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1976年曾祖母病逝前,硬生生地扛了好几天。最后时刻,五服之内一百多人都站在堂屋和大门口,给她老人家送终,她始终不肯闭上眼睛。
那一天是星期六,我母亲上完半天课,赶快借了一辆自行车踩到老家。
她一进房门,祖父忙喊:“阿爸(土话,妈妈),你的孙女到了,她来看你来了!”
曾祖母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嘴唇动了一会儿,但是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她老人家看了我母亲几眼,缓缓地闭上眼睛去了。满屋子的人放声恸哭……
起初,祖父接到老家捎来的口信,一个人先回到老家。过了两天后,曾祖母病势日渐沉重,时时喊着我母亲的名字,问:“我的老有呢?老有怎么没有回来?”
祖父便走60里路(30公里)回来,告诉我母亲:“奶奶病重,你星期六一定要回老家去看看奶奶。”然后又连夜赶回螺蛳塘去守着他的母亲。
当时我母亲一个人要教几个班的课。学校就那么几个老师,从一年级到初中八个年级,每个老师都要兼任班主任。找不到人代课,心里再焦急,也得把课上完才能走。
母亲想起她的奶奶,每次都给她讲各种民间故事传说,做她喜欢吃的菜看着她吃,走的时候又踮着小脚站在高处,一直望着她,直到再也看不见孙女儿为止……母亲也哭得声咽气塞。
曾祖母去世时九十多岁,是喜丧,家族众人都来帮忙,热热闹闹地送她老人家上山。
后来,祖父对母亲说:“你奶奶扛了两三天才走,就是为了见你最后一面。可惜当时大家都在悲痛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一点。”
1974年中的两个月(可能是暑假)和1976年下半年至1977年上半年,大队抽调我母亲到五里排农场当事务长。
当事务长的工作就是每天买菜煮三餐饭菜,只有我母亲和一个炊事员,要负责一百多人的伙食。
每天凌晨3:00就要起床,6:00开饭,6:30出工。
一个大铁锅焖50多斤米的饭,一百多份饭要分均匀还是蛮费手脚的。后来用铁格子蒸饭,一盘八个饭,用铁框子按下去,可就轻松得多了。
另一个大铁锅烧一大桶汤,烧好汤就要炒菜,一边烧火一边要抓紧时间洗菜、切菜,炒好菜后,每人打一勺菜、一勺汤。
大家出工后,我母亲要来回走十里路(5km)到三街街上买菜。
每个人每餐是五分钱的菜钱。每天这十几元的菜钱,一百多人要吃三餐菜,还要包括油盐钱和买柴火的钱,做事务长的可就要精打细算了。
米是每人每餐半斤,各人交到食堂里去的。
买好菜用箩筐挑回农场。如果想吃水豆腐,还得头天准备好其他能放的菜,比如冬瓜、辣椒、大白菜、包包菜等。
凌晨3:30焖着米饭后,就走路去镇上豆腐列(作坊)去买水豆腐,顺便到食品组买点肉或者猪血回来,搭着水豆腐一起煮才好吃。再放点儿大蒜、葱花配起,就是那个年代难得的美味了。
到了下半年,冬瓜、南瓜、大白菜等如果一次成担买的话,卖菜的就可以送到农场来,稍微轻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