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故事总有结尾

其实有那么几个瞬间，我以为一切都可以永恒。

萝卜与我的缘分情谊是真，我们共度的岁月是真，我们合照的张牙咧嘴古灵精怪的照片也是真。

但是我又同样清醒地认识到。

他的离去，也终会到来。

我惶恐起来，从我发现萝卜比起以前更加困倦开始。

他好像没有什么力气再陪我玩狗狗的游戏了，他开始接不住我扔的球球，叼不住我的拖鞋，甚至跳不上属于我们俩的沙发。

他整日整日把自己团在窝里，彻天彻地打着昏昏沉沉的盹儿。

那时候我真的感到恐惧，我急急忙忙把萝卜带往宠物医院，看着那些我看不清脸的医生有条不紊地做着检查。

那一刻，我和萝卜一样感到畏惧。

后来，我是怎样看着医生摇摇头告诉我萝卜老了，又是怎样努力从他那张模糊的脸上分辨出“无奈”的神情，最后又是怎样失魂落魄地牵着狗狗离开医院大门……这些，我好像都记不清了，恍如隔世，像做了一场浑浑噩噩的梦……

这时候开始，我每天寸步不离萝卜，我把他的窝移进了卧室，常常半夜惊醒，惊慌失措地去看，发现萝卜一起一伏地安睡着，又劫后余生一般躺回去。

可是我分分明明地知道，我们的故事，写到结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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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来得很快，甚至有点轻飘飘的。虽然已经立春将至，可是气温还是低得厉害。

萝卜一反常态，他有点焦虑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甚至不时发出几声低吠，最后，他又停在了那张主人的相片前，他安安静静地蹲坐在那里，望眼欲穿，像是要看尽最后的，深深的，充满留恋的一眼。

我就默默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萝卜，像是要把他刻在我的记忆里。

这一刹那，我的心里浮现了一首小诗，它来得突然，让我这个文盲一时有点诧异。

是卞之琳的《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虽然好像不适时宜，可是我想说，萝卜真的是我心底一道绝美的风景。

后来嘛，过了很久很久很久之后，萝卜慢慢地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我，他用尽全力想跳上沙发，可是明显有点吃力。

我一下子把他抱上来，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那双黑黑的眼睛里，有点悲哀，有点难过，又有点满足……

然后萝卜像从前千百次那样扑在了我的怀里，我则像从前千百次那样把头埋进了他的背。

后来，萝卜安安静静地停止了呼吸，走的时候，也一如他生前一样温顺。

而我，把头埋在他渐渐冰冷的身上，流干了所有的眼泪。

一夜过去，我接受了这个最初就知道要降临的故事结局。

我知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于是很快托人把狗狗葬进了一方小小的墓里，那天，所有我们的照片里，都只留下了狗狗一个人，我存在的痕迹，也在一点点被抹去。

故事的最后，我把所有狗狗的玩具与照片一同留在了墓里，为他选了最新鲜的一束花，留下一封信，然后，随着春风一起，消散在梦里。

我呀，终究没有陪你走到春天，可是，你带给了我春天与温暖，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