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另一家又和我家是老亲，推脱不得。祖父便事先同那个女人讲好——那天让我女儿去吃酒席，你把那36元的红包给她帮我带回来。

这个差使落在了我母亲身上。吃完饭，我母亲向女主人告别，女主人讲了几句场面话，红包却一直不肯拿出来。我母亲暗示几回，她只装作听不懂。

我母亲只好直言相问，女主人却说：“你父亲人老多忘事，36元的红包那天我已经给了他了。你快走吧，天黑了路上有狼又有蛇还有坏人，你一个年轻女子，走路走快些，要赶在天黑前到家才安全。你看，我这儿还有这么多的亲友要招呼，我就不送了。”话音刚落，转身就进房里去了，把房门关得紧紧地，好像生怕人家抢劫她一样。

我母亲回到家里，把女主人的原话一一讲给我祖父听。祖父听后长叹了一口气，问我母亲：“我叫你拿去她家的那个东西呢？”我母亲回答：“她没给我红包，我就带回来了。”祖父一笑：“给我，留着给别家用吧。不讲良心的人，也配不上用它。”

此后12年，那一家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赚钱，家业兴旺发达。先是在县城买了房子，把家里人的户口都花大钱“农转非”给弄到县城里去了。

后来钱赚得更多，也不再满足于县城户口，又到市里面买了房子，把家里人的户口再花大钱从县城转进市里，全家人都从“土包子”变成了“城里人”。

于是，他们觉得农村的老房子留着也没有用，还要花费时间精力和金钱来维修和打扫，干脆把它给卖了。

说来也奇怪，卖了老房子后，他们家的生意慢慢萧疏了下去，不出十年，横财散尽，做生意刚好得个温饱，与平常人家无异。

而买了他家老宅子的那一家，住进那座房子后，家道确实比原先兴旺些，但也没有大富大贵。

我一直都很好奇——“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威力？祖父叹口气：“你还小呢，要等成年了才能教你。”

可惜，我才12岁，祖父就去世了。

南方潮湿多雨，尤其是春季，春天春地春风春雨，早上睁开眼是下雨的，晚上睡觉时雨声就是我们的催眠曲。

每逢春季，祖父出去摆摊卖药的次数就会比较少。因为一不小心淋湿溅湿了药材，又要找地方把它们烘干烤干，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对于我们这些小孩子而言，这是难得的与祖父共处的时光，至今想起来总觉得弥足珍贵。

祖父和我们坐在堂屋(客厅），一边观看雨景，一边在纸上画图给我们看——比如这样子三座山连起来的叫笔架山，半山腰那个大平台子是书桌(书案），它旁边的山是顶官帽，再往右的山就是一颗官印，最右边的是一锭银子，这就叫做“有官有财有福有禄”，是福寿双全之地。

讲完图画上的山形，祖父又指点实景给我们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