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卢止戈进屋时，九先生背对着他，坐在一张细长的木椅上，手上拿着弯而细的匕首，一刀刀划着脚边的肉，而后将划下的肉片，丢到面前的笼子里。
“你来看看，这些灰鼠都是我亲自挑选喂养的，机警聪慧得很。”听声音，九先生岁数不小。细看能看出他弓着背，身形十分纤瘦，显得老弱无骨的样子。
卢止戈走近，恭敬施礼说道：“晚辈卢止戈见过九先生。”
九先生闻言转过身，样貌与卢止戈所料不差，但那一双眼睛却不像老者那般疲怠，精明的样子，就像黑暗中觅食的灰鼠，能洞悉一切。
同样九先生也打量着卢止戈，身形与卢道武一般，是个练武的好苗子。长相与卢道武也有七八分像，就是气质上大不相同。卢道武天生武痴，身上难免多几分戾气，而卢止戈却温润如玉，其中又透着些许霸主气场。这两种感觉在他身上不过亦无不及，刚刚好。
“英雄出少年啊！你能比你爹混得好点！”
“九先生过奖。”
“说说看，来找我干什么？”
沈幸雪等人未得入内，紫逸便将他们领到会客厅，小先生奉上差点，便让紫逸支退。
沈幸雪与一月黏在一处，想借着一月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进的气场，逼退紫逸。
一月对九先生知之甚少，但她对紫逸颇为熟悉。在她心中紫逸为达目的堪称不折手段。
一月刚进烟雨楼时，他不知从哪听闻一月歌声美妙，便非要她唱上一曲，还扬言一月若是不应允，便将烟雨楼十二月的秘密都公之于众！老一月也是怕了他，故命一月为他献唱一曲。所以九先生是紫逸的师父，想必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沈幸雪看一月眉头紧皱，宽慰：“你不用太担心。紫飞楼的人嘴上虽是不饶人，但做事还算有分寸。九先生在江湖上人人敬重，他不会伤害卢止戈的。”
一月看沈幸雪胸有成竹的样子，点点头。姑且信她吧。
花自量和紫逸一见面便拌嘴，两个吵个不可开交。
“花自量你成天穿的不是粉的便是红的，娘里娘气哪像个男人？”
“姑娘们最是喜欢我这副模样。你别是自个儿没姑娘喜欢嫉妒我。”
“我嫉妒你？我要娶的是天下绝色美人！我何须嫉妒你？”
“你愿意娶，你问人家愿意嫁了吗？不自量力！”
紫逸一听不乐意，来到沈幸雪跟前。“你可愿嫁我！”
沈幸雪抬眉道：“不愿！”
干净！利落！漂亮！大快人心！花自量在心中不住的夸赞。
“不愿也无用。”紫逸哼哼。他有的是办法让沈景瑜将女儿嫁给他，父母之命沈幸雪还能不从？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饶是一月都有些不自在。“逸先生，你可知九先生会跟卢止戈说些什么？”
紫逸看向一月，笑道：“当然知道。”
“说来听听。”沈幸雪接道。
紫逸见沈幸雪来了兴致，便得意起来，坐下端起茶杯，买起关子。“自然是说些你们不能知道的事。”
“紫逸，不知就说不知。花爷我不会笑话你的。”
“你以为激我我便会说？”
一月瞧了瞧沈幸雪，沈幸雪微微抬颌，问道：“不如我猜猜看？你只说对于不对。”
紫逸喝了口茶，发出啧啧的声音，得意地说：“你且说说看。”
“他们所谈之事于卢老堡主有关。”
“是。”
“此事与卢老堡主的过往有关？”
“是。”
“此事与景潇山庄有关？”
“是。”沈幸雪倒是聪慧，单凭眼前这些细枝末节便能推断出此事与景潇山庄有关。
卢老堡主跟景潇山庄有什么过往呢？沈幸雪忽然有些不敢问下去，传言沈景瑜与卢道武在武林盟主之争当中其实是输的，真正的武林盟主该是卢道武，难不成这个传言是真的？
“是和当年武林盟主的选举有关？”
紫逸动动耳朵，笑了笑道：“是……也不是……好了，莫要再问了。若是想知道自己去问九先生吧，九先生请你们进去，跟我来。”
什么叫做是也不是？沈幸雪不甚明白。几人跟着紫逸拜见九先生。
九先生一一打量几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花自量和一月身上，看得二人有些毛骨悚然才作罢。
“坐下聊。”
几人朝卢止戈投去询问的眼神，卢止戈恍若未觉。
九先生捋捋嘴角的胡子笑道：“方才在外头你们不是有许多话要问，此刻怎么不问了？”
此刻的情形着实有些古怪，这九先生看似知无不言的样子，可明摆着的又不是这么回事。
“九先生。”卢止戈先开口。“我想去趟妖怪山。”
九先生眼中精光一闪看向紫逸。“你这么爱说便由你跟他们说说吧。”这是在暗讽方才之事。
紫逸悻悻道：“妖怪山常年瘴气笼罩，且洪水猛兽甚多，上山能活着下山的人少之又少。可今年来，一批神秘人在山中活动频繁，他们借用山势在山中成立了一个门派，名为星神教。星神教以六芒星为尊，教主名唤星谪。星神教行踪极其神秘，教徒众多。至今我们都没摸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江湖多一个门派不稀奇，重要的是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沈幸雪指出关键。
紫逸心想，他又不是星谪肚子里的蛔虫，他怎么知道。
九先生摸摸嘴角的胡子，瞧了紫逸一眼，眼中仿佛在说臭小子也有你不知道的吧！
“他们想做的终归不是利于江湖安定之事。你们可知道嗜血蛊？”
“嗜血蛊分子蛊与母蛊，将子蛊种入体内，一个月后子蛊便会在身体里苏醒，它会一点点地啃食人的肌骨和腹脏，被啃食的疼痛犹如火炙又如同凿骨，活人一般被啃上三月足才会咽气。这般煎熬无人可承受，但是每月只要服下一只母蛊，子蛊便会一直沉睡不会苏醒，也就没有嗜血之痛。星神教的人皆被星谪种了嗜血蛊。”
几人闻言均不由地邹起眉头，这个星谪教主的手段实在是狠毒。
“星谪派出的人若是任务失败，星谪便会克扣他们一只母蛊，他们会痛不欲生整整一个月。”
“不自由毋宁死！”花自量义愤填膺。
紫逸不屑道：“星谪哪会让他们自杀。他会把那些人关起来好好照顾。再说了，他们在世上有妻儿有牵挂，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孤家寡人？”
花自量难得没有回嘴。“九先生，嗜血蛊种上之后可有解法？”
“有，也没有。”九先生摸摸胡子。
“九先生，你就别卖关子了。”
“小姑娘，不是我要卖关子。而是我根本不知解法，却知道知晓解法的人。这可不就是有，也没有。”
“谁是那知晓解法之人？”
九先生看着花自量说道：“格桑。”随后伸手捏住花自量的肩。
“大漠帮帮主格桑？”
九先生点点头，忽而笑起来，调侃道：“说起来，你们几人都与他有些渊源。哈哈哈！正所谓有因必有果啊。”
几人面面相觑，九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想开口问，九先生却不愿再说下去。
“你们想去妖怪山可以，但是只能去两个人。你们自行商量吧。”
为何只能去两人？九先生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看紫逸的模样则表示他也不知道，反正他不去。
“我跟小石去。”
“你与小石同去，卢家堡谁来打理？难不成你以为继任堡主后，便无人敢来犯？”
卢止戈与小石确实得留下一人镇守卢家堡才行。
“那我与自量同去。”
“我师兄功夫那么差，你带他去过家家吗？”
“师妹，你这么说未免小瞧师兄。我花二爷岂是浪的虚名？”
花自量万般不服气的样子，插着腰，抬着头道：“依我看，幸雪与你同去最合适。小石是个榆木脑袋，我的功夫是个半吊子，你带着幸雪，关键之时便让她使个美人计，保准管用！”
“不行！幸雪不能同去，她是我的妻该与我在一处！”
“有你什么事！边儿去！”众人同喷紫逸。
九先生摸着胡子，看会儿花自量再看会一月，眼中精光乍现。
“莫要再争吵，卢止戈与沈幸雪同去。紫逸，去将进山的地图拿来。”
紫逸取来地图，展开铺在桌上。
九先生指着地图：“这一条便是直通星神教的路。妖怪山凶险之处在于迷障和猛兽。此药丸可保你们不受迷障所侵蚀，仅有两粒，药效只能维持十二时辰，你们自行把握。至于猛兽，便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多谢九先生！”卢止戈与沈幸雪同声道。
九先生摸摸嘴角的胡子，提起茶盏，倒上两杯茶。
“喝了这两杯茶，你们就上路吧！”
卢止戈和沈幸雪将茶一饮而尽，只是这味道甜的发腻，当真是茶？
“自量，有一事我想拜托你。”
花自量一手搭在卢止戈肩上，一手搭在沈幸雪肩上，对卢止戈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会送一月回去的！我师妹武功高强为人聪慧，但终究是个女孩子。路上多照顾她些！怜香惜玉些！”
沈幸雪刮了花自量一眼。
紫逸也凑上前，抓起卢止戈的手。“卢兄。我的妻子与你一路，你可千万要替我看护好她，尤其是不能伤了脸。我啊……花自量，你放开我！”
花自量拎着紫逸的衣领，将他丢开。
卢止戈回头，一月正看着他。他对着一月笑着：“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一月走上前，站在卢止戈和沈幸雪面前。“一路小心。”
沈幸雪朝一月甜甜一笑。随后看向卢止戈，卢止戈冲她点点头。
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