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九先生与星神教交好的传闻在江湖各地流传，沈幸雪身为武林盟主如何能坐视不理。然九先生不像那般不明是非之人，故在得知消息之后，沈幸雪签发了第一张英雄令，让花自量带着上紫飞楼讨个说法。
“紫飞楼的人都成精了，无论我怎么打听，都说是天机不可泄露，一个个嘴严得不行，跟平常说书时那大嘴巴的模样，全然不同。气死我了。”花自量一边说一边比划，眼睛瞪得圆鼓鼓的。十月就在一旁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儿。
“你见到紫逸了吗？”卢止戈问到。
花自量蹭地站起身。“别跟我提他，提他更来气！他就是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东西！禽兽！”
看花自量的反应，卢止戈与沈幸雪相视一眼，均猜出紫逸与花自量说了些什么，大概就是要沈幸雪嫁给他之类的话语。
沈幸雪不由地叹了口气，紫逸变成如今这般，终归与她脱不了干系。忽然手被另一只大手握住。
卢止戈对沈幸雪轻声道：“别瞎想。”
沈幸雪点点头，说道：“我们与星神教一战不可避免，故此我们不如抢占先机，先发制人。”
妖怪山地势并不险峻，大举进攻不是难事，现在难就难在星神教外瘴气环绕，终年不散，为星神教形成一道天然屏障。
经由探子探得正午时分，山中瘴气会消散，约莫两刻钟后又会渐渐聚集。到时沈幸雪将率领大队人马提前候在山外，待瘴气散去，立即攻入星神教，两刻钟足够所众人进入。
但此行声势浩大，星神教定早有准备，他们恐怕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沈幸雪带人进去，来个瓮中捉鳖。
这时，卢止戈和沈幸雪便想起卢道武救他们时，他们跳下的那个悬崖。那条路无瘴气笼罩，但悬崖地势高耸，想要从悬崖下上去，并不是件易事。
故沈幸雪计划兵分两路，她率领一队身手矫健的弟子，趁夜从悬崖下潜入星神教，先弄清楚星神教布下的陷进，而其他门派按原计划正午攻教，到时两队人马便可里应外合。
“我跟你去。”花自量对沈幸雪如是说。
十月急急道：“我也跟你去。”
“你去做什么？你不会功夫。”
“我不管，你在哪我在哪。”
沈幸雪按下二人，不容否决道：“你们都不许去。”
花自量和白潇潇是沈幸雪在世上仅有的亲人。“哥，你去了，谁来看顾娘亲呢？除了你，我不放心把她交给任何人。”
卢止戈拍了拍花自量的肩，保证道：“我定会护幸雪周全，你就听她的吧，免得她担心你。”
花自量依言，答应了沈幸雪。十月便也跟着安静下来。
沈幸雪的计划周全，但由她带人潜入星神教着实不妥。卢止戈看向沈幸雪，目光灼灼。
“幸雪，你是武林盟主，你若是以身涉险，那么各大门派该听谁号令？那些掌门彼此间谁也不服，没有了你，他们就是一盘散沙。所以我带人上悬崖，事成后以三支烟火为信。”卢止戈还有别的考量未说出口，谁都知攀崖潜入更为凶险，他舍不得沈幸雪涉险。
“可……”沈幸雪自然也舍不得卢止戈去涉险。
“大局为重。”卢止戈脸上挂着浅浅笑意。“我答应过你的便不会食言。”
他答应了她一定活着回来，然后向她提亲。
入夜。烟雨楼寂静无声，黑漆漆的楼中，只有一处点着烛灯。
众英雄齐聚归鸿居，听着沈幸雪部署计划。诺大的归鸿居，只有一阵阵女子之声，清脆却铿锵有力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行动定于明日午时。卢止戈率一队人马连夜出发，随行的有卢家堡的小石与小锤，景潇山庄津策及崇山派数名弟子，再无其他门派之人。
各门派虽已抱着赴死之心，但随沈幸雪大举攻教，死于人前轰轰烈烈，而跟随卢止戈夜潜星神教，死于人后凄凄惨惨，确实不值。人固有一死，但求身后名。
卢止戈对此并不强求。快速准备妥当，即刻启程。
夜色浓浓，空气中杀气渐盛。月亮仿佛也感到恐惧，躲藏云后，了无踪迹。卢止戈一袭墨色长衣，似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但他的身影，依旧清晰地映在沈幸雪的眼中。
沈幸雪盯着看了许久。心中担忧升起又压下，反反复复，千言万语终化作一句。“活着回来。”
“活着回来。”卢止戈亦如是道。心中百般不舍，也不得不掉转马头，绝尘而去。
此行顺利的话，几个时辰后，他便可与沈幸雪汇合。以前总觉得心里有牵挂，行事便会畏手畏脚，如今心中真的有牵挂了，他才明白。正是牵挂，使他无畏艰难。
卢止戈一行人一路疾驰，至妖怪山悬崖边，一切顺利。故地重游，卢止戈不禁扬起一抹笑意。当日兜住他们的那张网子，早已不见踪影。
“公子，这悬崖难爬。小石先上去，到上头再把绳子丢下来，爬起来就容易些了。”小石边说边在腰上缠上一捆麻绳。
卢止戈一把拿过麻绳，绑在自己腰上。
“公子！这悬崖怪石嶙峋，爬上去全得靠自身臂力，万一抓到一块松动的石头，摔下来必死无疑啊。”小石急急道。卢止戈是卢家堡的堡主，如何也不能去冒着险。
卢止戈挑了挑眉问小石：“你的意思是你有把握爬上去？”
“这……我……公子，小石豁出这条命去，争取……”
“好了好了！”卢止戈已绑好麻绳。“你豁出命去也不一定上得去。还是我去吧。公子的功夫你还不信？”
“小石不是不信……”小石是担心啊。一旁小锤嘴更快，急急说道：“堡主，你不可以身犯险啊。你要是有个万一，卢家堡怎么办？”
卢止戈笑道：“你们不能想着我点好？再说了我爹还在呢，等他回来，我才不做这个堡主呢。”
小石和小锤闻言，欲言又止，两人的眉头都要皱到一起去了。
卢止戈不再理会他们二人，转身对津策道：“我上去之后，就将绳子丢下来。你替我看着他们，没我的命令，不许擅自爬上去。”
津策点点头。自格桑死后，津策便一直跟着沈幸雪，对沈幸雪卢止戈和花自量等人，有了不同的看法。尤其是对卢止戈，他更是敬佩，在他心中大侠风范就该是卢止戈这般模样的。
卢止戈伸手抓着两块凸起的石头试了试，还算牢固，便开始攀爬。
其余几人齐齐盯着卢止戈的动作，一动不动，连眼睛也不敢眨，生怕一个不注意惊吓到卢止戈。
悬崖底端凸起的石块较多，卢止戈爬着轻而易举，越往上去，风越大，岩石多被打磨光滑，难以下手。卢止戈一手抓着悬崖壁，另一只手摸索着寻找下一处着力点。悬崖壁上岩石松动，卢止戈的手滑过便带下一片落石。
落石打在地上，看得小石等人胆颤心惊。
卢止戈在悬崖壁上吊着，体力消耗十分之快，能借力的石头越来越少。他不得不冒险纵身一跃，抓向远处凸起的岩石。
几人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他跃起的瞬间，他们也仿佛腾空了一般。直到他抓住凸起的岩石，他们才放下心。
那块岩石忽然地碎裂，卢止戈手上一送，直直掉落。他的手死死地抓着悬崖壁，阻止自己掉落，硬生生地在悬崖壁上滑落了三丈远，才稳住身形。两边的手肘及膝盖的衣服，被磨破裂开一个大口，里头血迹斑斑。
“公子！”小石没忍住呼出声来。
卢止戈没顾及身上的伤，朝下头挥了挥手，以示安好，转头又继续向上攀爬。这一回他更加小心翼翼，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动作上却没有丝毫迟疑，眼看即将抵达崖顶。
崖顶连接下面悬崖壁的地方，是一处向里的凹槽，就像一个小山洞嵌在悬崖壁上。卢止戈现在便攀附在山洞上，手能触及之处，均是松动的岩石，根本无法着力。
卢止戈望了望崖底，小石等人抬着头也望着他。他看不清他们的眼神，但他知道，他背负着他们乃至更多人的期盼。他稳了稳气息，决定孤注一掷。
小石等人只看见卢止戈朝外一跳，仿佛要跳下悬崖般，而后一个翻身，踩在悬崖边上，悬崖边顿时坍塌下一块，卢止戈顺势朝前一滚，顺利登顶。
“呼！”一直提在心口的气，这才终于落定。
不一会，卢止戈从崖顶抛下麻绳，小石在前，津策殿后，几人有条不紊地一个接着一个地攀上崖顶。
小石情不自禁地抱着卢止戈，呜咽道：“吓死我了，公子。”
卢止戈无奈道：“好了好了。时辰不早了，快走吧。”
另一头，沈幸雪也盯着日晷，一刻一刻地计算着时辰。估摸着卢止戈此刻应该已经爬上悬崖，没有收到他的信号，便说明他那边是顺利的。
“庄主，唐门三娘求见。”槟知在门外请示。
“进来吧。”
三娘带着一名裹着紫色长袍的男子，男子身形健壮，圆饼脸，肤色发黑，一双眼睛狭长，显出几分明亮。
“这位是？”沈幸雪问三娘。
三娘介绍道：“这位是唐门一等一的解毒高手，明日攻上星神教，我想让他跟在盟主身边，保护盟主安全。”
沈幸雪刚要推辞，那人开口说道：“世上没有我解不了毒，甚至是蛊毒，盟主不妨将我带在身边，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派上用场了呢？”
如此一来沈幸雪也只好答应。“好。敢为少侠如何称呼？”
“在下梁子华。”
“那便谢过梁少侠和三娘了。”
三娘告了退，梁子华退出屋后却守在屋外。沈幸雪察觉便让他先去歇着。他便道要寸步不离地保护沈幸雪。沈幸雪便依他，心想，这人还真是个认死理地人呢。
日头慢慢地点亮大地，是时候该做一个了解。沈幸雪站起身，推门而出，门外各路豪杰已整装待发，看见她所有人均眼前一亮。她穿着一袭白衣，耀眼夺目。她要让所有人看见她，让自己人看着她而安心，让对手看见她而恐惧。
“各位英雄！今日我们不分门派，我们同为兄弟！为了正道！兄弟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