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在2013年因为修水库搬出山里面之前，我们家从早到晚一年到头都是烧茶喝的。除非家里有人生病，专门为病人烧一壶白开水方便吃药，或者过年时为泡米花糖准备一壶白开水。

反正茶叶都是自家山上摘的，自己动手摘谷雨茶、炒茶、烘茶，对小孩子来说，就像过节一样快乐。

搬到山外面后，新修的林道路经常塌方，进山采茶也不容易，只好改喝白开水了。只有农历初一、十五、四时八节烧香供茶，或者有的客人爱茶成癖，专门为招待客人而烧一壶茶。久而久之，喝白开水竟然也喝惯了。

我母亲她们那一代人，小孩子的衣服都是用大人的旧衣服改成的。比如把大人的两个衣袖剪下来，用针线一缝，就成了小孩子的裤子。小孩子是没有新衣服穿的，要么就是一套衣服，老大穿了给老二穿，老二穿过给老三穿，然后老四老五老六穿……

冬天也没有棉衣，都是靠烧柴烤火取暖。男孩子就更省布了，八九岁都还是光溜溜的。大多数人都是穿黑布衣服，耐脏。每个人有一两套单衣换洗，这就是大多数家庭的现实。

做衣服的黑布，纱是自己家纺的，布是自己家织的。有的纱是用棉花纺的，比较暖和；有的纱是用山里头野生的麻纺的，就不如棉纱暖和。

祖母把麻杆扯回家来，用竹篾片把粗皮子刮去，用木槌轻轻地捶打，把浆汁捶掉，边洗边捶，让麻杆变得柔软。然后用手指划成丝，再接起来捻成线，把线卷成线团，大的有汤碗那么大，小的也有饭碗那么大。

家家户户都有的简易织布机，一般是宽一尺长1m，一上一下两块竹片上钻了许多小洞。一上一下对应的两个洞，纵向扯一根麻线或者棉线。

织布的主妇或者姑娘大姐，用一枚梭标横向一上一下的穿线，穿完一路用一个竹片打紧，再穿下一路。如此循环往复，织好一幅布就把它卸下来，再穿纵线准备织下一幅布。大多数人家穿的衣服，都是用这种家织的粗布做成的。

家里老人去世，就把老人的衣服拿出去晒几个日头火(太阳），打几夜露水，用“畏水”熏一熏，然后就改成小孩子的衣服，据说是能够让小孩子贱一些，像狗一样好养活。

小孩子们一年四季都是打光脚的。每个人有一双木屐鞋，其实就是两块木板，每块板钻两个洞，穿一根布条，有点类似于现在的人字拖，晚上洗脚后，穿它上床。

我家有两床蚊帐，都是我祖母用野麻杆搓成线，再纺织成麻布做的。被里被面都是家织的粗布，棉花也是自家种的。

枕芯要么是棉花籽，要么是瘪谷子。直到现在，农村里还有蛮多人家，用这两样做枕芯。枕头也只有两个，还是祖父祖母当年结婚时置办的。

我母亲他们四兄妹，每人有一个一尺长的竹筒，先破成两半削去青皮，再把脱下来的衣服放在上面，就是枕头了。至于枕巾和床单，那是连听也没有听过的新鲜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