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063】她是答应过的
饭吃到一半，不速之客来了。
一阵强劲罡风直接将客厅里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狠狠吹成了一堆碎玻璃，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二度遭袭，粉身碎骨。
在玻璃窗之外，站着一个面色冰冷的少年。
少年头发漆黑，眼眸深邃，模样俊美，薄唇如玉，只是表情过于低沉，仿若有极度阴郁之色在他脸上浮现，一看就让人心生寒意。
陆澜眼眸微转，便落在了窗外的谢初身上，“倒还真来了。”
谢初慢慢走进，眸光看向正在与食物作斗争的奥雅，奶娃腮帮子吃的鼓鼓的，像是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一样，嘴里的还没嚼完，就迫不及待地要去拿下一个鸡腿，看的人真担心她噎着。
“慢点儿吃。”谢初道：“吃快了会消化不良。”
但少年的提醒对于狼吞虎咽的奶娃来说似乎不起作用。
奥雅：我吃！
谢初：“……”
他看向陆澜，那少年坐在餐桌边，奥雅对面，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谢初冷冷道：“你就任由她这样？”
陆澜却摊手嗤笑着：“师父开心就好，反倒是你，真把她当小孩子，什么事儿都要管？”
谢初愠怒道：“她现在的身体就是三岁小孩！”
“可你别忘了她有着曾经的记忆。”陆澜站起身，“她不算是真正的小孩。”
话不投机。
在短暂的沉默以后，霎时！两股强劲的气流在这间别墅里充斥，分别来自谢初和陆澜！
奥雅一惊，那风简直就要把桌子掀翻，她吓得赶紧抱着鸡腿躲到桌子底下，一边嚼一边直勾勾盯着剑拔弩张的两人。
眼前的一幕着实有些吓人，奶娃咽了咽口水，在嚼完了嘴巴里的鸡肉以后，又匆匆忙忙在鸡腿上咬一口。
徒弟打架，师父从不掺和，甚至还爱当戏班子的表演看。
谢初脸阴沉吓人，面无表情地样子如同地狱来的凶神罗，双目盯陆澜，恨不得一剑弄死他。
陆澜倒是笑着，可那笑一股子挑衅，充满了恶意和杀念，向来不对盘的两人，如同火焰与氢气相撞，瞬间就能够爆炸。
有时候奥雅真觉得陆澜这小子是不是和黎听混久了也被传染了笑面虎的技能，冷笑落在奶娃里，真有内味儿。
“今晚师父留在我这儿，她说了会让你自己一个人睡觉。”陆澜声音薄凉。
谢初却是不信，目光落在奥雅身上，仿佛在询问。
奶娃正在等待一出好戏，然而突然被cue，整个人都有点懵逼，眨眨眼，对上谢初漆黑的双目，那点点的心虚感忽的又涌现出来，让奥雅不自觉别过头，避开少年的目光。
谢初：“……”他应该是明白了。
少年深呼吸一口气，望着奥雅，问道：“宗主师父真想让我一个人？”
奶娃轻咳一声，把嘴巴里的鸡肉咽下去，装作苦口婆心道：“就、以后，你去外地读大学了，或者找女朋友了，之类的，总不能天天把我带着吧？所以现在，初崽，你该学会自己一个人睡觉吧？”
谢初：“……”
他没有立刻反驳奥雅。
少年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漆黑双目也像是平静无风的湖面般，不起一丝波澜。
过了一会儿，奥雅才听对面的少年声音沙哑道：“五百年。”
她怔了怔，没理解到什么意思，便又听谢初说——
“我一个人待了五百年。”
“这五百年您都不在我身边，”谢初唇角忽然勾起一丝苦笑：“我能挺住，也能熬过去，支撑我一直坚持的信念，就是有一天你会醒来。”
“我每天都在幻想着，宗主师父醒来后，又会怎样抱着我，陪着我，抚摸我，亲吻我，如曾经一般。”
他说到这里，深呼吸一口气：“所以我不是不会，不是不敢一个人，只是——我太思念您了。”
积压了这么久的希望和念想，在终于获得回报的那一刻，情感就像是汹涌的洪水，让他片刻也不愿离开。
他收了剑，对奥雅苦涩笑了笑，“既然这是您所希望的，那么，我就先回去了，只是宗主师父，别玩太晚了，你现在身体还小，需要足够的睡眠，眼睛要保护，不然以后可能近视，东西也别吃太多，消化不良容易拉肚子，毕竟你难受，心疼的是我。”
谢初说完，转身离开了陆澜的别墅，在踏出屋门的那一刻，一声清脆的响指让刚才被少年摧毁的落地窗又瞬间修复的完好如初！
他回眸，深深看了眼奥雅，唇形道着——“明天见。”而后，径直离开。
如果奥雅真是被强行带来的，谢初拼了命也会带她回去。
但奶娃乐不思蜀的模样，让少年心里酸涩，他知道奥雅心里也有其他三个弟子，即便自己受到她的偏爱，也不能完全取代所有人。
回家的路，他是用走的。
从这个郊区走回去，大概需要两个小时。
放弃晚自习，好像也还是没能接回宗主师父。
……算了。
谢初想，反正，只是宗主师父不在而已，一晚上——能熬过去的。
“……”
他深呼吸一口气，又呢喃着——能熬过去的。
*
客厅恢复了安静。
奥雅握着没吃完的鸡腿，却一直没有继续动嘴。
陆澜见谢初离开，眸色划过一丝得意，嗤笑着回到餐桌边，蹲下身，将那下面呆呆的奶娃抱出来，重新放回椅子上，道：“那小子走了，今晚您就留在这里吧。”
奶娃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盯着手里的鸡腿都像是失去了兴致。
“……”
看见她的神色，陆澜唇角的微笑忽的有些僵硬，刚才心头涌起的得意在此时慢慢散去，到最后心里留下的，只是一阵难以言说的失望和难过。
少年俯下身，直视奶娃的眼睛，声音略微干涸道：“您在想什么？”
奥雅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只是初崽刚才说的话让人心里不舒服。”
“……”
奶娃试探道：“那个，要不我还是回去，好不好？”
“不好。”少年的拒绝干脆利落。
陆澜抱起她，“你说了会留下来的。”
“所以——我不会让您走。”
“至少今晚。”
“绝不让您离开。”
——奥雅应该已经忘记了。
但少年从来都没忘。
九月二十七。
少女第一次将受伤的人类小孩带回狼啸宗。
取名陆澜，收作弟子。
“师父，以后每年这时候，您都会在我身边么？”带着希冀的小孩仰望着这个人，小心翼翼。
这是他不可触及之光，与人间烟火。
那时候，少女答应了。
她答应过。
承诺就要做到。
所以至少今晚——他是不会让她走的。
无论如何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