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十七.八倍速
时光一晃而过。
江眠还记得上次和沈谣出去恰饭的模样。一顿饭吃出了壮士赴死的气势。
总之举手投足间多多少少带了些年少人独有的拘谨，似乎叫人正襟危坐起来，又牵连一些浅浅的生疏感了。
不过正儿八经回到校园生活。
忙忙碌碌的氛围冲淡了很多别的思绪，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少了许多。
高二分班之后，许多熟悉的面孔离去，又有很多新的面孔涌进生活。
江眠不由暗想：啊，原来时间时间过得这么快呀。
每天似乎只剩下连绵不断的，或枯燥乏味，或令人心生厌烦的文化课程，以及场场使大多人沉默或昏睡不醒的讲座了。
……
“沈谣，你来回答一下。”
老师的手温柔地覆上少年的肩膀，缓缓收紧。温柔的话语里暗藏毒刃。
睡眼惺忪的少年一脸生无可恋，不对，他鎏金镩铜的眼镜和一头乱蓬蓬的卷发完美遮掩了他的表情。使人只能从那无波无澜的嘴角进行推断或是臆测。
“选c。根据费马定理。”
“……”
同学们神情恍惚，已然见怪不怪。
就是，嗯，怎么说捏。
有的人他看似睡着，其实并没有完全睡。他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梦里与周公相会，可能讨论着高斯函数，用微积分和摩斯密码做游戏。
可有的人他醒着，醒得明明白白，却始终踏不入学习生门，哀叹人各有命。
老师们都知道，年一在此班。
可是怎料年一时疯时呆，终日昏厥不醒，这让老师们惜才又无奈。只能偶尔敲打，意思意思。
“好，你坐下，下次注意。”
果然如此，这俗不可耐的结局。
其实怎么说捏。
文理分科前，沈谣还能被制衡一下，因为他的历史，不能说奇差无比，只能说不堪理想。卷面龙飞凤舞也就罢了，主要他经常歪曲史实，东拼八凑，张冠李戴。
可是自打学业水平测试之后，全校都沸腾一般知道沈谣历史是个A。
然后这货就愈发放飞自我，可惜也没人管的住。
而自打文理分科，江眠和沈谣也去了不同的班级。
有时江眠侧首发呆般望向窗外，看着很蓝很蓝的天，或者有一点金黄的叶子。就会想到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想起那些令人心一跳的话语和不经意的触碰。
可是随着模糊的时间流逝，这些经历似乎便都成了不起眼的，无关紧要的萤草一般，很颓然地凋零，蔓生一地。
有时候在路上碰见，也不过是浅浅地打个招呼，并不像以前一样，沈谣久居江眠的后桌，能常常听到他睡着的呼吸声。有时候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一眼，沈谣莫不是拽着成语出口成章，便是一本正经说着瞎话。
这种感觉很奇妙，很清楚地知道一个人的另一副极好的模样，且这一副模样是不为人知的，让人不由得有种错觉——仿佛…是沾了些特别的关系。
如今不怎么见得上面，除了手机上偶尔聊聊天，似乎并没有什么别的联系。
可这反让江眠心里陡然一轻，觉得仿佛摆脱了什么不受控制的诅咒，可不经意间又会轻轻波动泛起一点涟漪，颤颤巍巍地回馈一些别样的思绪。
这种感觉很被动地依偎着她，很轻，又让人无法忽略。有时会让少女乱了心绪，回过神时又会不自觉泛上恼意。
沈妍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私下和江眠咬耳朵。
“阿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
“……并没有。”强装冷漠的小江眠被熟知其性格的妍希坏阿姨毫无留情地看穿。
“真的？”那张很柔和的脸上罕见露出几分森然邪气，江眠后背一凉，最后还是乖乖招了。
“也称不上喜欢，”江眠认真回想了一下，“就是总在很难堪的情况下碰见他，经常得到他的救济，而且…有时候会不由自主想起他。”说到这，江眠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脸又开始发烫。
“……”
沈妍希思忖半晌：“会不会…是遇到想劫你色的变态跟踪狂了。”
“……”江眠想想沈谣那张很美很精致皮肤超好的脸，笃定地摇头。
“要劫色也该是别人劫他的色。”
“……”
沈妍希看着江眠很认真的模样，咽了口唾沫，毛骨悚然地开口：“阿眠，我觉得你可能被鬼上身了。我认识你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
“不用担心，都说了称不上喜欢，而且也不太可能…”
面对沈妍希质疑的目光，江眠轻轻摇摇脑袋，“不想了，早恋总之雨我无瓜。”
……
这倒也没错。
江眠上了高中之后情书表白倒也不是没有收到过，只不过本就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又没什么这方面的心思。
通常都会很认真地回绝掉，列举一下早恋的危害云云。实在难缠的沈妍希和周淙她们也会帮帮忙，至于具体怎么做肯定是再血腥不过的。
所以可能一传十，十传百，久而久之全校的男生也就对她敬而远之了吧。
如今和沈妍希坦白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最多就是借机舒怀一下，这样反而有助于调节整体状态。
至此，江眠尽量摆正学习的态度，在突如其来的昏厥和困意之外，努力地学习画画，迎接高三。
——
是夜。
“医生，这个病能根治吗？”
“很难，但是配合药物和自身调整，还是可以缓解的……”
从梦里惊醒，夜很深了，宿舍里只有很浅的呼吸声。
江眠想起医生说的话，忽然有点无力起来。
近两年病情几乎都不轻不重地发展着，白天伴有不受控制的入睡，复查了几次都没什么确切有效的办法。
老师们能谅解，学校能隐瞒，同学们可以假装不知。
可是，它就真真切切地存在着，让人无力，不受控制，无可奈何。
从前是从前，江眠最难过的时候连死都想过，可是现在好不容易让一切走向正轨，这个病却真真地碍眼起来。
江眠接受这一切，但是依旧觉得有点闷闷不乐。
可能夜晚就是会带来压抑感，心中所压迫的，负面的情绪都会溢出来。
睡觉，睡觉就能忘记一切。
大抵也就是有点抱怨的轻微情绪，困倦是真实的，很快江眠便重新进入了梦乡。
梦里，一个很可爱的小朋友举着一颗荧光的珠子，身边跟了一只小猫咪，小猫咪脑袋上也顶着一颗珠子。
一人一猫如出一辙地歪着脑袋，露出可爱的小表情。
仿佛在说：“不要难过啦，我们照亮你，温暖你呀！”
……
或许是真的奏效了吧，梦里的江眠，和睡着的江眠，都露出一点，很微小，也很安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