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乱扣帽子
闪身出去一看，只见庭院对面的廊庑檐上立着一道天青色的纤丽身影，银钗映日，环佩玎珰，裙袂冉冉，迎风摇曳，衬在万里云幕之下，宛若云中仙子降入凡尘一般。
言轲在抬眸的一刹那微微失了神。
转瞬间，那道丽影往下一纵，轻盈地落在了庭院当中，与言轲只相隔一丈远。
“是你。”言轲双手背向身后，语气微冷，“登门造访先放暗器，伏姑娘的礼数真是让言某打开眼界。”
伏翎冷笑：“麓国公还懂得什么叫‘礼’么？”
言轲眸光一寒，脸上骤然浮现丝丝愠怒。
伏翎毫不在意他怒与不怒，径直走上前仰面与他对望：“刚才那两根幻影针只是提醒你，下次再让人到处散播谣言说我德行有亏，我那幻影针要刺的可就不是你家墙壁了！”
言轲从未被一个小女子如此挑衅，本自有些羞恼，但仔细一寻思觉得有点不对：“谁四处散播谣言了？”
“不承认？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吗？”
言轲沉着俊脸睨着她：“我犯得着散播你的谣言？”
“怎么犯不着？”伏翎徐徐打量着他的面庞，嘴角扬起一抹极其浅淡的笑，“我不是看了你的贵体么？”
言轲耳根一红，暗暗咬牙：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看便看了，竟还如此当面说出来！
伏翎全然不觉得羞赧，甚至嘴边的笑容更明显了几分：“我就奇怪了，又不是我一个人看了，孟大夫不也看了么，还不止看了一次呢。
“我不过偶然撞见，又不是故意的，你至于得理不饶人，肆意夸大其词诋毁我么？”
“我说了，我没四处诋毁你。”言轲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罢了，承不承认都不重要了，我这人素来大度，就不与你计较了。”伏翎抽出衣中庚帖递至他眼前，“你我的婚事就此一笔勾销。”
言轲瞥了一眼伏翎手中的红帖子，微微抿拢了双唇。
先前他自己提出退亲时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听着伏翎找上门来要退亲却觉得浑身都不舒坦。
自己堂堂一八尺男子，顶天立地，竟被一区区小女子如此不看在眼里！
尽力压下心头莫名的滋味，默了一瞬，沉沉说道：“婚事稍后再谈，散布谣言的事我得先查清楚。谁也别想乱给我扣帽子。
“来人！”
“呼”地一声，一身着浅灰短褐的年轻男子从庭院外飞身而来，抱拳道：“属下在。”
言轲淡淡瞟了他一眼：“去叫燕姨过来，我有要事找她。”
“是。”男子领命退下。
伏翎见状，把手中庚帖往前递了一递：“拿着啊！我手都快举累了。”
言轲伸手抽回庚帖，“哼”了一声，朝一侧偏开了头。
伏翎娇俏的下巴微微一昂：“贵府的家务事我就不掺合了。庚帖还我，我即刻便走。”
言轲转过脸来，目光在伏翎眉眼间轻轻来回：“姑娘身为公门之人岂可随意冤枉了人？有何事能比替人伸冤更重要的？”
伏翎暗暗翻了个白眼，掉转身去背对着言轲，索性不着急回去了，倒要看看他如何冤枉了。
而此时伏宅厅堂内，伏邈和崔夫人正惆怅不安。
“夫君，你说翎儿这般莽撞地冲到国公府去退亲是不是不太妥当？”
“唉！”伏邈长叹一声，“退了便退了吧，齐大非偶，我早就觉得不太合适。
“你想想，麓国公令先祖乃是开国元勋，可谓替太祖打下了半壁江山，若不是太祖有言在先‘异姓不得封王’，他便不是国公而是异姓王了。
“到如今，麓国公的封邑赏赐实际上也与亲王无异了。
“翎儿若是嫁过去，只怕得处处谨慎事事小心，就她那性子能受得了吗？
“还是退了好，找个门当户对的更合适。”
崔夫人深以为然，只是不免有点担心：“如此，不就得罪了麓国公？以后不会对夫君的仕途有碍吧？”
伏邈摇头道：“不会，据我所知，言家还从未出过那等暗中使绊子的小人。
“得罪了他，顶多两家从此断绝往来罢了。”
崔夫人听罢，略略放了心。
言府书房门外。
没过多久，燕娘子疾步从前院赶了过来，一面走近一面问：“阿郎，你找我何事？
“啊，伏姑娘也在啊！”
燕娘子见了伏翎颇感惊讶：伏姑娘来了，门上人却没来报知自己，想必是直接来见阿郎的。他二人已是这般熟稔了么？
想及此，不觉心中欢喜，看着伏翎，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
伏翎见了，茫然地蹙起了眉头，莫名觉得她这笑容有点瘆人。
“燕姨。”言轲凛然出声，“那日下午我在偏厅单独对您说的话外人如何知道了？”
“啊？”燕娘子稍微琢磨了一下，似乎明白了，“莫不是有人在外头搬弄是非，说伏姑娘的不是了？”
言轲愀然不语。
伏翎也不否认。
燕娘子顿时变了脸色：“想必当时有人在门外偷听了！定是府里哪个不懂规矩的。
“阿郎放心，我这便去查，一定尽快把那人揪出来，给你和伏姑娘一个交代。”
伏翎望了望天色：“真要查恐怕一时半会儿查不明白，我看还是先把我的庚帖给我吧，等你们查清楚了，派人去知会我一声便是。”
言轲目光幽幽然望向一边。
燕娘子听了此话原本有点心里发虚，毕竟言轲曾命她去伏家退婚，而她擅自拖延着没去。
本以为言轲知道了会着恼，可此刻见他不言不语，仿佛没听见伏翎的话似的，显然并没生气。甚至似乎也不大愿意交还伏姑娘的庚帖。
于是，她眼眸一转，朝伏翎露出满含歉意的笑来：“真是抱歉啊姑娘，下人没规矩害得你闺誉受损。
“等我们查出了罪魁祸首，一定立马带着人登门去赔罪，到时连同庚帖一起送上，也聊表我们的诚意，不知姑娘意下何如？”
伏翎见她言辞恳切，也不想太让她为难：“行吧，今晚之前请务必把庚帖送到我家。”
“好，一定。”燕娘子笑着应道。
“告辞。”伏翎一跃身，踏风飞离了言府。
燕娘子转而小心翼翼地望了望言轲：“退亲的事是我擅自压下了，越了规矩，请阿郎责罚。”
言轲轻轻扬了扬嘴角：“哼，她想退便退？我几时那么好说话了？”
“那，便是不退了？”燕娘子喜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