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一天 （3）姐妹是母亲手心手背的肉
15号病房是个三人间，母亲监测仪的鸣叫声难免打扰两侧病友的休息。但两位病友从母亲入住，到如今没有表示过一丝不愉快，或许他们每个周期回医院化疗时，总会遇到一两个这样的病友吧。在这层病区内，都是与癌症做斗争的人，母亲的状况无疑对每一个人都是强烈的刺激，在这条与癌症做斗争的路上，多少病友先自己一步，每个人都不清楚，坚持究竟能撑多久？命运能否高抬贵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露出门缝放走：撇不下孩子的母亲们！舍不下妻儿的丈夫们！等着回家和儿孙团聚的高堂们！孙女外孙期盼能多疼爱自己的姥爷，姥姥，爷爷，奶奶们！刚刚相爱不愿分离的情侣们！
“你看，咱们要不要给妈妈也吃个速效救心丸，没准会有用。”萧雅说话间就去摸索南郡给她留下的速效救心丸。
萧桦看着萧雅细细索索的到处找药的样子，心里百感交集。她明白姐姐看着监测仪上的心率数字，希望可以通过给母亲吃速效救心丸的方法，让母亲的数值正常。数值正常了，母亲就回来了。萧桦忍着鼻子的酸涩，说道：
“若有需要，医生就会给妈妈下医嘱使用了。你别找了，过来休息下，我来看会儿仪器。”
萧桦的话似乎惊扰了萧雅，让刚找到药的萧雅，手一哆嗦，药全部撒在了地面一地。嘴里还喃喃的：
“全撒了，也不用吃了”
在不亮的病房灯光下，萧桦看到萧雅又泛红了眼眶，但嘴边却挂着那个上扬的弧度，看不出是个什么情绪。
“姐，你没事儿吧？”
“下午说的，没搞错吧？”萧雅转头望向萧桦，问道，“我是说，不会有奇迹吗？你也算是医疗专业人士，你就给我说，你有没有遇见过，哪怕是偶然遇见过，像咱妈这样的，挺过来的？”
萧桦看着如此的萧雅，知道姐姐并未像自己说的一样，已做好了心里建设。
“有呀，宋美龄。乳腺癌1967年发病，2003年去世，享年103岁。”萧桦说完，又感觉这样表达是否对于此时的萧雅太生硬了，她看着听的一脸蒙的姐姐，继续说道：“你若想好好照顾妈妈，也需要自己做个调整，你来陪护床上休息下，我就只坐在母亲床边，你放心，我什么也不动，如何？”
萧雅还是没有动，眼巴巴的守着母亲，还交代萧雅瞌睡就睡吧。萧雅的心里防线也在被逐渐发展的事态所撼动，一股股的伤痛翻涌冲击着自己浇筑的防线，她迅速站起身走出病房，她不能将涌出的情绪，影响已经眼神涣散的萧雅。
这样的夜，如此无力的场景，除了伤痛，弱势的我们还能做什么？谁能借她们一把利刃，去撕开这浓重的黑幕，给条上天的阶梯，让她们去问问上神，为什么？为什么让众生如此受难？妈妈这样一个在新中国废墟建设时期成长的人，能吃的苦，都吃了，刚开始享受到儿女的福，你就这样残忍的要带她离开期许的女儿们。若天命各有定数，人类无力更改，能不能让可怜的母亲，不要那么疼，不要那样坐立不安？萧桦在心底呐喊：求您，求您，让她好过些吧！求您，求您了！我们还有很多家庭计划没有实现，没有了妈妈，家庭计划就不完整了。病房外的萧桦苦苦的隐忍着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心中奔腾着对上天的祈求和些许埋怨。病房里，无法面对现实的萧雅还在期盼着奇迹。曾经几何看过书中，电视节目中，剧中人物的生死离别，几经因主人公的跌宕起伏的命运而泪流不止。如今这样的命运已临驾在脖梗，不是几滴眼泪就能像电视或电影一样，让这一幕奇迹般的反转，迅速结束并变得的美好。
当萧桦再次走进病房时，看到萧雅正在收拾陪护床，试图将陪护床收拾的暖和，还将自己的穿不着的棉袄折叠成枕头的样子。萧雅看萧桦进来，就安排桦早点睡下。萧桦以自己心里难受为由，欲拽着姐姐的胳膊，让她坐在陪护床上来，换个姿势。一整天了，萧雅一直坐在塑料高方凳上，腰和尾椎骨都会受不了。萧雅只是又将那句自己认为很有用的话说给萧桦，让萧桦不要多想，安心睡觉。萧桦终究还是没有劝动姐姐稍作休息，自己和衣躺在了姐姐铺好的陪护床上睡着了。
萧雅大萧桦两岁半，若不是亲姐妹，放在社会上也算同龄人。但从小由于母亲和父亲都是双职工，基本上就是母亲带姐姐，同时母亲教会姐姐照顾妹妹。在萧桦心中，萧雅更像是自己的小妈妈。只是这个小妈妈比较贪玩，也很疯狂。小时候，萧雅带着胖胖的萧桦去爬树，萧桦无法爬不上去，萧雅就让小伙伴一个在树上拉，自己和另外一个小伙伴在下面努力得托着萧桦的肥屁股，死活也要让萧桦领略下树上的风光。并将自己掏到的鸟蛋交给萧桦保管。胖胖的萧桦压的树枝摇摇欲坠，怀里揣着鸟蛋嚎啕大哭。萧雅生性活泼大胆，夏天一到就会在夜间去树下挖金蝉，阴天的时候拿扫除去拍蜻蜓，和一群男孩到黑森森的洞里，拿树枝去骚扰倒挂沉睡的蝙蝠。抓到蜻蜓之类的活体昆虫放在萧桦身上，看着吓得哇哇叫得萧桦，萧雅啊，那是快活无比。虽说萧雅顽皮，但在母亲上班不在家，将两姐妹反锁在屋里时，萧雅还是把妹妹萧雅照顾得很好。会在冬季，将冰凉得馒头在煤火上烤热给妹妹吃。还会，将家中最暖和得棉被，将萧桦裹成大个蜡烛包，学妈妈得样子哄妹妹睡觉。母亲工作繁重，每天奔跑在织带机前，下班回到家已是精疲力竭，后来因脚部受伤不能再织布，就由工厂研究后决定，安排母亲去厂里幼儿院当了阿姨，那时萧雅才适当得放松些，不用整天得照顾萧桦。但是父母仍然教育萧雅要知道自己身为家中老大得职责，姐姐是妹妹一生得榜样，姐姐若做不到：行得端，坐得正，妹妹跟着就会学坏，长歪。而且，姐姐要永远带好妹妹，帮助父母照顾好比自己小的妹妹。就在母亲意识弥留之际，偶尔清醒时还叮嘱萧雅，说：
“萧雅，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和妹妹是一体，若母亲有天不在了，一定要替母亲照顾好妹妹，她身体不如你强健，又结婚晚不会有孩子，未来有很多事，你不能推卸责任“
当时萧雅不想听到母亲说低沉得话，还说，母亲不要将自己的责任推给她，自己放不下得小女儿，要自己担当下来，母亲要是不加油，她也不会管萧桦的。
然而，母亲再有诸多放心不下，终究还是要将接力棒传给萧雅，萧桦和萧雅或可再未来得某点，再也没有母亲可唤，再也吃不上母亲做得平实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