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七夜谷之大典
七夜谷，由首代谷主七绝圣君创立，传下的术法皆以七或七的倍数为核心，因此七这个数字，不仅是七夜谷名字的由来，还是各项大事筹备举办必须卡准的时间点。
因此，七夜谷的谷主继任大典无论举办的多么仓促，也须等足七日。
今日，是七夜谷第十七代谷主晏无痕的继任大典，也是第十六代谷主叶荀死讯传回谷中的第八日。
仓促，明眼人皆知的仓促。
或许就是因为太过仓促，三天前才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发起了一场突袭。
——这场突袭中，七夜谷损失了两名有实权的三代长老，当然，两名大乘期修士对底蕴丰厚的七夜谷不算什么，毕竟真到了大时局，区区两名大乘期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不过，七夜谷共有七名实权长老，分别负责七夜谷内外事务，同样也可以影响七夜谷谷主的继任大典。据黑袍人所说，死掉的两个恰好是支持晏无痕的，也不知他借势之后，能否顺利举行。
破晓之时，鹰击长空。
沉寂于夜色之下的七夜谷瞬间活了起来，谷中上下四处奔走，确认继任大典的准备和流程。
鹤子墨似有所感，睁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心中默算着时间，又闭目调息起来。
……
继任大典开始的时辰将至，鹤子墨从袖中取出那封七夜谷发出的邀请函，视线落在邀请函上，凝视了会，才将其收回乾坤袖中，出门赴约。
云中殿。
作为七夜谷大师兄的寒奚带领弟子在云中殿前招待来客，裴玉也在其中。
她负责的是殿内来客们的饮食，是修士们辟谷后也可以品尝的灵兽肉和灵果酒，里面蕴含灵力，经过烹饪和酿造后入口不会有杂质影响自身修行，可解口腹之欲。
不过修仙之人有灵根区分属性，灵兽肉与灵果也有属性之分，裴玉要做的便是领着人将最适合席位上客人的佳肴与灵酒摆上来。
这个位置是七夜谷的门面之一，考验眼力和药理。
裴玉需要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样的灵根，知道这样的灵根适合什么不会出错的饮食，呈上来，方才会让客人觉得七夜谷的人处事周到，眼力非凡，消息灵通。
只是……独独转到鹤道人面前，裴玉犯了难。
修为高深者难以从气息上断其灵根属性，其他人倒是名声在外，也有不少事迹与消息可供打听，邀请来的客人无不是修仙界的知名人物，唯独鹤道人的名声全来自于他师父莫道人一朝飞升后，有人论及莫道人的事迹后，外人才知晓莫仙人还有这么一个徒弟。
鹤道人也不是不曾出手过，只是大乘期的修士离飞升只差一步之遥，能借天地灵气为己用，那精纯的灵力中根本无法辨别出鹤道人的灵根属性。
可适用于杂灵根的膳食与果酒在品质上比专精于单一属性的佳肴精酿会粗陋些，倘若给鹤道人送这些，又会落了对方身份。
她知道道人不在意这些，但七夜谷的待客之道不能少。
鹤子墨看裴玉停在了自己席面旁，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稍加思索了下，就知道了对方的难处。
他开口道：“吾辟谷已久，不喜食，你随意便是。”
裴玉闻言，轻声细语道：“高品质的灵兽肉与灵果酒对修行大有益处，哪怕道人很快就会飞升，也能有所得。”
鹤子墨闻言，随意指了指旁边顾明的席位，说道：“与他一般便可。”
裴玉余光瞥见长留道人的眼神，似乎在示意她照做，她张了张口，还是没开口规劝，一脸无奈地应下了。
待东西上全，裴玉朝他们行了一礼后就离开了。
顾明忽然开口道：“道人看上去有心事。”
“哦？”
“可是因劫的缘故？”
“是，也不是。”
鹤道人的态度和平时并无不同，他的目光随意地落在一处，循着视线看去，只能看到铺在地上的绒毛毯子。
顾明没有再问下去，他很清楚他们之间不过萍水相逢，关系不深的情况下，深究对方的事情是会让人反感的。
等客人差不多到齐了，七夜谷谷主的继任大典开始了。
负责炼器方面的器长老开始请天梯。
“今为七夜谷第十七代谷主晏无痕晏殿君的继任大典，诚请七夜谷众英魂庇佑，祝其摘得明星，让我等七夜谷弟子在永夜之中不会迷失方向，终有一日，夜尽天明。”
他念完祝词，殿外的七夜谷弟子异口同声道：“祝晏君摘得明星，让我等七夜谷弟子在永夜之中不会迷失方向，终有一日，夜尽天明！”
声音汇聚在一起十分洪亮，在山谷中回响。
长老欣慰地摸了一把特意留出来的长须，从袖中拿出一个看似透明的瓶子，打开了瓶塞。
神秘且流淌着星光的暗紫色云彩一点一点的从瓶中溢出，看似缓慢却迅速地占据了云中殿殿顶的所有空间。
霎时间，天黑了下来，殿外无光，殿内点着的几盏鲛灯也灭了。
此刻所有的光源都来源于殿内头顶云彩织就的星空。
晏无痕终于出场了，他身上依旧是一身花纹繁复又不显累赘的祭服，只不过颜色从蓝白色换成了黑红色。
蓝白是清淡雅致之色，原本就不符合他本身性格，换成了黑红色后，多添了几分庄重肃穆，气势增生，更有位高权重之态。
他一步一步地凌空而踏，走着一阶又一阶看不见的天梯，直至登顶，伸手摘星。
不知是不是七夜谷的摘星仪式一向是继任大典上的重头戏，安静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晏无痕摘星。
晏无痕暗自运转着灵力，作为媒介的灵力一化多分散开来，在星空中搜寻着贴合自己的星辰。他在心中期盼着，期盼着他将摘得的星辰，将会是七夜谷史上最耀眼的启明星。
十息过去了。
一盏茶过去了。
晏无痕的神色也由自信满满逐渐阴沉下来。
鹤子墨无声地叹了口气，手中掐诀，打出一道无形灵力没入云彩当中去。
下一刻，晏无痕摘到了属于自己的星辰，又惊又喜地将其展示给众人观看。
——那是一颗明耀如火的珠子，珠子外壳遍布星纹，珠子内却装着一簇金色的火焰，正熊熊燃烧着。
这是晏无痕的启明星，也是星轨图具现化来的——能被外人所窥见的天机命数。
“贫道上次因故未能参加七夜谷继任大典，没想到上古仙器星轨图一直在七夜谷当中。”
顾明道：“可惜星轨图牵扯天机命数，无人能决定它的去留，难怪修仙界内对星轨图的下落没有半点消息，看来都顺势卖了七夜谷一个好，不约而同地封锁了消息。”
鹤子墨笑了下，问道：“你也想摘星？”
“自然是想的，贫道因心魔劫被困大乘期已久，既不能释怀，又贪心地想寻求一线生机。”
鹤子墨看着长老将星轨图收回瓶中，摇了摇头，“这样的代价，单凭你一个人，付不起。”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所谓的天梯并非法器，而是这七夜谷的气运。他们以七夜谷的气运为赌注，将七夜谷的未来全押在谷主一人身上。
只要谷主尚存，七夜谷便不会灭。
或许，每一代谷主死亡的尸体，都会在下一任谷主摘星之前都以秘法维持着表象生机，蒙蔽星轨图。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晏无痕在身后实权支持者死了大半的情况下，依然能举行继任大典的真正原因。
——他们等不起，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到第二个押宝的人了。
顾明叹道：“说的也是，上古仙器哪是一般人能使用的？”
他拿起酒壶往杯中倒出佳酿，一手捧起酒杯轻抿着，神色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梯请完了，摘星也摘了，接下来还有一项必过的流程，是许多被邀请来的客人愿意放下手头上的事特意过来一趟的原因——窥心魔。
岳平峰从正席上起身，走到殿中央，朗声道：“昼明夜暗，七夜轮回，一梦一生，窥尽心魔。”
他取出了一颗纯白圆润的珠子，指甲般大小，微亮着白光，光芒白净无瑕，观者有种心灵被洗涤的感觉。
轮回珠也算上古仙器之一，不比于星轨图的神秘，轮回珠原先是一串手链上的珠子，手链上有十八颗这样的珠子，被称为辟魔链。
只不过自从辟魔链被散为十八颗珠子后，以此界的炼器水准，根本无法将珠子重新串起来。
于是这十八颗珠子散落各方势力，七夜谷就是其中之一。
岳平峰双手掐诀，浅绿色的灵力化为万千藤蔓直冲殿顶，以极具亲和力的木灵力，激活了殿内刻下的法阵。
大阵运转，铭刻下的阵纹流转之际，气息外溢，鹤子墨捕捉到记忆中的那抹熟悉，彻底将其回想起来。
这是九转回光阵，是由三百六十八个小阵组合而成的，专注于基础阵法和多种功能性阵法，适用于建立宗门。
将注入灵力扩大其特性的灵光阵，是岳平峰激活的阵法。
轮回珠到底是上古仙器的残片，想要供殿内众人激活使用，就算岳平峰是大乘期修士，单凭他一人的灵力也不行。
岳平峰引导阵法之力灌注进轮回珠内，轮回珠微弱的光芒逐渐强烈起来，露出原本的模样。
那是一颗佛舍利，纯白中透着耀目的光彩，视线落在上面，仿佛能从中窥见自己过往种种。
在轮回珠出现的那一刻，岳平峰的脸色白了白，他轻呼出一口气，转身朝向晏无痕。
“晏君，轮回一梦，请君先行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