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八 迷雾
翼本想就这样安心修炼，直到功力大成，然而，随着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沉寂了一冬的魔王也似乎复苏了。没多久，翼就开始连续接到报告，外面的原点处的居民区陆续遭到魔王的攻击和胁迫。虽然翼此时并没有把原点处的居民纳入自己的部族，但当他们来到这里求救时，翼还是无法置之不理。再加上此时春耕已经开始，人员分散，容易遭到突袭。如果魔王在附近活动，对大家都是个巨大威胁。翼于是召集大家，商量出兵追捕西至魔王之事。翼原本以为会费一番口舌去说服大家，没想到会上多数人都摩拳擦掌，支持出兵。会后，翼忍不住私下里询问金。金解释道：“这里的首领、长老们多数资质有限，年龄已长，虽有原泉加持，功力增长终究有限，所以，现在出战和以后出战，对他们来说，差别不会很大。另外，不久前刚刚打败魔王，士气正盛，都想再赢一次。这样的光荣谁不想拥有呢？最后，你召集大家一起商量，谁要说不去，既可能得罪了你，又会被其他人看低，所以即使有不同想法，也不愿开口了。”翼有些无语了，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看来是我太着急了。”金安慰道：“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西至魔王必会与我们为敌。不尽早铲除他，我们就无法在这里安心立足。我们不可能一直拖下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翼一面组织队伍，一面派人四处打探西至王的可能落脚处。这天，有卫兵报告，宫外来了一伙巨人，要投奔翼。翼一愣，巨人族？隐约听过，但从未见过。据说族人很少，没想到附近就有。翼急忙通知其他首领、长老，并与金等人一起前去迎接。路上，金告诉翼：“巨人族天生神力，就其力量而言，几乎人人都可达到四、五级的水平，但他们功力发展有限，从未有人能达到九级以上，并且从未有人拥有过飞行术。故而，魔王们认为他们是最佳的劳工，经常会驱使他们为自己兴建宫殿。想来，他们也是对魔王早有怨恨了。”翼笑道：“魔王压迫的人越多，我们的朋友就越多。魔王的敌人遍天下，我们的盟友就遍天下。”大家都笑了起来。
来到宫门，只见百余巨人已列队候在那里。为首一人挺身而立，足有翼的三倍高。他一头红发，满脸胡须，身披兽皮，显得相当粗犷。翼不想费劲地仰着脖子，于是远远地站住，朗声问道：“这位壮士，找我何事啊？”那人闻声，深深一躬，然后说道：“尊敬的大首领，我们是盘部落的巨人，听说大首领带领大家共同讨伐天王，我们也想加入，不知能否收留？”翼一笑：“对我们来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只要你们诚心加入，我们一定会平等对待你们。请进！”说着，翼侧跨一步，让开了正路。盘部落众人一片欢呼，随即列队进宫。金为他们安排了一处驻地，并为他们提供了一批食物与日用品，盘部落众人连声道谢。盘部落首领巨松还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在北方不远的山中，有一处西至天王的行宫。行宫位置隐秘，不易发觉。翼闻之大喜，正愁不知西至王藏身之地呢，十有八九就是这儿了。事不宜迟，翼立即决定，大军两日后出发，由盘部落带路，直扑行宫。
两天后一早，翼、火、水三人为首，率三千武士，携带十日之粮，以盘部落数十名武士为向导，向着行宫开拔。三天后，大军进入一座无名山，沿山谷渐渐深入。当盘部落报告说已接近行宫时，翼明白了为何西至王在此处无人山修建行宫。此处明显有一小范围的原点，能量接近一级，被重重山峦阻挡，不易被外人发现，是一个藏身修养的好地方。翼正要警告众人警戒，突然，一股雾气不知从哪里弥漫开来，越来越浓，很快铺满整个视野，不见天日。翼心里升起一股不安，急忙招呼大军停止前进。几乎与此同时，队伍前方传来一阵惨叫，接着有人大呼“敌袭！敌袭！”队伍明显出现骚动。翼急忙前冲，不料后方又接连传来惨叫声和报警声。队伍更加乱了，不时有人撞到一起，有人跌倒。呼叫声、斥骂声此起彼伏。翼能感觉到魔王强大的能量场就在附近快速地移动，另外还有其他高手存在，却一时不能精确地定位，浓雾中有能量干扰，众人的骚动也产生了极大的扰动。更要命的是，众武士此时也无法看清翼的存在。如果翼移动太快，众人就无法及时地把真气传递给翼。这要是与魔王硬碰，倒霉的肯定是翼了。情急之下，翼高呼道：“所有人，不要动！火师父，守住后队！水师父，居中！所有人安静！”
危机时刻，翼的威信终于起到了作用。他的过往表现以及师父们刻意的宣扬，使许多人都深信翼就是天选的，带领大家结束魔王残酷统治的领袖。骚动的队伍在大小头领的帮助下迅速安静下来，即使又有几处受袭，也没有造成大的扰乱。气场清晰了许多。魔王和其手下几次靠近队伍，都被翼、火或者水及时察觉，出手攻击。虽然都击空了，但也成功逼退了敌人。显然浓雾也干扰了魔王的感知，使其无法准确判断对方的情况，所以也不敢贸然下手。战场平静了片刻，突然，一块巨石砸了过来，幸好附近有一六级武士，全力将巨石推开，落到了无人之处，砸起一片碎石尘土。紧接着，一块接一块的石头树干纷纷而至，随机地砸向雾中的队伍。翼急忙召唤一些高级武士协助自己和两位师父，构筑防护屏，把来袭之物尽数挡开。翼明白，敌人如此袭扰，是想让自己按耐不住，冲出迷雾，到时大队难以接应，只能单独面对魔王。翼自然不会上当，心里却越发焦躁。己方完全被动，被困在这里，时间长了，难免漏出破绽，被魔王所乘。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可在这浓雾之中难辨方向，又处于山中，道路崎岖，大队一动，难免混乱。最好能驱散这怪雾，可又该如何办到呢？翼等众人虽有战力，可却无人能掌控气象。仅凭真力带动的气流，顶多如同扬汤止沸而已。
正焦急间，忽然见到一缕阳光照了下来。抬头一看，漫天迷雾中出现了一个漩涡，漩涡中央雾气全消。阳光直射而下，峡谷中变得明亮多了。众人一阵欢呼。翼见归途已现，立即下令，后队变前队，大军缓缓退出山谷。众人一面有序移动，一面保持警戒。那团雾气多次翻卷着追逐着众人，阳光也几次被阻断，但很快又重新洞穿迷雾，照亮着前路。此时大家都已明白，这雾就是魔王搞出来的，而现在有高人正在帮助自己解困。翼不禁有些自责，还是太轻视魔王了。上一次赢得太容易了，以为魔王就那么大的本事，此次出击实在是太轻率了。可又是谁在帮自己呢？现在已顾不上多想，先平安离开再说吧。
魔王显然并无取胜的把握，没有再现身。当大家退出山谷，地势变得开阔，那团雾气也随即变得淡了。再走远一些，干脆就消失了。显然魔王已经放弃了。翼找了一处平坦地，下令停止前进，整顿队伍，清点人数。人数很快清点完毕。约有一百多人伤亡，都抬了出来。水师父是治疗高手，立即带人进行救治，多数都救了过来，应该是魔王不敢过于靠近，所以远距离攻击，威力大减，才有了救治的机会。但最后仍有二十多人去世了。自翼领军以来，从来没有自己人阵亡过，此战一下有了这么多的牺牲，令他十分难过，以至于都忘了去找他们的恩人了。而此时水正忙着治疗伤者，只有火担任警戒。火悬在半空，四处观望，只见不远处的山腰处转出三名女子，看装束、长相和年龄似乎是母女三人。由她们所散发的气场推断，三人都是六级以上的强者。她们的气场中不含杀气，显然并无恶意。如此一来，纵然火生性粗犷，也能猜出，必是这三人刚才出手相救。于是火急忙降落到翼的身边，“救命恩人来了，快去迎接，别失了礼数。”翼这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跟着火走了过去。
不多时，已到眼前。翼见对面三名女子衣着简朴、整洁，容貌秀丽，举止端庄，不由心里暗赞了一声。翼急忙深施一礼，“在下翼，多谢三位英雄救命之恩！定当重谢！”对方三人连忙还礼，年长者说道：“大首领不必客气。仗义出手是我等应尽职责。”此时火突然盯着对方很激动地开口道：“你是婉妹？！”对方显然吃了一惊：“你是阿火？”“是我！真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其余三人也都很惊讶，“你们认识？”
经二人解释，翼等人才明白，原来，数十年前万众盟起兵伐魔之时，婉也应召加入，所以与火等人有一段共事期。万众盟的首要目标在中土，但也曾组织力量来西方发展。婉那是也跟着来到西至附近，从事对抗西至魔王的活动。但之后，反抗军大败，众人非死即散。婉也不得不藏身深山，之后又嫁人生女。最近听闻万众盟又奉翼为新首领，并一举拿下了西至原，于是带着女儿出山赶去西至原入盟。快到时才又得知大军已前往行宫征讨西至王。婉当年参加反抗活动时就已见识过西至王的驭雾术，所以在隐居的数十年中，努力寻求克制之法，并终有所成。她担心翼等人不识此术，难免吃亏，于是带着女儿改道赶来相助。
此地离行宫太近，翼并不敢大意。他把婉母女三人引到水那里后，即刻安排大军扎营并安排布防。待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才又来到水的营帐。不出所料，婉母女也在此处，正与水聊天。翼进去重新与她们见礼，这才知晓那两个年轻女孩一个叫小璜，是姐姐，另一个叫小媖，是妹妹。翼从小很少接触同龄女性，此时有些不知如何与她们交流，于是迅速进入正题，“婉阿姨，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不吝赐教。”“大首领不必客气，婉自当知无不言。”“多谢！阿姨提到，那迷雾乃西至王之术，能否细说？”婉点点头，“西至王的功力高强，配以必要的技法，可以控制天气变化。那雾就是他汇聚山谷中的水汽而成。他又加持了功力，故而可以扰乱感知，使高能者也无法精确感知对手的位置。西至王的功力高出我太多，即使加上我的两个女儿，我们也无法与他全面对抗。好在我们不需要去驱散迷雾，我们只需在雾里开出一个通道即可。而同时，西至王又要保存功力去对付你们，所以不可能全力与我们斗法。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可以把你们接出来的原因。至于之后，出了山谷，地势开阔，想要聚拢雾汽就变得更困难了，所以西至王就放弃了。”翼恍然大悟。接下来，却不知再说什么了。他现在仍无法释怀，根本没心情去说些别的，于是以要去巡视为由，迅速离开了。小瑛不满地撅了撅嘴，“他怎么这么没趣！”婉急忙训斥她道：“不得胡说！大首领有事要做，哪像你，终日游手好闲！”水最是善解人意，解释道：“小瑛莫怪，翼儿现在心情很不好。他不像我们这些老人，见识过那么多的血腥，经历过那么多的牺牲。自我们起事以来，还从来没经过这样的挫败，更没有今天这样惨重的伤亡。翼儿是重情之人，他把大家都当成是自己的亲人。一下子失去了这么多人，他一时难以接受。唉······”小瑛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什么。
翼出来没走多远，一位首领就凑了过来，“翼，我觉得我们这次是上了当了。那巨人族有可能与西至王串通好了，故意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翼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我们不能确定这事儿。巨人族应该没有带错路，这里的确是西至王的巢穴。只是我们，不，是我太轻敌了，根本没有应对突变的准备。我早应该想到，西至王吃过一次亏了，怎么可能没有长进呢？都是我的错！”说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那首领见了，有些不知所措，简单安慰了几句就匆忙离开了。
此时天色已晚，一弯月牙刚刚翻过山顶，满天的繁星趁机点缀着无垠的夜空。翼站在帐前，仰望着星空，许久不曾移动，直到察觉到水的到来，才转过头来。水柔声说道：“翼儿，过去的都过去了，该放下的就要放下了。”翼低声道：“我放不下。都是我的错。我早该想到，西至王公然袭扰，就是想把我们引入陷阱，可我却毫无知觉。我太无能了。”水认真地说道：“我们每个人都会犯错。我们以前犯过错，将来还会犯错，没人能避免得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从错误中学习、成长，以后尽可能地少犯错。我们会犯错，我们的敌人也会犯错。只要我们比敌人犯的错少，犯的错小，我们就可能战胜他们。”过了片刻，水又说道：“还记得小时候学走路摔倒吗？摔倒了，可能很痛，但只有爬起来继续走，你才能学会走路，才能走到你想去的地方。如果摔倒后，怕痛，不肯再站起来了，那你到现在应该还不会走路呢。”翼苦笑了一下，“我摔得再厉害，受伤的只是我自己。可现在我没事，几十个人跟着我出来，却再也回不去了。你让我如何面对他们的家人？”水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谁也不愿见到自己的亲人出事。可你要有心理准备，这只是一个开始。往后的路上可能会有更多的流血，更大的牺牲。我们要做的事，注定是要有巨大的代价的。这一点，我想很多人早就明白。就像你的师父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其他的很多人，也是九死一生地坚持下来的。今天的挫折，在我们这些人的眼里，真的不算什么。你一定要让心肠硬起来，去接受今天和未来的所有牺牲。你是大家的希望，千万不要让大家的牺牲付之东流。”翼有些心情复杂地看着水。眼前的女人通常给翼的印象是温柔似水，一直以来向妈妈一样呵护着他。可有时候，却又犹如深潭之水一般冷静，甚至冷酷，面对生死杀戮毫不在意。难道，经历过浩劫的人都会这样？自己以后会不会也是这样？翼虽然心里胡思乱想着，但同时也十分清楚，水说得一点没错。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立刻振作起来。目标尚未实现，危险时刻存在，自己的失态只会造成更大的损失。
见翼不再说话，水就又简单地安慰了几句，然后离开了。在不远处，遇到了婉，显然婉已经等在那儿有一会儿了。果然，婉关切地问道：“他还好吧？”水肯定地答道：“他没事！他只是需要点时间去适应。”婉有点担心地说：“你开导他时，可以再委婉一点儿。他毕竟太年轻，没有经历过这么多。”水认真地说：“我了解他。他能接受。此时此刻，他绝不想浪费时间去寻求安慰。”婉有些惊讶地看着水，同时也对翼更为好奇了。
在回去的路上，小璜、小瑛姐妹也对翼充满着好奇，多次想找翼聊一聊。然而，翼不是忙着警戒，就是闷头思考着什么，对这对姐妹总是没什么话说，搞得小瑛又是一肚子牢骚。在她眼里，这个翼根本就是个目中无人的家伙，自己就不应该来帮忙。这些言论自然被婉和小璜一顿训斥，尤其是小璜，反而觉得翼一心在军务上，不被私事分神，正是首领的本分。小瑛不再多说，心里却是十分地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