昼般明亮,横幅的水晶吊灯。

以晚宴来说较为轻松,但仍相当程度盛装打扮的绅士淑女。

室内摆设了好几张理应不存在的桌子,服务生陆续摆上料理。

而狱卒则穿著平时的微脏制服并打上领结,在角落协助从酒桶里装葡萄酒。

……狱卒。

「喂,你啊!」

「啊,是殿下啊。」

「『是殿下啊』个头!你在搞什么!」

「我担任侍酒师。我试喝过了,不管是红酒还是白酒都非常好喝喔。也有粉红葡萄酒,只有这款是瓶装的,而且只有一箱,如果不赶快喝就没有喽。」

「我不是问这个!你的工作明明是管理地牢!为什么不在这些人进来前阻止他们!」

「呃,可是啊……」

狱卒这么说著,环顾周遭……

「这么多大人物一群一群地抵达,您认为我挡得了吗?」

「这就是你的工作,只要把他们赶走就行了吧!」

「不过他们说自己有收到邀请函,就这样硬闯进来……而且还有许多语言不通,只会讲几个字的外国人。」

「什么!」

艾略特推开身分相当高贵的人群,抵达看似愉快地谈笑著的蕾切尔身边。

「喂,蕾切尔!这阵骚动是怎么回事?」

「啊,殿下,您好。」

蕾切尔同样也盛装打扮。她身穿藏青色晚礼服,含蓄地只戴上珍珠装饰品。那是与入狱时不同的礼服。

她不可能打从一开始就在牢房里准备好这些服饰,绝对是中途弄进来的。

艾略特以似乎能杀人的视线瞪著蕾切尔,她则以与朋友普通交谈般的沉稳口吻回答:

「仔细想想,我还没办过乔迁派对呢。」

「乔迁派对?」

「不过,毕竟我现在处于这种情况。」

「原来你还记得这件事啊……」

「我认为并不适合在殿下跟前邀请一般的贵族或政治家……因此今天的宾客,我很自制地限缩范围,只邀请相交甚笃的各国大使、圣职人员或商界人士。」

「这种半吊子的顾忌是怎么搞的?」

艾略特环顾一周,发现虽然有认识的人物,但的确尽是些外国人,也有许多穿著正式服装的圣职人员;虽然也有些穿著普通晚礼服,说著王国语的人,但因为完全没见过,八成是商人吧。既然与公爵家有交情,想必全是相当等级的富商,而乔治似乎认识那些人物,脸色变得相当惊人。

艾略特拚命压抑著吶喊出声的冲动。而蕾切尔则无视于他,陆续接受宾客致意,并状似亲密地相谈甚欢。虽然她独自待在铁栅栏另一侧,却没有任何人在意。倒不如说,反倒是艾略特一行人有种身处地平线另一端的疏远感。

「该死的蕾切尔……!」

外国人、金融界与宗教界──换言之,现在在场的尽是些单靠王子的权力无法控制的人物,也难怪狱卒无法阻挡了。

那些人看了目前的情况,究竟会偏袒蕾切尔还是艾略特,这点不言可喻。对方(蕾切尔)利用派对漂亮地表达立场,自己若是采取墨守成规的应对方式只会造成反效果。

艾略特咬牙切齿到几乎发出声响,而在他面前,蕾切尔正与一名长著浓密白胡子的老头子开心地聊著某些听不懂的话题,并愉快地乾杯。

「坐牢赞啦~~!」

「赞啦~~!」

两人兴奋地大喊,艾略特不由得开口反驳:

「喂!坐牢哪里开心了啊,可恶!」

「等等!不行,殿下,请忍住!那位大人是枢机主教,不能找他吵架啊!」

乔治拚命拉扯加以阻止,艾略特只得吞下悔恨的眼泪撤退。

「可恶,就不能设法告诉这些人蕾切尔有多邪恶吗……」

「只能日后分别派人前往说明情况了……不过人数众多,记得住宾客有哪些人吗……」

在气氛热烈的派对会场一隅,艾略特与乔治躲在酒桶旁悄声交谈著。

这时,玛格丽特「哼」地鼻子喷气,站起身来。

「艾略特殿下,由我去向大家说明!」

「玛格丽特?」

「这样很奇怪啊!艾略特殿下明明是正义的一方,竟然被邪恶的蕾切尔小姐愚弄!」

「愚弄……」

话虽没错,但被玛格丽特这么一说……

艾略特变得沮丧,乔治连忙安慰他。在这时候,玛格丽特跨著大步站到角落的箱子上。

「各位~~请听我说!」

玛格丽特那在派对中显得不合时宜的呼喊声,令来宾想说「怎么回事?」而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各位,我不知道蕾切尔小姐对您们说了些什么,但真正邪恶的人是她才对!艾略特殿下是为了帮助我,才斗胆将未婚妻蕾切尔小姐定罪并关进监狱的!别被她欺骗了!」

会场一瞬间安静下来。

在鸦雀无声的会场里,玛格丽特站在箱子上骄傲地挺起平坦的胸部。

声音在几秒钟后恢复。

以艾略特不乐见的方式。

「哇哈哈哈哈!」

「It's a nice joke!」

「坐牢赞啦~~!」

酒过几巡,宾客只认为是某种余兴节目,纷纷拍手喝采,而玛格丽特搞不清楚情况地转圈向周遭鞠躬的模样,使得内容更加没说服力。

最后,玛格丽特甚至被卷入骚动中开始一起乾杯。

「坐牢赞啦~~!」

「赞啦~~!」

玛格丽特将盘中的料理堆得像山一样高,眼神闪亮地回来。

「艾略特殿下,我成功喽!」

「哦,是啊……」

艾略特不敢告诉她其实完全无效,只能兀自消沉;而玛格丽特则将美食塞满两颊,并感到不可思议地看著他。

这时,乔治突然发现。

「咦?赛克斯呢?他不是也一起来了吗?」

狱卒一边倒著新的酒,一边指向会场正中央。

「骑士小哥从一开始就非常享受派对喽。」

赛克斯大啖著白天没能吃到的料理与美酒,情绪高亢地与不认识的大叔热切交谈著。

「真棒,不晓得能不能每天举办呢。」

「哇哈哈哈哈,我也觉得(Me too)!」

「我也觉得!」

赛克斯与邻国大使乾杯。

「坐牢赞啦~~!」

26千金小姐疼爱弟弟

现在是透入的阳光最为明亮,悠闲的午后时光。隔著铁栅栏,内外侧分别摆了一张小桌子,两名千金小姐如同照镜子一般,坐在那里享用著午茶。

「乔迁派对非常成功喔,亚历山德拉。感谢你协助事前作业,真是帮了我大忙。」

与开心的蕾切尔面对面坐著的人物,是个有著微波浪卷金发与翡翠般澄澈的绿色眼眸,令人印象深刻的少女。蕾切尔的谢词令她扬起嘴角,回以渗出惊人气势的微笑。

亚历山德拉•蒙巴顿侯爵千金。她是蕾切尔可以展现本性的朋友,是拥有家人般交情的特别伙伴。

与乍看之下不起眼但外貌清秀的蕾切尔相比,亚历山德拉不仅鲜明抢眼,也拥有散发著自信的美丽容貌。倘若她身穿的并非礼服而是裤装,再戴上佩剑,就会令人想称呼她一声大姊头了……就是如此与蕾切尔类型截然不同的美女。

「外交方面的事就交给我吧,蕾切尔。毕竟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而已。」

托父亲担任高级外交官员的福,亚历山德拉在外国大使馆高层的人面很广。乔迁派对会有许多外国大使参加,以及在那之后王子的丑闻并未扩散,也都是多亏她在暗地里疏通。

「不过打击殿下感觉也很有趣呢,早知道有这么有意思的事,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她以富挑战性的表情咧嘴一笑的感觉实在有模有样,与地牢杀风景的石墙形成的背景相结合,简直像是冒险故事的女主角。

反倒是蕾切尔的柳眉垂成八字形,略显困扰地轻轻微笑。

「这么做也不错,不过若是打击过头……让对方累积了压力,朝奇怪的方向爆发就伤脑筋了。」

「原来如此……那么,你打算怎么做,要原谅他了吗?」

亚历山德拉明知没这回事,却还是装腔作势地询问;另一方面,蕾切尔面对挚友的问题,只露出怯懦的笑容耸了耸肩。

「嗯,差不多该告一段落了……所以,我要在对方破裂之前迅速施以致命一击。」

看似怯懦的只有外表而已。

「其实你还想悠哉地多花些时间享受吧~~」

「虽然遗憾~~……不过得在没有耐性的殿下失去理智做出不顾后果的行动之前,先一步将他击溃,让他无法卷土重来。」

「那么,我也会努力支援你的。」

「呵呵,拜托了。」

两名少女可爱地抿嘴微笑,一边以茶杯轻轻互碰。

乔治•佛格森跳下马车,将公事包粗鲁地交给出来迎接的管家后就走进玄关。

脚步声在宽敞的走廊上夸张地回荡著,他以紊乱的步伐走向自己的房间。

「可恶!每个家伙都这样……」

将不肖的姊姊逼上绝境的计画迟迟没有进展。

简单的恶作剧起不了作用,但如果做得太过头,变成加害对方,正当性又会遭人质疑。必须找出能打击姊姊精神,又不会被第三者判断做得过头的界线……这种事真的存在吗?老实说自己不太有自信。

不只如此,王宫的朝臣都害怕遭到牵连而退缩。

他们希望在国王下达裁决为止都不与这件事扯上关系,对于在姊姊周遭做些小动作一事,都有各式理由加以推托而不愿协助。充其量也只能派骑士团在地牢周遭监视,提防间谍入侵而已……而且,姊姊甚至办了一场若是没与外界联系就不可能成功的派对,卫兵至今仍连一只老鼠都没抓到。

虽然阻止了来自公爵家的支援,却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乍看之下,宅邸内部并没有类似的动向,不过确实有人在运送支援物资给姊姊。家里表面上无人反抗乔治,他却强烈地感觉到阳奉阴违的气息。

老实说,乔治已经无计可施了。至今仍看不见试图危害乔治等人的耀眼太阳──玛格丽特的敌人全貌。

「可恶,真是的……!」

乔治一边想著「今天直接上床睡觉吧」一边打开自己的房门。

乔治往自己房里踏进一步,端详房间时的印象……实在无法一言以蔽之。

「!」

当下没有发出惨叫,乔治甚至都想夸奖自己了。至少,他认为自己没有腿软瘫坐在地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在他的房间中央……

有许多书籍或图画等物品,运用桌椅等家具摆设得让起居室像时髦的书店一般……而那是乔治原本藏起来的物品。

情色小说、性感女演员姿态有失体统的肖像画。

写著不能见人内容的机密日记、写好却不打算寄出的情书。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

乔治为了避免打扫的女仆发现,(自认)小心翼翼地藏在各处的珍藏品此刻齐聚一堂。

「什……什……什……」

乔治惊慌失措地将光明正大陈列著的黑历史遗产聚集起来,以因为恐慌而无法好好运转的脑袋拚命地思考要藏去哪里……虽说既然被人拿出来装饰,就表示地点已经完全曝光了……身为持有者仍不得不这么做。

总之,他为了避人耳目,先随便找了个提包塞进去,并暂时藏到床底下。

「……可恶,是谁……?」

想必是站在姊姊那边的佣人,因为不满自己的行动而做出的好事。

有谁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乔治一一回想佣人的长相,焦躁地将桌上的书整理起来。

这时……

出现了一个被书压著的陌生信封,那是女性用的粉红色信封。

「……什么?虽然我只有很不祥的预感……」

不过,如果不确认就什么也不会开始。

乔治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信纸。

他将信纸摊开……瞥了一眼后,这次真的发出了惨叫。

入夜后,在地牢前侧的房间里。

乔治在铁栅栏前向牢房下跪磕头。

「姊姊,非常抱歉!」

弟弟将额头贴在石版地上,浑身发抖的模样……令原本打算就寝而整理著床铺的蕾切尔感到纳闷。

「哎呀,乔治,你怎么啦?」

她虽然看似不知情,但并非如此。绝对不是这样。

乔治将额头紧贴在冰冷又凹凸不平,令他感到疼痛的石版地上,向恐怖大王(蕾切尔)大声疾呼:

「当初对于针对玛格丽特的欺凌一事,我没有加以确认就断定是姊姊的错,真的非常抱歉!」

「哎呀,你干嘛突然说那种话,发生了『什么事』吗?」

即使对方装傻,乔治仍只能一股脑地向姊姊磕头。

「……姊姊,请你……请你……将写在信上的事情保密……」

弟弟拚命地哀求著,蕾切尔仍继续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乔治,你真是的,公爵家继承人可不能随便向人下跪喔。说到信嘛……」

蕾切尔暂时停顿,将歪著的头倒向另一边。

「指的是五岁那年的九月,你尿湿裤子请我帮忙洗的事?

还是七岁那年的二月,你因为被烟火吓到而站著失禁的事?

不过,那些都是小时候『令人微笑』的往事呢。」

蕾切尔看著胆怯的弟弟,露出微笑。

「如果不是那么小的时候的事……

是指十一岁那年的五月,你对性产生兴趣,偷偷跑进姊姊的衣柜里到处抚摸礼服的事?

还是指十四岁那年的六月,你确认四下无人后在我的床上打滚,嗅著床单的事?

如果不是这些……就是十五岁那年的七月,也就是去年偷了我准备送往洗衣室的内裤收藏的事喽?」

「对不起!姊姊,真的很对不起!是我错了,对不起!」

恐惧万分的乔治只能拚命道歉。

乔治发现的粉红色信封……

装在里面的信纸上条列著好几项乔治做过的事,尽是些一旦被别人知道,自己就活不下去的内容片段。

写下这些内容的人是姊姊,毋庸置疑。那熟悉的漂亮书写体,将只要有任何一项被周遭得知就会身败名裂的事情,如历史年表般冷淡地条列出来。

自己明明是确认过四下无人才做出那些举动的。

若是她没提起,有些事甚至连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

别说是姊姊,理应连自己的贴身佣人都没有看见的事情,却被赤裸裸而不带感情地条列出来。

而她既然知道这么多……

代表那些乔治本身也有印象,信件内容并未提及的「字里行间」的事情,她不可能不知道。

换言之,粉红色信封的信只是节录。

姊姊既然能够写出这么多细节,表示她不可能没有完全掌握乔治的黑历史。

似乎对乔治颤抖的模样感到困惑,澈底装纯真的姊姊露出伤脑筋的模样。

「哎呀,乔治,你用不著那么害怕嘛。姊姊只是因为不知道何时会遭殿下处刑,才将无法留存的回忆付诸信件而已喔。因为有许多『令人怀念』、『不由得微笑』的回忆……所以想稍微跟弟弟『分享』而已。」

而且姊弟之间的绝对强者(姊姊)华丽地……仅有嘴角优雅地扬起笑了。

「乔治正值青春期,一旦与条件好的玛格丽特小姐相恋,就会把与姊姊之间的琐碎回忆(在家里做出的好事)忘了吧。毕竟姊姊身陷囹圄,不知何时会死去,只希望如今已经羽翼渐丰(离开姊姊)的出色弟弟能够稍微记得自己……即使此身与露共消融,希望姊姊仍能持续活在你的心里(想必能成为镇石吧?)。」

「这……这是……!」

「区区」单方面被压著打的艾略特王子绝对无法让姊姊一声不吭地乖乖受刑。虽说她是明知如此还故意这么说的……但乔治并没有蠢到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场,斗胆当场指摘她。

迷人的姊姊(蕾切尔)露出怎么看都不像是担心被处刑的美好微笑,她的手中握著一本笔记本。

「啊,不过乔治对玛格丽特小姐著迷,脑子里根本没有半点空间容得下姊姊对吧?所以,我就尽我所能把记得的事情写进笔记本……对了,交给父亲与母亲大人好了。作为成长纪录的一环,在两位的结婚典礼上也能请他们挑几段往事来介绍,如何?这么一来,在六呎之下的姊姊也能因为做了件好事而放心,并一直守护著你到最后了。」

「姊姊,拜托你!求你……千万别将写在笔记本中的内容告诉父亲或母亲!」

「姊姊?乔治以前明明会很可爱地称呼我『姊接大人』的……」

「姊……姊姊大人!」

「姊姊?」

「姊……姊接大人……求求你……求你千万别将我的丑事告诉父亲与母亲!」

「咦~~可是姊姊已经没有将来了,这样就无法好好守护乔治……」

「即使殿下错了,我也绝对会阻止他,不让他对姊姊……姊接大人下手的!」

「不过你也相信我曾对玛格丽特小姐做出许多……虽然我不知道内容,总之就是许多过分的事情吧?」

「不,绝无此事!」

乔治拚命否定姊姊刻意提出的质疑。

玛格丽特的物品遭人破坏、被人从楼梯上推下去的事情都是千真万确发生过的。

直到半天前为止,乔治也认为这是姊姊做的好事,对此深信不疑……不过,他现在敢断言并非如此。

……只为了威胁乔治,而能从牢里安排这么多事情的人,不可能会为了欺负情敌做出那种温吞的事情来。

正确来说,如果对方真的是情敌,她不会只是欺凌的程度就善罢甘休。

而姊姊一旦认真起来……玛格丽特此刻应该已经不存在这世上了。

「我相信姊接大人没有对玛格丽特出手!我愿意写下誓文!……所以,所以姊姊……姊接大人,请万万别将那本笔记交给父亲或母亲!拜托你!」

「哎呀,是吗……只要不告诉父亲与母亲大人就够了吗?」

「是……是的!」

「真的吗?没有其他人吗?」

「咦……?」

姊姊奇妙的确认话语,令乔治不知所措。

虽然感觉她似乎愿意替自己保密,令他感到谢天谢地……但是其他人是指?

仔细想想,毕竟是姊姊,很有可能因为「似乎很有趣」就捉弄自己。

「那……那么……也请别告诉女仆长(玛莎)……」

「还有呢?」

「咦?呃~~……还有殿下与玛格丽特也是……」

「还有其他人吗?」

姊姊特地一再询问。

前方明明确实设有地洞,但他却搞不清楚蕾切尔究竟有何意图。

乔治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冷汗直流,他拚命思考是否还遗漏了谁。

「其……其他人……那……那么,也请别告诉赛克斯与其他伙伴……」

「这样啊。」

姊姊没有继续问下去。她结束追问令乔治松了口气,这时……

在乔治面前的蕾切尔靠近铁栅栏,往与乔治所在位置截然不同的方向,将笔记本穿过铁栅栏的缝隙递了出来。

「我明白了,就尊重你的意思吧。」

「谢……谢谢你……」

「其实因为『她』已经在场听见了内容,我原本还担心你事到如今才说不行的话该怎么办呢。」

「啊?」

乔治还无暇因姊姊奇怪的话语感到纳闷……他的身后就传来了叩叩的脚步声。

「咦!」

他回头一看,只见从石阶旁的暗处……

一名外表华丽的少女现身。

类型虽然不同,但拥有足以与姊姊匹敌的美貌,气势如同女王的少女面露微笑靠近牢房,从蕾切尔手中接过了笔记本。

乔治因为惊愕与恐惧,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啊……啊……啊……啊……」

少女依然露出大胆无畏的笑容,向吓得腿软的乔治行了个典雅的淑女之礼。

「好久不见了,乔治少爷。自从我随家父游历各国起,一年多不见了吧……」

表情虽然淑女……只有眼神却如猛禽类一般的美少女笑容满面。

「我是明明身为青梅竹马,却只分开一年就遭到遗忘的存在、不肖未婚妻、未婚夫与他人私通的亚历山德拉•蒙巴顿。好久不……倒不如说『请多多指教』?或者该说『初次见面,幸会』才对呢?」

「噫……噫~~~~!」

「哎呀,乔治少爷。就算我是连认识十年的交情也被遗忘,可有可无的女人,看见你这副像在暗处遇见怪物般的反应,还是令人相当受伤啊……哎呀,对了,这里的确是暗处呢,呵呵呵。」

而蕾切尔也面带微笑,欣赏著未婚夫妻重逢的美好画面。

「乔治那许多『令人怀念的回忆』,还是交给今后将共度人生的伴侣收著比较好吧。亚历山德拉,乔治就拜托你喽。」

「好的,姊姊大人(小姑)。」

「乔治,你也要乖乖听亚历山德拉的话喔。」

「噫~~~~!」

「虽然这回答令人有些在意……不过毕竟是未婚夫妻久违重逢,姊姊就不打扰了,两位请随意。想必也累积了不少话题吧,比如说……教育性指导之类。」

蕾切尔无视铁栅栏外传来的惨叫、怒骂与含泪道歉的声音,泡了红茶愉快地啜饮著。

「那么……如果不把另一只翅膀也扯下来,可是会失去平衡的。」

27弟弟忆起过去

姊姊长得虽然美丽,却不知为何不太引人瞩目,经常被说「仔细一看是个美女」。

明明只要仔细凝视,就会发现她美得令人著迷,但如果不刻意寻找,就不会意识到她的存在。虽然其他觊觎殿下正妃地位的千金小姐暗中批评她是「白昼之月」,但老实说,我反而觉得这形容十分精确。

艾略特殿下虽是男人,却有著光辉灿烂的俊美容貌……而在他身旁化为背景的姊姊,的确是白昼之月。

「喂,这不是乔治吗!」

赛克斯那带有些许焦躁的呼喊,令乔治心不在焉地抬起头来。

「噢,是赛克斯……」

赛克斯跑向坐在庭园平台上的乔治身边。

「你最近都没过来殿下身边,我很担心啊……怎么了,你怎么会憔悴成这样?是睡眠不足吗?有没有好好吃饭?」

「不,不是那样……我只是有点疲倦而已……」

「这种时候就要吃牛排,牛排能协助消除疲劳。只要吃个五百克左右的三分熟红肉,就能改善肉体上大部分的疲劳喔。」

「不不不,不是那种问题……」

乔治无力地笑著向朋友说明。

「是亚历山德拉突然回国了……她说要把我重新锻炼成与自己相称的男人,以外交事务猛烈地进行填鸭式教育……我的脑袋无法好好运转,感觉都快炸了。」

「原来如此!这种时候……嗯,还是要吃牛排。只要吃个五百克左右充满油脂的部位,就能立即消除精神上大部分的疲劳喔!」

「能靠这种方式解决任何事情的人只有你。」

「不过,亚历山德拉啊……她跟著父亲前往国外视察,已经有一年左右了吧。」

「是啊。」

「有那个吗?重逢的瞬间激动地来个热吻之类的。」

「说什么蠢话,才不是那种情况呢。」

没想到自己向姊姊下跪时,她竟然会躲在那里亲眼目睹一切;而且自己最不想让亲人得知的丑事,还全部被她知道了──这种事乔治说不出口。

「自那时起,我就被她颐指气使,根本没有余力到殿下那边露面……」

「原来如此。」

赛克斯咧嘴一笑,戳了戳乔治的肩膀。

「哎,你就跟亚历山德拉好好相处吧。玛格丽特交给我来保护。」

「玛格丽特跟未婚妻不一样,该说是更为高贵的存在吗……喂,在对我说三道四之前,赛克斯,你的立场不是跟我相同吗?玛蒂娜知道你对玛格丽特神魂颠倒的事情吗?」

乔治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玛蒂娜可是深爱著你啊。与殿下和姊姊、我和亚历山德拉这种因为政治联姻或孽缘而订婚的情况截然不同,不是吗?哎,毕竟有殿下在,你不可能与玛格丽特结婚,不过要是被玛蒂娜得知你进贡给玛格丽特的钱比花在她身上的钱还多,岂不是很不妙吗?」

虽然也是政治联姻,但赛克斯的未婚妻似乎从小就对赛克斯一见倾心。她也因为前往国境附近任职而不在王都,不过将来会与赛克斯结婚,不至于就这样一去不回。

在嘲笑别人之前,你自己又怎么样啊?乔治以略带反诘的想法这么说,看向赛克斯……

只见赛克斯震颤著。

他那高大魁梧的身体与其说是微微颤抖,更像某种装置般以超细微的频率抖动著。

仔细一看还可发现他浑身冷汗冒个不停,眼神空洞,手臂僵硬。

「……抱歉,我不该提起玛蒂娜的。」

等赛克斯冷静下来后。

乔治悄声说道:

「……最近的骚动,让我回想起一些事。」

「什么?从前的回忆之类的吗?」

「是啊,该说是回忆吗……总之是奇怪的记忆。」

乔治捡起脚边的小石头扔了出去,石头轻松飞出,在半空中飞了好几公尺,最后击中打在草地上的木桩。

「我已经不记得前因后果,只记得某一幕情景。」

他并不清楚那究竟是自己亲眼目睹,还是梦见。

那或许是看书时,彷佛看见了令自己受到冲击的场景;也或许是脑子兀自将截然不同的景色合成在一起。

「那天的天气很好,晴朗的蓝天底下一片庭园扩展开来……」

那应该是园游会之类时的记忆吧。在乔治眼前有一群孩子。不过……

「问题是在那正中央,毫无脉络的景象。」

在庭园里有座辽阔的池塘,有个红褐色头发的女孩子站在池畔。

那个身穿洋装的小女孩一直盯著池塘,不时将手中的小石头扔进池塘。这是幼童常会玩的游戏……只要前方没有人的话。

池塘里有一个男孩子在远离岸边的地方溺水了。他拚命挥动双手,或许是喝到水,就算想求救也喊不出声。男孩虽然拚命挣扎著想浮上水面,却无法靠近岸边……因为女孩子会朝他扔石头。

溺水的孩子一旦想靠近岸边,女孩子就会以难以想像是孩子的锐利投石技巧加以威吓。只有被她扔出的石头击中的瞬间才会微微听见男孩子的惨叫声。

「异常的是那个女孩的表情……」

明明害男孩溺水了,女孩却一脸平静,完全没有任何感情。

她既没露出瞧不起自己欺负的孩子的嘲笑,也没有充满愤怒的憎恶表情;只有淡淡的……就像是被父母吩咐「去确认营火的痕迹有没有确实掩盖好」而无可奈何去做一般……是被迫做著无趣工作的公事公办的表情。

而在女孩子周遭,有一群男孩子坐著哇哇大哭,他们身上的正式外出服全都是泥巴。

那些体格比她高大的男孩子全都涕泗纵横,一再哭求女孩:「拜托你,饶了他吧~~」「他会死的~~快住手啊~~」……但少女无视于此,继续监视溺水的男孩子。

偶尔会有人想抓住女孩……但她会迅速闪开,并拿石头砸向对方,将他击退。

「我有印象的片段只有这样,没有前因后果。总之只有那副景象深深烙印在记忆里。」

「……该怎么说呢,真是相当超现实的景象啊。」

「是啊,由于太过超现实,只能认定是恶梦一场。但我不清楚那到底是现实发生的事,还是在某些图画上看到的景象。虽然也去找学者问过那是不是某种暗喻,却得不到答案。」

「你回想起这种事啊……哈哈,总觉得那女孩就像是最近的你姊姊啊。」

「没错……」

乔治沮丧地垂下肩膀。

「……所以我察觉到了。这种彷佛刨挖内心的做法……」

那副景象并不是梦境。

而是现实中发生过的事。

「这个奇怪的记忆并不是梦境或其他事物,我只是记住亲眼目睹的情况罢了。」

「……难不成……」

「没错……那只是姊姊在某场聚会上制裁做出令人不爽的行为的男孩子的景象……」

有只受到阳光邀请而振翅的燕子鸣叫一声飞过陷入沉默的两人头上。

隔了一会儿,乔治抬起头来。

「还有,因为想起这件事,让我察觉到一点。」

「……什么事?如果是更可怕的故事,我可不听喔。」

「关于这点,不说出来我也不确定……我很不擅长与亚历山德拉相处。」

乔治与亚历山德拉虽是孩提时代相识的青梅竹马,但老实说,感情并没有那么好。

毕竟她从以前起就总是在指责自己,或是对自己恶作剧。正是因为有著近乎被霸凌的记忆,才会先入为主地认为自己不擅长与她相处。

虽说最近不至于对自己动手,但由于亚历山德拉现在仍会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狠狠地用言语加以攻击,因此在她陪著父亲前往视察旅行时,老实说乔治曾因暂时不会见到面而松了口气。

「不过,其实是我有所误解了。」

「误解?虽然我只知道程度比较严重的事件,不过她总是那种感觉吧?」

「是啊。不过我因为搞不清楚刚才所说的记忆是什么,而试图回想之后……发现我把许多记忆混淆在一起了。」

会对乔治做些什么的女孩子「不只一人」。

「仔细回想,并不是只有一个女孩子对我做出那些事情来。虽然记不得长相了,但小时候会对我做出某些事的,有些时候是金发女孩,有些时候是红褐色发的女孩。」

「喂,那是……」

「没错,每次一看到我就会把我痛骂一顿的是金发女孩;而沉默地对我动手的则是红褐色头发的女孩──对我恶作剧,或者应该说是拿我做实验的人其实不是亚历山德拉,而是姊姊才对。」

赛克斯抬头仰望天空,今天也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亚历山德拉根本也是遭到误解的受害者啊。」

「没错,我很对不起她……最令我感到害怕的记忆,其实并不是她做的。」

「……你被做了什么?」

「……关于这件事,我也只记得其中一幕景象。」

那是自己几岁左右的事情呢?当我在庭院边找著蜗牛玩耍时。

不知何时跑到身旁的女孩子突然抓住我的手,把我带到庭院深处……

红褐色发的女孩在走到没人会看见的地方后,就突然脱下我的裤子。

「做……做什么?」

「嗯,有点事……屁股借我一下。」

她这么说著,手里捧著一大箱鞭炮……

「等等,喂,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被做了什么?到底是……不,还是算了!太恐怖了,我不想听!」

「哈哈哈,别担心!我记得的内容也只有这样!我完全不记得姊姊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啊……」

两个男人的惨叫与莫名高亢的乾笑声从庭园传来,令正好路过的女仆感到纳闷,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姊姊最近明显变美了。

或许是因为随心所欲地生活,也或许是不再需要活在框架中。

真正的她其实十分艳丽,有著耀眼的美貌,甚至不亚于俊美的殿下。

姊姊其实根本就不是白昼之月。

而是足以吞噬太阳,有著非比寻常爆发力的超新星。

28弟弟从姊姊口中得知遗忘的事实

在暖和的阳光灿烂地洒落,风和日丽的午后时光。在蕾切尔的地牢里,两张桌子和之前一样隔著铁栅栏摆著。

由于亚历山德拉今天久违地有空闲时间,于是就来地牢拜访蕾切尔。蕾切尔面带笑容地欢迎朋友,开始自从击溃乔治后就会举办的女生聚会。

「怎么样,乔治派得上用场吗?」

蕾切尔摇晃著茶杯享受茶香,同时露出梦幻的柔和笑容询问。

「呵呵,如果派不上用场就伤脑筋了。」

亚历山德拉则弓起端整的眉毛,扬起嘴角。

「那孩子虽然总会一脸得意地前来报告,却经常虎头蛇尾,如果要把工作交给他可得小心,文件千万别没读过就签名喔。」

「嗯,我知道。他总会自认为做得很好,一脸得意地交过来,结果每次都会有缺漏……哎,但就是这点可爱。」

「啊哈哈,没错!」

话题围绕著对自己而言分别是未婚夫和弟弟的人物,两人笑得开怀,亚历山德拉向站在一旁的少年开口:

「对了,乔治,这款茶叶闷太久了,再少一分钟比较好喔。你有确实读过说明书吗?」

「如果每一款茶都一样草率乱冲,可无法端给宾客品尝喔。如果连沏茶都无法做到令人满意,想成为外交官可说是痴人说梦话呢。」

「……对不起。」

今天的茶会,出席者为两名女孩子,以及一名服务生。

坏话要在当事人面前说──这就是这两人的原则。

在向乔治要求再来一杯后,亚历山德拉想起一件要请教蕾切尔的事。

「对了,蕾切尔,我前几天听乔治说了……」

「什么事?」

蕾切尔微微歪头,未来的弟媳耸了耸肩。

「这家伙小时候好像分不出我们俩呢。」

「……真的吗?」

蕾切尔吃惊地睁大双眼,目不转睛地盯著弟弟的脸。

自己不愿提及的话题受到姊姊注目,令乔治坐立难安地扭动身体。

由于不想把那件事告诉姊姊,乔治无视目光,专心泡茶……但即使把重新泡好的茶端过去,蕾切尔还是一直盯著他看。

乔治坚持不住,无奈地颔首。

「……没错。」

「真的吗?为什么?」

「……因为我们小时候没有那么常待在一起啊……你们俩给人的感觉也很像,会做出的事情也差不多……」

「哎呀,乔治,亚历山德拉的头发是金发,而我的则是深棕色,不是吗?」

「是这样说没错啦……」

「我平时都会跟你同桌用餐,但亚历山德拉只是偶尔会被邀请来聚餐吧?」

「经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

「还有,亚历山德拉只会动嘴责备,我则是只会体罚喔。」

「既然清楚记得这一点,应该就会明白我逃避的理由了吧!」

姊姊的个性果然很恶劣。

重新认知到讨厌的事,让乔治叹了口气。

现在这种被姊姊与同类朋友亚历山德拉夹击的生活……虽说是自作自受……但真是糟透了。

曾经有佣人表示很羡慕乔治被美女包夹,他跟对方说「那我跟你交换」,结果对方竟然辞职了,就连从外人眼里看来也一样是糟糕透顶。

啊,好想念在殿下身边,一同围绕著玛格丽特的愉快时光……

……对了,既然都提到这件事……

乔治决定顺著话题询问姊姊。

「对了,姊姊,我有个片段的从前记忆……」

那就是他前些日子告诉过赛克斯的,情境不可思议的记忆。他只记得当时被拿著鞭炮的蕾切尔脱下裤子,却不记得前因后果……就连亚历山德拉听了也有些吃惊。

「蕾切尔……就算是孩子的恶作剧,为什么会演变成这种情况啊……」

「毕竟是姊姊,我原本以为她是半好奇半觉得有趣才会尝试看看的……」

两人责难的视线投向蕾切尔,她不悦地噘起嘴。

「为什么要说得像是我有毛病一样?那件事是有正当的前因!」

「……所以说?」

「先动手的人是乔治喔!」

在蕾切尔把乔治拉到庭园里那天的前一晚,乔治其实做了一件令蕾切尔耿耿于怀到隔日的恶作剧。

「当时我原本想上床睡觉了……」

结果蕾切尔一掀开棉被,竟然跳出五只乔治抓来的青蛙。

「我当时也才四岁,当然会陷入恐慌。」

蕾切尔连忙往后跳开,在弄清楚发生什么事之后就赶紧抓住青蛙,扔进垃圾桶里。

「蕾切尔……真亏你敢徒手抓青蛙……」

「那不是重点。」

蕾切尔将青蛙全扔进垃圾桶里后,为了避免青蛙跳走,在上头盖上一本厚书之后才上床睡觉。

到了翌日……

「我好好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地仔细思考后,认为他在棉被里暗藏恶作剧机关以威胁我这点令人无法原谅。我判断这是让我与棉被先生的关系产生裂痕,妨碍安眠的恐怖攻击,因此决定判处极刑。」

「……虽然由始作俑者的我这么说有点奇怪,但姊姊的引爆点也太低了……」

「毕竟蕾切尔从以前就非常讨厌别人妨碍她睡觉了……」

蕾切尔的脑内法庭是没有最终申辩的一审制。在下达判决后,蕾切尔特搜班(只有一人)立刻动身逮捕正犯,并在庭园里发现了正在玩弄蜗牛的乔治。

「看见凶恶罪犯既妨碍了他人安眠却又悠闲地在玩耍,让我仅剩的犹豫都因愤怒而拋诸脑后了。」

「所以才说姊姊的引爆点太低啦!保险丝就跟鸟羽毛一样轻吧?」

「蕾切尔,那是三岁小孩做出的事啊……」

「这么说的话,我也只是四岁小孩,可不是能一笑置之的成熟大人。」

逮捕了恐攻主犯乔治后,蕾切尔在脱下他的裤子之前明确地这么宣告:

说到青蛙就一定要搭鞭炮……好了,为青蛙的所作所为负起责任吧……

「于是,我就依循古法,把库存的鞭炮塞进犯人的屁股……」

「到这里为止的想法未免也太惊悚了吧!四岁小孩说出这种话,简直吓死人了!」

「蕾切尔……『库存的鞭炮』是什么……?」

「亏人家还用可爱的表现方式说明。」

「哪里?欸?哪里可爱?」

蕾切尔将杯中剩下一半左右的茶一饮而尽。

「总之,我并不会因此感到内疚。」

「你或许是不会感到内疚,但听众可是被你吓坏了啊……」

蕾切尔没有理会碎碎念的乔治,从换气窗眺望著蓝天。

「哎,硬是要说心里有所遗憾的话……就是乔治并没有被区区的鞭炮炸飞吧。青蛙似乎会夸张地炸翻,但以乔治的身材则只有叽哩咕噜就结束了。」

「姊姊,叽哩咕噜是什么?欸,叽哩咕噜是怎样的状态?」

蕾切尔「呼」地摆出陷入沉思的姿势,似乎不打算说明「叽哩咕噜」代表的意思。而亚历山德拉则一脸傻眼地以手撑著脸颊。

「哎,也是……毕竟鞭炮就算能炸飞青蛙,也不可能把人炸飞啊。」

「我毕竟还年幼……那就是四岁小孩的极限了。」

蕾切尔从座位上起身,打开深处的木箱翻找著某物之后走了回来,她的手里拿著圆筒状的「某物」。

「如果是现在,我就连炸药都能够准备了……」

「那个,该不会是……真货?」

「这个嘛,谁知道呢?」

弟弟没胆的惨叫声在地牢里回荡著。

蕾切尔目送著不知为何看起来身心俱疲的乔治步上石阶后,悄声询问亚历山德拉:

「亚历山德拉,乔治好像到现在都还没发现……这样好吗?」

姊弟俩的儿时玩伴露出寂寞与恐惧交杂的复杂笑容,仰望著心爱的未婚夫疲惫的背影。

「没关系,他所畏惧厌恶的那个爱挖苦人的家伙,其实是因为难为情才反过来严厉对待自己……乔治应该还没有办法笑著接受吧。」

蕾切尔也眺望著消失在地面上方的弟弟的背影。

「换言之,乔治还是个孩子呢。」

「嗯~~……就这么下结论,他也太可怜了吧?」

「我来帮他变成大人吧?」

「拜托你别这么做,要是被『姊姊』欺负得更惨,那家伙搞不好会变成茧居族喔。」

「当茧居族很愉快喔。」

「你真是的。」

先回到地面的乔治大口吸满短暂自由的空气,这时将钥匙挂在腰间的狱卒走了过来。

「咦?你最近好一阵子都没来,怎么了吗?殿下也来了吗?」

「啊?……不,我是陪别人来的……是姊姊的挚友前来拜访。」

「啊,原来如此!……再见啦!」

狱卒极为自然地正要离开,乔治抓住了他的衣襟。

「……喂,你明明是来巡逻地牢的吧,为什么要回转?」

「请放开我!小姐跟挚友凑在一起,肯定没有好事!」

「我虽然也完全赞同,但巡逻是你的工作吧!拿了薪水就给我工作!」

「要是被小姐缠上了,不管领多少薪水都不划算啊!」

「这我也能理解,但只有我一个人精神耗弱太不公平了!你也去被姊姊玩弄一下!」

「我不要──!」

两个男人就这样一直扭打到亚历山德拉离开地牢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