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朵朵荒芜

磕磕绊绊地，江眠考上了本市一所较好的高中，她和校方讲明了她的病情，学校思索再三还是录了，减免了一定的学费和住宿费。

这就是江眠没有去更好的高中的原因。

越好的高中人才越是聚集，校方不会吝啬录取她，但也不会有任何特殊待遇与高度关注。

她现在只能步步为营，曾经，现在，将来，为了长久的未来……

——

初中毕业那个暑期，江眠的病症逐渐加重，愈发不受控制，上一秒可能还在与刘阿姨交谈，下一秒就陷入沉沉的睡眠。

但她从来没有慌乱过。

除了几乎不出门，江眠只要在清醒的状况下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学习，不分昼夜，茶饭不思。

预习高中知识，弥补到时候可能因身体状况造成的缺漏与损失。

江眠太清醒了，她知道不可能终年如一日指望她那个感情淡薄的父亲。

如今这栋别墅的水电费还包含在她父亲的消费里，可绝不排除将来某一天江先生心情不佳，忘了这个地方忘了她，那个时候，卖房子，攒钱，赚钱都已经来不及。

没错，这房子挂在她名下，这可能是唯一值得宽慰的事情。

可是怎么着还是得靠自己。

江眠算好了自己的情况和打算，在高中奋力学习的情况下，只有一项副业适合她。

画画，约稿。

可是小时候这项技能是培养兴趣和陶冶情操来的，她的技术不够专业，过于业余化。国画，水彩也都是只懂不精。

要达到商用的程度，那只能练，练，练，再练。

于是江眠的日常生活里，一是学习，二是绘画。

她每天日出而作，日落亦不息，熬油点灯，有时候迷迷糊糊不知何时就昏睡过去。

可有时候躺在床上也清醒难眠。

刘阿姨心疼她，可是江眠总是沉默以对。

有时候叫一声“刘姨”，只固执地站着，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刘阿姨没办法，只能为江眠做好一日三餐，操心着孩子的身体，两个人算是相依为命。

江眠小时候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刘姨会抛下她的家，年纪轻轻到这里操劳。

后来偶然听见她和母亲谈话，说自己早些年丧夫，又一直没孩子，娘家不待见，夫家更是嫌晦气，见了就骂。自己个儿本身又没文化，只能远远离开故土，到外地找份工作。她讲这一切都像是在讲故事，语气平淡，像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前不久聊天时刘姨又说漏了嘴，她被辞的一年半就天天给人洗碗，住地下室，勉强糊弄生计。

江眠以前想不明白，心地这么好，这么实在善良的一个人，为什么整日整日过着那么难的苦日子，过去还那么那么可怜。

可现在她知道了。

这是生活。

像她一样，上一秒傻乎乎地以为世界会向她倾斜，父母终将会多陪她一点。

后来才知道，记忆里再好的人也会因为伤害变得面目全非，再坚固的关系也会悄然碎裂成满地斑驳。

最早她想要一份完整的爱，可后来她恍然明白，她连家都得不到了。

多可笑。

可是同样，江眠很庆幸。

她是一个吃饱穿暖的人，是一个有手有脚的人。

在她还小的时候她懂得了这些，那就不会在未来遭受更多更惨烈的伤害。

感谢她终日不归家的父母，她自给自足，不会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孩，不会再撕心裂肺地哭，不会质疑不会死缠烂打不会难堪。

感谢这些经历。

这就是生活。

江眠懂了。

未来怎么样靠自己。

不要被爱，要爱自己，这样，也就不会徒增几份悲哀吧。

加油啊，江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