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老友的请求
冬天来了，和秋日的无声无息不太一样，北方的冬天是带着狂风来的，大白天的都能让人听见鬼哭狼嚎、狂风呼啸。街上的行人在狂风中得顶着风行走，无论头发上抹多少发蜡都能给你吹成一边倒，所以在北方，女士一到冬天就会戴上围巾，上下班的老百姓经常性会在街头于自行车站起来猛踩脚蹬子。
甜蜜奶茶店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开张了，鞭炮挂在高高竹竿上被风吹的打斜，魏翔左手捏着烟头右手拿着鞭炮点燃后迅速换至另一侧，将两边全部点燃‘噼啪’爆竹声乱响时，侧身猫着腰缩着头重回店内隔门观看。
1990年，还没人对环境污染的事提出异议，所以鞭炮也在允许的范围内，放完了鞭炮只要给环卫工人几瓶奶茶他们就笑呵呵的帮你清扫，转回头，就把你给的饮料带回家给了自家孩子。
相比于奶茶厂开业的热闹，奶茶店的开业比较冷清，魏翔谁也没请，放了两挂鞭炮就摆出一个半价的牌子营业了，要不是米老板开车路过，恐怕连他也不知道。
对，米老板出现在了奶茶店的开张典礼上，是放完鞭炮从大街上杀过来的，魏翔一边听着他的数落一边不好意思：“翔子，你不够意思啊，新店开张竟然不给咱个消息，咋，怕我不随礼？”说话间米老板在腋下夹包里捏出一叠钱，每一张都是一百的，看起来比魏翔阔多了：“就这点意思，不许推辞。”
随礼的钱是米老板数过的，不多不少正好八百，他数钱的目的不是怕给多了，是怕给出单数。
按照规矩，人家随礼了肯定会留下来吃饭，魏翔干脆把旁边饭店的包间定了下来，点了两桌菜，一桌庆贺开业，让手底下小服务员、店长这些人到饭口了轮着班去吃，另外一桌在包厢里，魏翔和米老板一头钻了进去。
挺长时间没看见米老板了，魏翔也想和他好好聊聊，可穿着夹克衫的米老板头一句话就令其很惊讶：“翔子，尤刚申请了破产这件事，你知道么？”
尤刚破产了？
那么大一个山泉饮料厂说倒就倒了？
魏翔挺吃惊，他以为怎么着还不得坚持到过完年啊。
“多损啊，娘俩祸害人家老哥一个还指望他能熬到过年？”米老板开着玩笑，手里端着酒杯晃悠着小店内最贵的白酒说道：“我就一件事不太明白，你什么时候开始和吕方成一回事了？”
吕方？
魏翔看着米老板，瞧着他稀疏的胡茬回了一句：“我不认识吕方啊？”
米老板一挥手：“跟我还瞒着？”
“尤刚和小商小贩联手阻断你们奶茶厂销路开始，第一个排队去工商局申请小卖店执照的就是你们魏公庄。”
魏翔乐了，这根本就不是他的主意，是老太太何慧干的。当然了，老太太也是让村里那些去家里求照顾的人给弄烦了，一个个的都想让魏翔拉、帮、带，谁不想富裕呢？可魏翔哪有时间啊？这种情况下魏翔母亲是不堪其扰。有一天，何慧正好看见山泉厂的业务员去魏公庄，听见了他和供销社老板的对话以后，这才有了个主意，当天晚上就把村长叫家里去了。
要是以往，村长恐怕不带搭理何慧的，可魏翔自从发了家还把奶茶厂办的有声有色、又申请扩建房基地准备在原有基础上盖新房听说还是两层小楼以后，村里谁不得高看他们家一眼？就这样，一村子人都聚集到了魏公庄老魏家，里里外外围的水泄不通。
何慧给村里的出了主意：“你们不是想挣钱么？这么着，明天都去工商局申请小卖店的营业执照，执照拿下来就在临街的仓房里挂出来，随便找块木头刻招牌，但是，可千万别上货，就等着山泉厂的业务员来，只要他们来了，一个月三十块钱就算到手了。”
好家伙，魏公庄都要疯了，那叫一个月三十块钱啊！
第二天早上五点，全村出动，两辆公交车都没能拉完，还有骑自行车去的、赶毛驴车去的，在工商局门口就跟要静坐告状似得坐满了人，估计到了上班的点儿，局长去了都得吓一跳。
“哈哈哈哈……”魏翔说到这，老米哈哈大笑，何老太太他见过，一想起那老太太忽悠着全村都去挣山泉厂的钱，老米就想笑：“然后呢？”
“哪有然后，我们厂吴向东一个人就把尤刚给办了，我都没参与，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奶茶店忙活，真不认识吕方。”
话说到这儿，魏翔突然停住了话头儿：“你等会儿。”他想明白了，梁城老百姓不太可能反应这么快，迅速开出可以吃光五百万的小卖店来，难不成这里边有吕方的影子？
米老板端着酒杯呲溜了一口：“明白了吧？”
唰！
魏翔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没想到啊，在奶茶厂和山泉厂争夺市场的时候，吕方惦记着是整个山泉厂！
要真是他发力，利用手里的资源租老百姓的民房开店，在这个房租一个月不到五块钱的年月，开启成千上万家小卖店也不过五万块钱，可是，这五万块钱能带回来的收入却通过山泉厂业务员的手直接变成了十五万！
那十万家呢？
二十万家呢？
商业上可不是把龙头老大干掉了才算牛，很多时候是你通过自己的手段赚到了钱让企业保持盈利就已经很牛了，吕方在实在无法摧毁甜蜜奶茶厂的情况下悄悄转移目标这件事魏翔能想通，可他真的没想到……倒霉的竟然是尤刚。
老米叹息着说道：“尤刚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在前边和你打仗，后边的吕方竟然咬了他一口，还是致命的一口。”
“我听说吕方那小子用一块钱一张小卖店商业执照的价格租用老百姓的执照，老百姓懂什么啊，你和山泉厂的争斗也不是国家法案，不可能全民普及，加上梁城现在是经济大振兴的时候，办执照到那就有专人领着你四处盖章，以前一个月才能盖下来的章，如今就四天。四天就能领一块钱，老百姓也开始疯狂扑向了工商局。可怜的尤刚啊，被气的连吐血带头晕住了三回医院，最后估计都没明白这老百姓怎么变得如此会占便宜了。”
“翔子，你知道不，这次荔枝厂的总盈利不比你少，他们厂至少赚了两百万。”
魏翔一边听着，一边握紧了拳头，骨节都白了。
“想什么呢？”
老米见魏翔不怎么说话问了一嘴，筷子却伸向了桌面上糖醋鱼，鱼挺肥，都是在水库进的，厨师手艺也不错，鱼肉到了嘴里一抿就能变成肉糜，就着汤汁的糖醋味，那叫一个鲜。
“没想什么，觉着吕方挺阴。”
“阴？这是商场，你把也尤刚打的彻底没了招，吕方要是还站在山泉厂后边就要跟着倒霉。这时候反咬一口就能吃着整整伍佰万基金、在乎感情只能等死，要是你，怎么选？”
本来挺开心的一天让魏翔开始有点闹心了，灌了一口白酒把心里的烦闷甩开，对老米说道：“不聊这个了，你最近怎么样？”
他的模样老米全都看在眼里，那是一种横扫天下后的悲天悯人，这种表情只会出现在胜利者脸上。不过也奇了怪了，尤刚和吕方都是商场的老狐狸，当年吕方从国外归来的时候也和尤刚交过手，两家谁也没占着便宜最后不得不罢手言和，这才造就了现有的感情与信任。要是没有这种信任，尤刚不可能不妨吕方一手，吕方也不会趁着尤刚住院工厂其他人根本阻止不了这次补贴计划大肆捞钱。
老米苦笑了一下：“还能怎么样？你那两招让我把整个梁城周边的家用电器市场都给打下来了，问题这些招没法申请专利，老百姓钱又有数，等我想向另外一个市场挺进的时候，发现人家市面上几乎都是这一招。后来我一想啊，得了，老老实实跟梁城混吧，这不，如今我那个家电城除了接电售后维修的生意，又跟咱俩更认识的时候一样了，一天不进几个人。”
任何生意都有饱和的时候，尤其是家用电器。要是家里有老人的恐怕总会在购买电器或者电器坏了以后听见这样的一句话‘现在这玩意儿都不行，我们那个年代随便买台电视都能看十年’，这句话说的就是如今这个时代，那老米还能有其他生意么？
“老米，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不找你来了么！”
米老板还真直白：“要不是在街上看见了你新店开业，我就把车开去奶茶厂了。”
俩人相视一笑，仿佛都能听懂这个玩笑背后的含义，当笑声落下，老米才说出正题：“听说了么，老百姓又要涨工资了。”说完，他用值得玩味的目光看了一眼魏翔。
魏翔当然知道老百姓又要涨工资了，他甚至还知道从1990年到2000年这十年间老百姓就从十块钱工资涨到了几百上千块，而2000年到2010年，老百姓的工资又从千把块涨到了两千，至于2020年之后，三千块钱的工资在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根本招不到人，那叫白菜价。
“我呀，打算借着老百姓这波涨工资开一个鞋城，衣食住行，你做了饮料，我就奔服装鞋帽下手，你觉着可行么？”
魏翔撇了撇嘴：“鞋……这东西你懂么？”
老米摇摇头。
“这东西头层皮和二层皮可差了老鼻子了，看似相似的版型一个能卖成爆款另一个就无人问津，这要是没有专业人士，我劝你一个外行还是别轻易参与进去，想做也可以，找个大品牌当总代理，这是最靠谱的方法。”
谁知道老米根本都不听魏翔详细解释，张嘴又问道：“唉，对了，那奶茶店怎么样？我瞧你这玩意儿挺好，要不，你给我一个加盟权吧，我保证去外省市去开，咋样？”
这老油条啊，或许从始至终就没打算开鞋城，怪不得来了以后跟看新媳妇一样把奶茶店里里外外都看了一个遍，还专门问：“这买卖主要面向的人群是哪一类……”
魏翔逗他道：“你也知道，我不和人合伙做生意。”
“扯淡，那全国遍地都是甜蜜奶茶厂的加盟商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你魏翔，你要不让我干，我今儿晚上就去你们家找老太太说理去。”
眼看着四十多岁奔五十的老米耍臭无赖、还是在魏翔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面前耍，他就想笑，尤其是这个家伙喝点酒带着央求变脸后说道：“你就给我个加盟呗。”的时候，人都笑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