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眼光太差
伏翎方才从那妇人身旁经过，确也看出那身衣裙是细丝锦缎的料子，寻常人家很少会穿这般贵重的衣物。
翠玉兀自轻讽：“我家姑娘许是知道了有人和她穿一样的，已经好久没穿那身衣裳了。
“也真是好笑，一个开粮店的，还总爱摆阔。今日想是去游春了，打扮成那样好让人以为她是哪位官夫人呢！”
这丫鬟好一张利嘴。曹靖暗想，侧眸望着翠玉问道：“你在韦家多久了？是在梦珠姑娘跟前服侍的么？”
翠玉头一次与如此俊雅的男子说话，不由得拘谨起来，把头低了低：“奴不是在姑娘跟前服侍的，平日里只在后院干些粗活，洗洗衣裳。
“不过有时出行的时候，姑娘房里人忙不过来，也常叫奴随身伺候。”
“近日梦珠姑娘可曾出游过？”伏翎问道。
翠玉想了想：“出去过三四回吧。
“头两回是陪我家夫人去安远侯府，后来去了白龙寺上香，还有便是三日前去了礼部侍郎夫人办的探春宴。
“白龙寺那次奴跟着去了，其余的没让奴同去。”
伏翎想起小布囊里的碎屑：“你们姑娘喜欢侍弄花草么？”
“喜欢啊。”翠玉道，“不但爱摆弄花花草草，还爱养狸猫。
“我们府里已经养了五只狸猫了，可姑娘若遇着了流落街头的，还会抱回府里来养。
“记得那日在白龙寺，她说听见寺院后墙外有猫儿的叫声，像是受伤了，一定要去看看，结果我们都跟着去看了，也没看见哪里有猫的影子。”
说话间不觉已到了大街口。
阳春三月，主街上多是外出踏青的人，城外更是车马簇簇，游人如织。
伏翎等人在洛江边寻了多时，终于在曲水阁附近一处绿柳树下找到了韦梦珠。
伏家和韦家素无往来，伏翎也从未见过韦梦珠。
此时走近一看，只见她一身水蓝广袖衫，内着白底桃花纹齐胸襦裙，跪坐于绿茵丛中，双膝上置一紫檀木伏羲琴，正低眉专注地拨弄琴弦。
如此情态，甚是娴静淡雅，端丽温柔。
似这般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吧？伏翎暗道。
翠玉上前去与一个红衣侍女低语了几句，那红衣侍女朝伏翎和曹靖这厢望了望，便走去韦梦珠面前禀知。
琴音骤停，韦梦珠抬起头来，看了看伏、曹二人，顺手把琴放在一旁，便起身走了过来。
“不知二位找小女子所为何事？”韦梦珠屈身行了一礼，低眉顺目，言语细细柔柔，似微微有点轻颤。
曹靖端详着她的面容，不轻不重道：“姑娘莫怕，我们来只是有几处疑问想向你求证，你只需照实回答便可。”
韦梦珠点点头。
伏翎往身侧瞟了一眼：“此处人多眼杂恐有不便，我们找个僻静地方再说。”
曹靖同意。
于是三人便转去了不远处江湾边一小块游人稀少的空地。
江岸上往来之人皆披红挂绿，浓妆丽服，独有伏翎和曹靖二人身着青衣公服，发髻上系着绛红头巾，十分引人注目。
伏翎自然想不到，此刻江畔曲水阁上，有两道锐利的目光正随着她的身影往空地而去。
“嘿，我的国公爷，我说话你听见了没有？”曲水阁三楼栏杆处，一位眉目俊秀气度风流的蓝衣公子俯身往下望，“你这是看上哪个美人了？半天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言轲面不改色地收回目光，淡淡扯了扯嘴角：“衙门里穿青衣的也叫美人？”
“青衣美人？哪儿呢？哪儿呢？”蓝衣公子双手扶着栏杆，身子更向前倾了倾，两眼凝视着下方人群慢慢搜寻，不一刻便瞧见了阁楼东侧江岸上的伏翎和曹靖，“诶，那不是曹靖吗？他还真去府衙做刑房了？”
言轲懒懒地瞥他一眼：“你认识他？”
“认识，不过不算太熟。他是太子太保的第三个嫡孙。”
言轲并不在意曹靖是何许人，只把眸光往伏翎身上扫了一眼：“府衙里还有女子当刑房的？”
“你是说曹靖旁边那个？”蓝衣公子道，“那是伏大学士家的姑娘。”
“你又认识？”
“我和她堂兄很熟，见过她一两面。欸，你刚才是说她穿着衙门青衣不算美人？不会吧！我范锐见过美人无数，她可算是美人中的美人了！”
言轲颇不以为然：“那是你眼光太差。”
范锐翻了个白眼：“行，我眼光差，你眼光好。
“诶，你眼光那么好怎么还使劲盯着人家伏姑娘看？”
“我没看她。”
“那你看谁呢？”
“她后面那个骑白马的。”言轲面色渐渐寒了下来。
“薛炎？”范锐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沉声道，“等了这半日，终于等来了。”
而此时，伏翎几人来到了江湾处芦苇丛后的空地上。
“韦姑娘，那我们就开门见山了。”伏翎公事公办地开口，“三日前，你是否曾路过景安坊喻员外家，看到过一对兄妹争吵？”
“是，我见过。”韦梦珠应道。
伏翎又问：“你看见之后，做了什么？”
韦梦珠神色颇为从容：“我听见他们似乎说什么要还债，不然就要把人卖去万香院。我便让人把那小婢女叫到身边，问明缘故，出钱帮她兄长还了债。”
曹靖疑道：“你为何帮她还债？你们有交情么？”
“我跟她没有交情。”韦梦珠两腮忽而一片绯红，微微低下头去，羞怯不已，“说来怕要让二位见笑，那时我知道我素来仰慕的杜公子要娶喻家千金为妻了，我便想寻个机会结识喻姑娘，兴许日后还可有缘进入杜家一同服侍杜公子。
“先前一直没有适当的时机，那日我见是个大好机会，便帮了那个婢女，顺便也让她帮我。”
伏翎一双乌眸一瞬不瞬地凝着韦梦珠的脸：“你让她如何帮你？”
“我给了她一个香囊，里面是些温补的药材，是我外祖家传的秘方，补气润颜的，托她送给喻姑娘，聊表心意。”
伏翎的目光骤然变得幽深：“你和她说了是温补的药材？”
“说了。”韦梦珠面上一片平静。
伏翎双眼微微眯了眯：“那些药人人都能服用么？会不会有人服用后起疹子，或者引起不适？”
韦梦珠断然否认：“不会，若会引起不适，我哪里还敢拿去送人呢？”
“可喻姑娘喝了你送的药材炖的汤之后，中毒了。你作何解释？”伏翎说完，隐隐察觉到韦梦珠的脸上闪过一丝快意。